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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郎归-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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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索片刻,沈越道:“记得。”
  “他就是我那继父。”
  “!!!”沈越蓦地想起当时,寻壑突如其来的咆哮惨叫,而后不省人事,醒来后陷入六亲不认的疯魔,期月之后才见好转……
  原来如此。
  两个月后的某天,寻壑从程隐口中得知,老屠夫死了,死无全尸,更无葬身之地。
  “是你的意思吗?”见到沈越,寻壑问。
  “嗯。”而后,沈越又补充道,“如果早一点知道,这老畜牲绝不可能活这么久。”
  沈越发现,自那之后,再没听寻壑嫌弃自己脏,他那爱干净得几近怪癖的毛病也缓解不少。
  转眼清和八年,五月十五。
  初夏,梅子金黄杏子肥。赶在夜幕之前,沈越快马奔回江宁。
  今儿是寻壑生辰。
  五年前,沈越照例为寻壑庆祝,寻壑难得喝得酩酊大醉。
  如果说沈越今生曾见识惊涛骇浪,寻壑那次的醉后真言算是一个。
  自复合后,沈越给寻壑办一些仪式,以昭告自己的珍视。但寻壑总是推辞,连沈越想给惊喜的苗头都统统扼杀。沈越只当寻壑是性子低调的缘故。
  直到那天,听了寻壑一番话,才发现不是。
  寻壑说,自己生来就是一个累赘,孪生哥哥替自己牺牲。而之后的苟活,都只是为了体验人生多艰,上苍似有意惩罚自己的偷生。
  沈越恍然想起,若非子翀告知,相处十载,自己还不知惦记的是寻壑谎报的生日。
  从来不愿意过生日,似乎在这一天偃旗息鼓,就能掩饰二三十年之前、这颗不该出生的生命被诞育的事实。
  所以次年,寻壑生辰,沈越早有交代,让沈超准备好家宴,热热闹闹一波亲友,以直白的仪式让寻壑感知,他的‘生’,是为亲友所喜乐的。
  而非累赘。
  恰恰那一年,沈越安排下,寻壑首次以花旦扮相亮相亲友跟前。
  过去沈越奇怪,寻壑口口声声感谢沈府,可自复合以来,却从未见他主动踏足沈府大门。但这件事之后,寻壑竟时不时上沈府串门。
  沈越思前想后,总算明白原委。寻壑向来自卑出身,哪怕功成名就的今日,也自觉与沈府高攀不起。直到忌讳的隐秘被捅破后,寻壑收到意料之外的包容与支持,方才明白,沈超长时的关心并非客套,而是由衷的亲近。
  寻壑总说,沈府的糖醋鱼好吃。
  这道菜对于掌勺多年的沈越而言,小菜一碟。但沈越却从未在仙眠渡做给寻壑吃。
  因为沈越清楚,这不过是个幌子,这是寻壑回家、回沈府的幌子。
  三日之前,沈越本打算推掉事情陪寻壑一日,可寻壑径直禁止了。寻壑说,自己上午有新戏演出,演毕奔赴沙鸥在天香阁设下的祝寿午宴;下午再赶回沈府,沈超邀了子翀,一道为寻壑庆祝。
  自己不再是寻壑唯一的需要,说不吃醋那是假的。
  可是,比起将寻壑禁锢于井中、只给他观望一小方蓝天,沈越宁可放他于天地之间,自在翱翔。
  已识乾坤大,尤怜草木青。
  寻壑这几十载岁月,从出生伊始的自我怀疑,以‘活着’为耻,到而今三十有八,亲友众星拱月,衷心为其庆生。
  活下去,拼下去,才能博来翻盘的那一天。
  奔至沈府门前,沈越勒马,银狮长啸。
  晏如恰好出来,一见面就嚷嚷道:“沈爷你来晚了!”
  “怎么?”
  “公子先一步回去了。”
  沈越奇怪:“没等我就先回去了?”
  引章身怀六甲,缓缓走出:“是啊,公子说临时有事,就走了。”
  沈越见沈超出来了,便问:“阿鲤临走时什么情况?”
  “走前恰巧碰见花匠更换时花,阿鲤看了一会儿,抱了一盆回去了。”说时,沈超将拎着的包裹交给沈越,嘱咐道,“阿鲤今天有点儿心不在焉。饭也没吃多少,这糖醋鱼我让厨子另做了一份,你带回去给他当点心吧。”
  沈越接了,又问道:“他搬的是新换的还是替换下来的花?”
  沈超想了想:“旧的,而且是最残的一盆。”正好奇兄长怎么会问这个,沈越却点点头走了。
  回到仙眠渡,沈越径直奔上后山。山道两侧桔梗已臻及膝高度,紫花与夜幕相融,风中亭亭。
  绕至后院,果见一人影蹲在竹亭角落,沈越近前,果寻壑正忙于刨土栽种,一旁放着他抱回的那盆残株,枝上半萎的花朵儿已被悉数剪下,裁成相衬的高度,齐整插入青瓷花瓶中。
  “鲤儿。”沈越极轻极柔的一声呼唤,还是惊得寻壑一个颤栗。
  “爷!”寻壑就要站起来,孰料蹲坐太久,腿脚乏力,往后跌去。沈越顺势托住,将寻壑放在自己两腿的圈围中,一同席地而坐。
  寻壑仍旧错愕:“我才刚回来,爷怎么这么快?”
  “一听沈超说你临走时的举动,我就猜你会在这儿了。”沈越朝花盆努努嘴,“种花你比得过我?不等我回来就动手,哼哼!”说着,沈越抡起花铲,三两下将土尽数填回,摁压结实。
  寻壑低头不语。
  沈越整理好花土,又抱过瓷瓶,将里头的花拿起,一支一支,仔细修剪花枝底端:“这是花枝下面要斜着切,吸水面积大一些,花才能放久一点。”
  寻壑倚靠着沈越,低声问:“爷,你还记得这花吗?”
  “记得,去年中秋在沈府,你曾夸她艳冠群芳。”
  寻壑惊愕:“我随口说的,你竟然记得!?”
  “我记性本来就好,关于你的,我更是记得滴水不漏。”
  寻壑潸然。
  相爱最精彩的部分,在于暧昧之时的追逐和热恋之时的情浓,可激情退却之后,彼此还能珍视如初,那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作之合。
  好巧,芸芸众生,偏生让寻壑遇上了。
  是时,沈越已整理好花枝,将其插入瓶中,摆出个好看的造型,才道:“这蔷薇花若知道自己凋谢前还被人宝贝着,该感叹不枉此生,可以毫无遗憾地凋萎了。”
  寻壑什么也没有说,可沈越什么都懂!
  寻壑再也忍不住,沈越怀里恸哭。好一会儿平复下来,寻壑抽噎着道:“爷,我真的好爱你。”
  沈越不由失笑,甜腻着与寻壑拥吻些会儿,又打趣道:“鲤儿,别当我不知道,外头人都替你不值,嚼舌根说你跟了个两鬓斑白的老头子。”
  这些年寻壑不断收获,从事着身心热爱并为之骄傲的事业,拥右美满有爱的一个家,为生活所滋润的充盈反映在脸面上,一如寻壑戏中的旦角扮相,明艳动人。因而,前有媒人前来丘府提亲、后有妙龄男女暗送秋波。
  沈越可谓苦恼。
  寻壑神情认真,郑重道:“爷,无人可以与你相比,不仅仅因为你帮助我获得今日的一切,更因为,只有你,允许我痛苦。”
  而今的寻壑,功成名就,冠盖满京华。寻壑偶尔在人前露出脆弱,可人们总是甚为讶异:叱咤风云的人物竟然也会有烦恼?!
  只有沈越从来不问缘由,即便在三年之前,沈越已将‘混沌’从寻壑体内连根拔除。可是只要寻壑难过,沈越永远是不问缘由,欣然敞开抚慰的怀抱。
  “爷,你不觉得这样懦弱的我,非常可耻?”
  “生病变成这样,最不甘心的其实是你自己。”
  只有沈越允许寻壑痛苦,也只有沈越包容并承担着寻壑的痛苦。
  “‘混沌’虽然剔除,可你失取左右情绪的能力太久,要恢复还是需要好久的。就像长期卧病在床的病人,有一天他们被治好,要他们立刻下地走路,也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筋骨、肌肉都需要适应。”
  寻壑只注意到了沈越给出的期限,便问:“‘好久’需要多久?”
  “我不知道。但别怕,只要我活着,‘好久’有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寻壑点点头:“不瞒爷,而立那年,我差一点就……”
  “我知道,我知道。”那场梦魇,沈越连回忆都不愿意。
  寻壑叹息:“所以啊,这之后,我多活下来的每一个日子,都是沈爷的赐予。”
  沈越却笑了:“你真当自己运气好遇上了我才被救赎?不是的,救赎你的其实是你自己。你一直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极力挣脱、极力上进,即便没遇见我沈越,也还会有张越、李越、赵越欣赏你,继而爱你,全心支持你,因为阿鲤,你本来就是一个让人倍感值得的人。”
  “爷,你总会说讨喜的话。”
  “嘻嘻,看看我的鲤儿多能耐,我说个大实话都被当成夸赞。”沈越将花瓶仿入寻壑怀中,自己打横抱起寻壑,“走,看看今年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去。”
  “可是,最好的礼物就是沈爷了。你要准备比这更能讨我欢心的,”寻壑摇摇食指,笑得狡黠而柔媚,“难!”


第136章 后记
  《后记》
  1 、关于卡文
  自认为写作速度不算慢的,《基佬》快的时候时速两三千,《沈郎》这种行文讲究的古风文保质保量,上着班日更也ok。
  但是,4月开始我出现严重卡文的情况,
  天容海色本澄清①卡了5天,
  苦雨终风也解晴④卡了6天,
  那些卡上十几小时的章节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我反省原因,可能创作到后期,我不但注意情节,连每个句子甚至每一个用词,我都非得表达贴切到严丝合缝才行。可惜文才有限,写出来的不尽如人意,于是删删改改,一拖再拖……
  正式创作后才知道,欣赏水准与写作水准之间有着天堑之别,平时以一流作品作为枕边读物的人,创作时写出不入流作品也不足为奇。
  这一年正式创作,提升我编故事的能力之余,也让我对那些无存稿情况下能保证质量日更的作者由衷敬重。因为到了写作后期,跟行文质量死磕的我,宁可做平日认为无聊至极的事情,也不愿意敲键盘。
  2、感谢平台&读者
  《沈郎归》话题沉重,不傻不白不够甜,写作之初我对他的预估是30万字(当时没打算创作结局二)的文完结后,收藏三位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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