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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你说,我现今该如何?”
“要我说,老爷不妨找个由头,把书院关上三五个月的,至于薛先生,多给些月钱打发走就是了,若日后要拆书院,老爷的书院已经关了,拆不着,若这阵子风头过了,不拆书院的话,老爷还可以再重开书院,至于先生,到时候再找就是,也不一定就是薛先生了。”
“可我总觉得有些对不住薛先生,而且,我与他爹也算有些交情。”
“周老爷有所不知,薛老爷一心想让长子回去继承家业,如若不是,也不会去年叫了薛先生回去这么久,只是薛先生一心想要报效国家于庙堂之上,不愿管那田地里的事情,才又回来的。若这次周老爷遣了薛先生回去,薛老爷心里还得再记您的好呢。”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不瞒老爷,我远方妹子是薛老爷的妾室,我也算薛先生的半个舅舅,只是薛家家大业大,小的也不敢随便乱攀这门亲戚,可妹子时常嘱托照顾,我这个当长辈的,也希望家中小辈平安,不要惹了无妄之灾上身。”
“如你所说,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我再斟酌一下,日后如何,我会再叮嘱你。至于这封信,你拿去烧了,别让他人看见。”
“是……。”田德桂接过信,牢牢的揣在自己怀里,低头回身,便走了。
第35章
一个月之后,受东林书院牵连,江浙一带接连被毁了五六家书院,周远山终于坐不住了,清退了书院里的学生,小厮和先生,在清远书院的大门上挂上了一枚厚重的铜锁。
薛照青先后去周府找过几次,可周远山均避而不见,几次无果之后,薛照青明白一己之力难以撼动周远山,无奈之下也只能作罢。
他暂住在一家客栈里,手里银钱尚且够用,可以后要去哪里,薛照青心里也迷茫的很。
去找牛耿!一个困在心中许久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是啊,既然现在无处可去,手里的银钱也够,为什么不索性拼一拼,去澄城找他的牛耿哥哥呢?
可若牛耿娘俩不在澄城,他该如何呢?
薛照青一时犹豫,也难以抉择。而且薛乾至今没有音讯,薛照青摸不透父亲是否还怨他,何况这样回去,脸上的确有些挂不住。
正在犹豫的时候,田德桂找上了客栈之中,说是带话的伙计从薛家回来了。
“舅舅,我爹现在怎么样?家中一切可还好?”
“大外甥,你放心哩,薛老爷和家里都好,你写的那些家书,薛老爷只收到了一封,其他的可能都在驿馆耽误了。”
“那就好,那就好,如此,我爹可带了话给我?”
“这……。”田德桂面露犹豫之色,似乎下面的话很不好开口,薛照青心下一沉,觉着不妙:“还是说,爹,他还怨我?”
“这……,大外甥,你只管在外读书考取功名,等你功名加身的那一天,薛老爷定回开开心心等你骑着高头大马回家来的!”田德桂这话说的,说白了便是薛乾不愿现在让他回去。
薛照青无奈,却也能理解父亲,试问天下又有哪个当爹的,不愿意看到儿子加官进爵呢?罢了,回去许还要被逼着娶亲,孤身在外倒也自在。
“大外甥,你今后有何打算?”
“不瞒舅舅,既然爹这么说了,我也一向认为好男儿应志在四方,回家的事情也暂且缓缓,我打算先留在西安府,参加完下一次的省考再说。只是……”
“怎么?可是银钱上有难处?”
“那倒不是,我爹在西安府的钱庄上给我开了一个票号,每月都有一份例银,钱倒是不愁,只是我一人在外,又是个书生,万一一些歹人起了坏心,想抢劫银钱,我可能都招架不住,所以,我想找个人在身边照顾着。”
“可需要舅舅帮着物色?”
“那倒不用,我家曾……有过一个长工,身强力壮,与我也相熟的很,只是因着一些事情回了老家澄城,我想寻了他来,可我对澄城人生地不熟,又怕他已经不在那生活,所以一直也没敢轻易动身。”
“那长工叫什么?”
“牛耿。”
“巧了,我身边正好有伙计老家是澄城人,我这就打发他过去老家一趟,看看你说的这个汉子是不是在澄城。”
“舅舅当真?”
“那还能骗你不成?”
“那照青就先谢过舅舅了!”
三日之后,田德桂托人带来话来,那牛耿一家果然在澄城安家,薛照青喜出望外,从驿站租了一匹马之后,简单收拾了几样随身的东西和散碎银子,便骑马直奔澄城而去。
田德桂送了薛照青,看着他出城,嘴角扯出了一丝冷笑。
他哪里有什么伙计老家在澄城的,他也不知那叫牛耿的小子到底在哪,可一旦把这薛照青骗出了西安府,薛府来寻的下人找不到人,后面的事情就是顺水推舟罢了。
可若薛照青在澄城寻人不得,又自己回了三原县呢?田德桂转了转他狡黠的眼珠子,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宅子,冲进书房拿窄小的纸卷写下了几个字,卷了卷放在一个特制的竹筒里,走到后院,抓了一只黑灰相间的信鸽,把竹筒往信鸽腿上一绑,手一撒,看着信鸽飞远。
哼,任你薛照青马再快,快的过我的飞鸽传书?
薛照青一路骑马往澄城赶着,他虽跟牛耿学过马术,但大多数的时间里都被二人厮磨在了小林子里,再加上他身下的这匹马比不上家里驯养的乖顺,所以一路上薛照青不敢太快,只跟着马的性情晃悠着,走到哪算哪。薛照青虽然心里着急,可既然已经确定了牛耿人在澄城,早一天晚一天也不差什么,倒是若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摔伤,则得不偿失了。
只是除了前些年游学,薛照青从未孤身赶过路,就连游学的时候也是三五同窗一起,去的也是江浙富庶之地,而这一次去澄城,虽走的也是官道,可沿途几乎都是乡间村落,而且明明是春耕时分,为何这沿途竟有这么多的乞丐难民?
“大爷,您可打尖住店呢?”出了西安府已经两天了,这里是离澄城已经很近了,薛照青错过了上一个驿官,原本打算直接连夜赶到澄城去,可不知为何,马蹄被绊了,身下的马不愿再驼他往前走,薛照青无奈,只得牵了马凭着两只脚走着。
眼看天就要黑透了,薛照青正着急的时候,居然在这里看到了一处小客栈。这客栈开在离官道有些距离的分岔口,外表看上去破旧的很,可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找落脚的地方也不太现实,无法,薛照青只得牵了马走了过去。
客栈虽小,但五脏俱全,薛照青要了一间上房,把马交给伙计牵去引了,又嘱咐老板把吃食送进屋里,便自顾回去休息了。
只是这官道旁边的客栈里,除了他,似乎便没了别的客人,薛照青少有在外走动,哪里知道他进的这家店的老板,除了做这打尖住宿的生意之外,更和他那远在西安府的“舅舅”有着多年结拜的关系。
见薛照青关了门在屋里,楼下老板和伙计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可看清楚了?是德桂兄说的那个书生?”
“看的真真切切,自打接到了飞鸽传书,我便仔细留意着官道上来往的人,这几天,除了他一个穿青绿色长衫,骑枣红色大马的书生路过之外,便再无别人,长相也对的上,丹凤眼,小脸小嘴的,生的比姑娘都要俊俏。”
“好哩,既然这猎物都往咱网兜里钻哩,就没有理由不收网了,也难忘咱们天天远远的看着,布了绊马的锁链等了他上门。”
“掌柜的,你可想清楚了,这事儿要是办了,咱这个店可就开不成了。”
“哼”那满脸胡渣的掌柜的一脸不屑:“我那兄弟不会骗我,做了这个生意后他许给我的报酬够咱们在西安府开下两三间大客栈的,这小店一直都没什么生意,舍不得他作甚?!”
“得嘞,掌柜的,只要您一句话,我这蒙汗药就给下在茶水里了。”
那掌柜的点头示意,伙计便毫不犹豫的在茶水里加了一些白色的粉末,晃匀了之后,送到了薛照青的房里。
薛照青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赶了一天的路,身上早就乏了,他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在茶杯里,一口便喝了个干净。
水刚刚下肚,薛照青顿时觉着头晕眼花,双手双脚发软,嗓子里想说话,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当下才知道着了道了,可此时已经趴在桌上动弹不得,只在朦胧之中看见那凶神恶煞的老板及伙计二人推门而入,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日午后,薛照青才逐渐清醒了起来,他费力睁开眼睛,双手双脚依然发软,但好歹能够动弹了,他仔细分辨了一下眼前的景象,居然还是在昨日那客房之中,薛照青奋力站了起来,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涌进室内,喘上了好几口之后脑子里才清醒了一些。
薛照青急忙查看自己身上,衣衫似乎有被人翻弄过的迹象,他伸手掏了怀里隐匿的口袋,惊呼一声:糟糕。那口袋里空空如也,他随身的银票,钱庄的票号全都不见了。他打开衣柜,昨天放在柜子里的包裹也不翼而飞。他紧忙打开房门冲了出去,这破旧的二层客栈里,竟半个人影都不见了。薛照青慌了,又跑到后院马房,果然不出他所料,马房里空空如也,驿站租来的那匹马竟也没了踪影。
薛照青愣了!他万没想到,这客栈老板和伙计就为了他身上这一点点的银钱和马匹便不要了整个客栈?这完全不和常理啊!
薛照青实在想不明白,他颓然坐在客栈空无一人的大厅之中,感觉自己像是掉在了一个完全说不通看不透的陷阱里面。
可事实已经如此,薛照青无法改变什么,好在这里离澄城并不远,一旦到了澄城,见了牛耿,便什么都好办了,薛照青不打算在这里耽误什么,而且这恶心的客栈他看也不想多看一眼,钱财没了,马匹没了与他来说都无所谓,只要能找到他的牛耿哥哥,他什么都不在乎。
想着,薛照青也不去管这空无一人的客栈,抬起双脚,直奔澄城而去!
第36章
再说此时的薛府,几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清远书院关门的事情,周远山虽也修书给了薛乾,以示歉意,可因现今驿卒闹事颇多,大量信件货物积压满仓,运不出去,当薛乾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一月有余了。
照青这次走,也不知是何故,月月来的家书没有了,除了刚到西安府的第一月,他收到了一封之外,其他的一封也没见到。也不知是耽误在了驿站还是这倔强的长子因着和他这个当爹的嫌隙而不愿意写了。可得知清远书院关门之后,薛乾还是立马要薛忠套了车,立马去西安府接大少爷回家,那毕竟是至亲的儿子,万没有还要他在外面一个人过活的道理。
可薛忠去了六七天,回来的马车上没有带来薛照青,反而带来了另外一个人——田德桂。
田德桂一下马车就往薛府大门里冲,他认得薛乾的书房,进了大门就直往书房方向去,府里的丫鬟小厮都认得这个远房舅爷,也无人拦他,直到书房门口,薛富一伸手,活活将田德桂挡在了书房之外。
“老爷在书房看账本,嘱咐了谁都不能进去。”
“大管家。”田德桂一向知道薛富的性情,也不跟他来硬的,微微欠了欠身,说:“我真是有急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