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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母死在海里,带走了他的半条命。
小十一却也是死在水里,他明知已是第二辈子,也明知再不能轻易被带走,可心神早已跟着小十一走了大半。
两辈子,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只有这四人,如今却只剩妹妹一人。
他从不敢去想象小十一死前是有多痛苦,有多绝望,又有多害怕。
他自己上辈子也是死在海里的,他清晰地记得水慢慢浸入身体时每一秒的感受,且小十一的遗物,那条腰带,上面全是血。
只要想到那条腰带上的血,他的头便会钻心的疼。当初也是看了一眼那血,他即刻便晕了过去。
他其实从来就不是面上表现出的那个他。
但是他必须要做一个好皇帝,做一个好哥哥。
上辈子,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这辈子,身担万民与江山,连死,都死不起。
他的手掌冰凉,赵宗宁说了许久,见他一动不动,察觉到反常,立即伸手握住他的手。
赵宗宁跟赵十一一样,都是小火炉。
赵琮的手掌迅速暖了起来,十指明明连着心,心却未能跟着暖起来。赵琮将自己从那股情绪中再度拖拽了回来,抬头冲她笑了笑。
他还有妹妹,他还能继续演,演一个好皇帝,演一个好哥哥。
他温声道:“放心,哥哥知道。”
赵宗宁头回听他说这样的话,当他是真的愿意走出来,毕竟五年已过。甚至今年上元节,他已愿出来看灯。她喜不自禁,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更是与他说起其他趣事来。
赵琮被她说得不时轻笑,心中却格外清醒。
人生再难又有何妨,演戏简单就行。
他们的马车,穿过人群,停到了朱雀门边上,几人纷纷下车。
赵琮松开赵宗宁的手,笑道:“去跟安娘她们一处玩吧。”
“我要和哥哥在一起!”赵宗宁撒娇。
赵琮笑着揪她的鼻子:“去吧,你瞧街边,个个小娘子都那般漂亮,你们今儿穿得这样华美,很该让人瞧瞧才是。街上俊俏郎君也有许多,瞧见喜爱的,哥哥给你赐婚。”
赵宗宁一点儿不害羞,又黏着他说了片刻的话,到底是跟赵叔安她们一同往深处走去。
“陛下,咱们去何处?”染陶小声问。
赵琮面露微笑:“随意走走便是,在外不必这么叫我。”
“是,郎君。”
赵琮抬脚往前走去,穿过朱雀门,过了西桥,往西大街走去,不知那家婆婆开的汤圆铺子还在不在?
西大街上向来热闹,铺子众多,各式茶楼、酒楼,包子铺、香铺,等等。今日是上元节,西大街上的人更多,街边除了有门脸的铺子,更是摆了许多小摊,卖花灯、猜灯谜,卖些小吃食,煎夹子、盘兔,还有热腾腾的元宵,另有卖香粉与胭脂、绢花的。
年轻的小娘子与郎君穿梭在花灯间,孩童牵着父母的手流连在摊贩跟前。
天中还往下飘着雪花,却丝毫不减人们的喜意,反倒更添喜乐。
而在西大街上,最出名的茶楼要属元家茶楼。
元家茶楼的一楼是敞间,摆了十来张桌子,人人都能坐,且因今儿人多,还有拼桌的。楼上则是雅间,均是独设的小厢房。元家茶楼的位置极好,二楼窗前,往东望去,恰好能看到宣德门处的角楼,因而这家茶楼一直兴旺。
二楼的雅间更是早被一些大户人家订去,既无福与官家同登宣德楼,坐在此处喝茶,能看到宣德楼,也是好的。
元家茶楼此时也格外热闹,且不时有外头的小贩进来兜售花灯,掌柜的也未制止,一时间,楼内也尽是欢声笑语。
正是这片欢声笑语中,元家茶楼后头,安静得过分且突兀的后院门前忽而停下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位中年男子,面白无须,极高,他跳下车,走去敲门。
不一会儿,便有位壮汉来开门,他满脸的凶神恶煞,却在借着灯光看清来人的脸庞时,立刻笑了起来:“穆掌柜!您怎的回来了!”他长得实在凶悍,猛地露出讨好的笑容,怪异得很。
穆扶并未在意,仅微笑。
大汉又道:“可有好几年没见着穆掌柜了!穆掌柜快进来!”他说着便要往后让,身子一侧,他才瞧见外头还停着辆马车。不怪他眼拙,是这马车也太他娘的晦气了!
他还没见过谁的马车外头裹着一层黑布呢,又是大过年的。
但穆扶已道:“你卸了门槛去。”
“是是是!”大汉也不傻,他已见穆扶上前去拉马。穆掌柜可是个厉害人,别瞧他总是笑眯眯,杀起人来可是从不眨眼,且杀人的方法多得很,他也怕呢。穆掌柜都亲自去当马夫,也不知这马车里头坐着谁。
他也不敢再多看,低头卸了门槛,便老老实实地立在一边,等他们进去后,他又将门槛安上,将门关上。待他再直起腰,便见马车也已在院中停稳,穆扶上前掀开马车的帘子,他心中不禁激动,在一旁直盯着,好看里头到底是谁。
今儿是元宵,后院虽说冷清,倒也点了几盏灯。
灯下,先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壮汉咽了口唾沫,他都好些日子没见过小娘子了。自被派了差事,便一直在这后院里看着人。他暗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眼中愈发冒出光来。
那只玉手撩开帘子,扶住马车,接着便从马车中走下来位小娘子。
小娘子长得十分白,眼珠子更是黑,披着一件秋香绿的披风,也看不见里头穿着什么。她脸上带着笑容,长得甜津津的,壮汉不由又咽了口唾沫。
还不待他咽尽,这小娘子却又往马车转去,伸手进去,并道:“郎君,扶着婢子的手下来吧。”
壮汉立刻便醒了,嗨!原来里头还有个郎君!这原来是个女使,那铁定没什么戏了,这么漂亮的女使,哪个郎君不收用了去?
他也不再做痴梦,兴趣顿时也全去,管马车里头是谁呢!他的站姿顿时便松了下来。
正在他无所谓之时,那位女使口中的“郎君”总算是下来。
他当真是扶着女使的手下来的,大汉心中不屑,便挑起眼角等着看那位郎君。
大汉的眼角原本还挑着,一条腿弯着,靠墙而站。
待那郎君站直,收回手,并回头往他瞥来时。
他不由便立即也跟着站直,双手并与双腿旁,更是早就低下脑袋,再也不敢抬头。
只一息,大汉便出了一身汗,寒风一吹,后背冰凉。
那郎君却只瞥他一眼,便已收回视线,沉默地往屋内走去。
女使也早跟他进去,穆扶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大汉一眼,大汉差点瘫下来。方才那位郎君的眼神也太过骇人,明明有眼白,看在眼中却跟没眼白似的!大夜里的,看着实在是吓人得紧!难怪连马车都是黑的,穿着一身黑,就连眼睛都是黑的!看起来还是个尚未弱冠的年纪,长得却比穆掌柜还高,气势就更别提了。
他能不被吓着吗?!
穆扶道:“那是三郎君。”
“是是是!!”大汉赶紧点头。
“你去将那人带来,三郎君要瞧他。”
“是是是!!”大汉除了应是,旁的什么再也不会,转身就去另一个屋子里头拿人。
穆扶这才抬脚进去。
洇墨正提壶泡茶,抱怨道:“好歹是个茶楼,茶罐子倒有好些个,一点儿好的茶都没寻着!”她早解了披风,正往茶盏中捻茶叶,抬头见穆扶进来了,又道,“穆叔,您瞧,这都是些什么茶!”
穆扶笑:“这儿的茶哪有江南好,好的都先紧着宫里头了。”他笑罢,朝首位上的人道,“郎君,且忍忍,处理完这事儿,咱们便回。”
本在沉思的赵世碂回神,不在意道:“我在开封府长大,哪里就吃不惯这些。”他接过洇墨递来的茶盏,吃了一口,“将人带来。”这才是正经事,若不是为此事,他也不会回来。
“李大已去提人!”
赵世碂点头。
洇墨再道:“当真不歇过一晚再回?哪有这般赶的,今儿好歹是郎君的生辰,婢子该给郎君下碗面吃了才是……”
她正说着,李大将人提了进来,他手上拎着的也是一个汉子,长得也是高高大大的。进来后,他便将人扔到地上,规规矩矩地跪下道:“三郎君,小的把人带来了!”
赵世碂点头,穆扶道:“你先下去吧。”说罢,他扔给李大一包银子,“三郎君赏你的。”
李大赶紧接在手里,跪着连连道谢,随后爬起来转身就跑。
穆扶上前去,扯了地上大汉嘴中塞着的布团,他却还晕着,也不知是真晕,还是装晕。
赵世碂手拿茶盏,走上前,抬脚便踩住他,手一翻,整杯茶均倒在了那人的面上。茶水到底是烫的,那人被烫了个激灵,立即睁开眼,痛叫出声,赵世碂却又踩住他的半张嘴。
他惊慌地盯着头上的赵世碂。
赵世碂不再沉默,而是摆出一副笑脸:“周大当家的,可还认得我?”
周大当家的却倒宁愿他别笑!吓得立刻道:“三郎君!小的什么也不知啊!您就放过小的吧!”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便说你不知,那你到底是知还是不知?”
周大当家的立即痛哭:“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啊!”
“你不知,我倒是知道些事。我说给你听,可好啊?”说罢,赵世碂又是一笑,笑得愈发灿烂。
赵世碂生于寒冷,十六岁的他却长得仿若夏日里开满枝头的紫金花,仅看那张脸,比夏花还美,偏他总是冷着一张脸,更是将自己给埋在黑色当中。冷不防这么一笑,竟如传闻中的彼岸花一般。既美,又令人忌惮,更不敢靠近。
周大当家已被折磨半个月,此时见赵世碂笑成这般,想到人人都说三郎君一笑便是要杀人了,笑得越美,杀得便越狠毒。他哭得眼泪都已落下,恐惧间只会不停道:“小的什么也不知道!三郎君您要明察!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周大当家何必如此,咱们话话家常罢了。我又不是吃人的鬼怪,你又何必躲我躲到开封府来,我为了见你一面,还得坐上好几日的船,好生辛苦。如今我只是有些疑惑,想问问你,今儿既然重逢,你也为我解解惑才是。据闻杨渊杨大人家的舅爷在苏州买了个五进的大宅子,这事儿,你可知?前些日子,盐城监又有十几户盐户逃出了盐场,这事儿,大当家可否知道?再有……”
周大当家的哭着打断赵世碂的话:“三郎君饶了小的吧,小的真的不知啊!”
赵世碂再笑,笑着对洇墨道:“将茶壶提来给我。到底我年纪小,身上无官位,更无差事,不如杨大人,周大当家的瞧不上我,不愿与我说实话呢。”
洇墨笑盈盈应下,将铜壶递给他。
赵世碂手举铜壶,温柔道:“大当家的仔细瞧瞧,这可是梅花瓣儿上头的雪水煮出来的,我身边一个才十岁的女童每日清晨去园子中亲采的,我从杭州带来,你尝尝?”
大当家的还未反应过来,赵世碂手一歪,烫水已往他面上浇去。
铜壶一直在炉上温着,水极烫,周大当家的面上瞬间便起了无数的水泡,他疼得想嚎叫,赵世碂却踩着他的嘴,他无法出声。赵世碂不慌不忙地浇着,直到周大当家的疼到用手扒着他的鞋子无声求饶,他才又将铜壶给洇墨。
他敛起笑容,收回脚,沉声道:“说。”
周大当家抽搐着,却不敢去摸脸,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