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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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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子式负手不紧不慢地走出大秦宫门,刚出门就瞧见廷尉李斯在那儿等着,他不觉得李斯是在等自己,走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却听见李斯忽然开口唤住了自己。
  “赵高。”
  余子式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李斯,后者看上去不像是等自己,反而更像是等人有些无聊顺手拉个人唠两句。他想了想,觉得让李斯等的人除了熊启也没谁了。他还没说话,李斯却是忽然皱眉问了一句。
  “你官印呢?”
  在李斯的疑惑目光下,余子式低头自嘲般笑了笑,他叹道:“大人,前些日子你与我提的郡县制度,我把草纲大意写了放在我宫室案上,还有关于度量衡统制在六国推行的方案我也写了一些,廷尉大人若是还有兴趣,可以让人去拿来看一眼,一点拙见而已。”他说完敛袖朝李斯行了一礼,随即起身继续平静地往外走。
  李斯扭头看向余子式,狠狠拧了下眉,“赵高你站住。”
  余子式似乎什么都没听见,背影越行越远,李斯似乎想跟上去,却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昌平君熊启正在往宫门外走。他斟酌片刻,一抬头却发现余子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尽头。看了眼余子式的远去的方向,又看了眼熊启,站在原地半晌,他脸上重新挂上和善的浅笑,朝着熊启道:“昌平君,挺巧啊。”
  ……
  余子式一路出宫回了家,站在自家的府邸门口刚想推门进去,然后忽然停了下动作。他想了想,觉得颇为后悔,这个月都快过去了,着实应该领了月俸再甩手走人的。
  过年揭不开锅,想想他也有点心疼自己。不过说来,他也不算是最惨的,刚上任就逼走了一个与李斯共事的大臣,熊启这年估计也过不太安稳。
  其实转念一想吧,这样也挺好的,正好空下来好好过个年。实际上,先秦的人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过年,他们过的那叫“腊祭”,但是余子式还是习惯了过年,这算是他骨子里属于现代的难得没被抹去的一丁点坚持。
  摸出兜里最后的一点碎银子,余子式想着等傍晚去买点东西,算是置办年货,他以前过年都挺随便,没搞这么隆重,主要还是现下空了起来,就想着找点事儿做。
  想着,余子式推门走进去。一抬头就看见胡亥坐在灰色屋檐下等他,白净的脸上眸如点漆。
  余子式走过去在他面前扶着膝盖低身蹲下,他看着胡亥的脸,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的头发,轻轻笑了笑,问道:“吃了早膳没?”他记得自己早上走之前给胡亥留了粥。
  胡亥点点头,脸上的笑暖洋洋的,“吃了。”
  余子式看着他脸上的笑,觉得这少年笑起来真的是尤其好看,像是通透阳光里走出来一样,连指尖发梢都透出暖意。他想着伸手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太冷了,回屋吧。”
  胡亥低头看了眼余子式扶着自己的手,轻轻扇了下睫毛,他轻轻笑了笑,站起来随着余子式一起往屋里走。屋里点着炉火,比屋外要温暖不少,余子式刚进屋就有种不想出去的感觉。
  “先生,衣服。”胡亥抱着叠干净的衣服走过来,放在案上,一副温驯懂事的样子。
  余子式一低头,发现自己还套着那身黑色朝服,他视线微微一顿,随即看向胡亥,片刻后,他还是选择什么都没说,抱着那叠衣服去换了。
  胡亥在桌案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间内室看着,片刻后轻轻皱了下眉,刚才余子式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出什么事了吗?胡亥正想着,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
  胡亥起身走到内室门口刚想说“先生有人敲门”,一抬头发现余子式只穿了件白色内衫,正在往身上套青衫,胡亥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瞬间整个人就怔住了,他脑海中猛地想起自己昨天夜里抱着余子式躺在床上的场景,画面挥之不去。傻在原地半晌,然后他猛地转身就往门口走,刷一下拉开门,冷风猛一下子灌进来,他这才像是终于清醒了些。
  胡亥手扶着门,轻轻吸了口气,又觉得自己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对,然后他猛地掀开一截袖子,伸手压上自己手腕脉搏,像是看看自己出什么问题了一样,眼中难得有些无措。
  敲门声还在响着,明显感觉到门外的人渐渐失去了耐心。胡亥像是忽然回神一样,抬头看向那大门,他伸手将袖子重新理好,稍微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绪,他这才踏步走向大门处,伸手拉开了大门。
  门一打开,胡亥的视线微微一冷。
  站在门口的熊启脸上也有一瞬间的诧异,一见胡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又在胡亥的注视下生生顿住了脚步。少年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他,像是逐渐晕染开大片浓烈的墨色,胡亥望着他,唇角的弧度极轻的上扬,几乎不能被察觉,但是熊启就是能感觉到胡亥在对他笑。
  熊启看着胡亥那笑,额头上陡然多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没想到,胡亥会在赵高这儿。到底也是见过世面,沙场闯荡过的,不过是极短的一瞬,熊启就镇定下来,拱手低腰行礼,“参加殿下。”
  胡亥缓缓换了个姿势,斜斜倚着门框,目光上下打量着熊启,他没说话,就这么看着熊启维持着这姿势。
  终于,熊启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胡亥,自己直起了腰。他望着胡亥,少年漆黑的眼睛很漂亮,在这个角度迎着光,折射出淡淡的琉璃样光华。两人对视着,熊启的背后不由自主地冒出寒意,一丝丝顺着他脊梁蜿蜒向上。
  就在熊启望着胡亥一时没想出怎么办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少年清冷的嗓音,极轻,几不可闻。他听见胡亥问:“伤好些了吗?”
  熊启背后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他脑海中一下子想起那一日少年居高临下垂眸看着自己的眼神,骨头碎裂细微的声音浮现在他耳边,他看着胡亥,心一瞬间紧了起来。片刻后他回道:“好多了,多谢小公子殿下关怀。”
  胡亥看了眼他的脸色,问道:“你来做什么?”说着胡亥回头轻轻看了眼屋子,朝服穿脱的步骤很是繁复,需要不少的时间,他算了一下时辰,觉得余子式应该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出来。
  熊启想起今日宫中之事,眼中沉了沉,抬头看向胡亥,又觉得来得不是时候。沉吟片刻,他低声道:“赵大人可在家?”
  胡亥幽幽回头看了眼熊启,“你找他做什么?”
  “我与赵大人之间,有些误会。”熊启越说下去越觉得心中发寒,今日来的的确有些不是时候。想起秦王和自己的几句对话,熊启眼中划过一丝阴冷,他抬头看向胡亥,“殿下,我与赵大人有几句话想说,不知他是否在家?若是不在,熊启改日再来。”
  胡亥垂眸看着熊启,漂亮的眼睛一片清清冷冷。片刻后他轻轻问道:“什么误会?”
  熊启抿唇,脸色有些掩饰不住的发青,语气仍是恭敬,只是有一两丝的生硬,“殿下……”他刚说了两个字,胡亥的神色忽然变了。
  脚步声在两人背后响起,余子式穿着件青色长衫往阶下走,他扫了眼院子一下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处的胡亥,以及门外隐隐约约的半个身影。
  “是谁啊?”余子式见胡亥靠在门框上背对着自己,他下意识就觉得是来人是王平,原先倒也没怎么在意。
  胡亥回头看了余子式,“先生。”他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连带着捏着门框的手都有些轻颤。
  余子式一看胡亥的脸色心就凛了一瞬,他走过去,一眼就看见熊启站在阶下,当下眼神就变了,“昌平君?”
  胡亥退了半步,往余子式身后避了避。余子式看着胡亥的苍白脸色,轻声道:“殿下,你先回屋。”
  胡亥怔怔看着余子式,手却是紧紧拽着余子式的袖子不松手,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却没有往回走。
  一旁的熊启看着这一幕,有一瞬间的反应不过来,胡亥像是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这突来的转变让他轻轻皱了下眉。“殿下……”
  熊启刚说了两个字,余子式忽然回头看向他,“昌平君,你来做什么?”
  “赵大人,你我之间怕是有些误会。”
  余子式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挡住了胡亥的视线,“误会?什么误会?昌平君,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
  “同僚一场,你我之间不必非得走到这一步吧?”熊启原想着是劝两句赵高,他给个台阶,赵高顺势就下了,对彼此都好,秦王与李斯那儿,他也算是给了他们面子,毕竟眼下局势紧张,他不愿意闹出太大的风波。
  余子式心里怎么不知道熊启想些什么,他冷笑道:“同僚一场,走到这一步非我所愿,事到如今,惟愿昌平君你能放我条生路,如今赵高一介平民,开罪不起昌平君你。”他缓了下语气,平静道:“你我之间从没什么误会,从此更是无所交集,赵高今日在此祝昌平君今后前程似锦,鹏飞万里。”
  伸手扶上门框,他低头看了眼熊启,说了两个字:“不送。”
  “赵高……”熊启皱眉刚想说什么,一抬头看见胡亥正静静越过余子式的肩膀看着自己,他当下噤了声,轻轻眯了下眼。
  余子式伸手就将大门啪一声关上了,随即他略显担忧地扭头看向胡亥,后者微微仰着头看着自己,余子式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胡亥像是吓得不轻,苍白着脸站在那儿,胸口微微起伏着,他忽然转身就走。
  余子式的手一顿,“殿下!”他喊了一声,却只看见少年回头走进屋子中,猛地关上了门。
  余子式立刻追上去,伸手就拍门,“胡亥!”他的心陡然就凉了。
  “胡亥!”
  胡亥一关上门神色就眼中就恢复了镇定,他伸手利落地锁上门,回身就往内室走,他忽然就想起来,刚才是觉得哪里不对了。他从榻上拿起那套余子式换下来的黑色朝服,伸出手摸了摸,一瞬间他眼中就锐利起来。
  没有官印。
  余子式没听见屋子中胡亥的声音,拍着门的手猛地加重了力道,“胡亥!”他紧张之下连声音的语调都变了。咬了下牙,他吼道:“你开门!”
  正当余子式拍着门心中着急,几乎都想破门而入时候,门忽然就打开了,余子式的手悬在半空猛地攥紧了,少年苍白着脸色看着自己,手里抱着那件黑色的朝服,他轻声道:“先生。”
  余子式脸色很难看,他发现自己的手在发颤,片刻后他走进去站在胡亥面前,恢复了些许平静后,他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他没注意到自己连声音都有些抖,他说:“你吓死我了。”
  “先生。”胡亥紧紧抱着那件黑色朝服,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能看着余子式,一脸的苍白。
  余子式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没事了。”他轻声安抚道,“都没事了。”
  胡亥没说话,袖中的手死死拽着那件黑色朝服,他看着余子式,想起一件很久之前的事儿,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久到兴许余子式自己都忘了。
  有一年秋冬之交,余子式忽然和胡亥提起他的故乡,当年胡亥年纪尚幼,只是觉得余子式提起故乡的时候眼神很温柔,他下意识就问道自己以后能不能和余子式回去看看。余子式摸着他的头发,那一刻的笑容他很难忘记,正如他很难忘记与余子式之后的那段对话。
  “没人能回去那地方,”余子式轻轻拍了下那身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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