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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忙出去禀告主人,以及住在隔壁的印心大人,同时则是分头去请黄大夫。总之这一天早晨是个混乱的早晨,吴宅上下都乱了。
吴老太爷年事已高,受不住这三番两次的惊吓,一听黄大夫说施宁要去了,当即头晕眼花地坐回椅子上。久久才说道:“老常……快去给施尚书传话,让他……让他……”下一句,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的心,已难受得快要停歇啦。
“老太爷,这……”老常心疼他的主人,临老了还要来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爷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好容易才遇到个投缘的孩子。
“是我们对不住那孩子,对不住施尚书,快去吧……不能让人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吴老太爷抹着老泪说道。
老常有什么法子,这不好的消息,他是愿意去传,也得传,不愿意去传,也得传啊。他老人家也不能接受,前几日都还笑笑闹闹的孩子,转眼就这么没了。
“慢着!”印心突然叫住老常的脚步,不让他去传消息,他说道:“传什么传,又不是现在就没了!”人还好好地,就让人去报丧不成么?没得把人诅咒死了!
老常向来不想和印心对上,但这一次,他却指责印心的不是:“印心大人,这是人家的亲儿子,在咱们府上不好了,难道还不行赶快去通知。要是宁小公子这一时半会儿地去了,让人家怎么得了!”他也是有儿子孙子的人,试问要是他的子孙遭遇不测,他的心里又会怎么地痛!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就是哭瞎了也换不回啊!
印心闻言,也是望着老常久久没话说,然他不是想别的,而是在想,这京上还有哪个大夫厉害,他就不信人就这样没了。
“印心,你干什么?”吴老太爷看见,印心突然抱起床上的那孩子。
“我带他去治病!”印心寒着一张脸说道,京上这么大,他就不信没人治得好!
“胡闹!你还能带他去哪里?连何太医都治不了!你指望谁能治好他啊?”吴老太爷说道,外面天寒地冻,眼见着施宁就要一命呜呼了,再这样折腾下去,只怕不会没在半路上!那叫他情何以堪!
“你莫要管!”印心只管抱着人离去,头也不回地吼道。他全身有着一股急切的冲劲儿,就是要去把京上最好的大夫给找来,替怀里的人治病。
“老太爷!”老常说道:“不若就让印心大人去试一试吧,兴许宁小公子命不该绝,生机就在外头呢?”不管是不是这样,都要祈祷老天保佑啊。要是施宁真的去了,老太爷经此一遭,估计也不会好了。
“你莫要安慰我了……”吴老太爷疲惫地道,他扶着额头,一声声地叹气。
临老了,想贪心一些,得个乖巧的孩子陪伴。可是他作孽太多,连老天爷也不想他好。但是这报应,要报就报在他吴福身上,不该报在孩子身上啊。
吴福吴福,他姓吴的当真一生无福。
印心抱着施宁出来,王兴带着一干锦衣卫还在门口等候他。这时候王兴见了主子,连忙上前请安。再一看印心怀里躺着个人,王兴就明了,印心今天这么晚才出来,想必就是因为他怀中的少年。
“千岁爷,这是要去哪儿?”王兴问道。
“先上车再说。”印心抱着施宁上了马车,王兴想了想,也跟上去。他是印心的心腹,在印心跟前还是有几分面子的。而且王兴这人惯会察言观色,一看印心这番表现就是有话要问。
印心见王兴上来了,果然没怪罪,而是问道:“你可知,京中有哪个会治病的大夫?”
王兴想道,京中会治病的大夫多了去了,印心要问的应该不是这个,他反而问道:“这位小公子是什么病症?”不必问他怎么知道印心是为这小公子找大夫,要是连这都不会想,他这心腹也不必做了。
“是风寒之症。”印心垂眸道:“还有发热,并且他先天不足,很难治。”别的大夫都说治不好,黄大夫那个庸医更是叫他准备后事,呸。
“风寒?”王兴想道,这不算什么很难治的病症,但严重起来也是要得了人命的。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属下认为,有一人能救治,只不过这人不好说话。”
“谁?”印心可会管别人好不好说话,只要他想。
王兴犹豫道:“千岁爷可还记得薛放之,被您赶回家养老的那位前太医?”当年薛放之不知怎么得罪了印心,就被印心夺了太医职位,本来是要见血的,但是皇帝替薛放之说话,印心就作罢,改而放回家养老去了。
“是他?他能治好?”印心怀疑道。
“嗯,此人于医术上有大能,除了他,属下也想不出别个了。”王兴点头道,不是他胆敢托大,而是那姓薛的确实有本事,以前在宫中可是医术第一人。
“既然如今,那还等什么,这就走着!”印心说道,连忙催促王兴去驾车。
王兴莫敢不从,今儿就担任一回车夫。
他们的马车疾驰在道上,一路往薛放之家中奔去。也是王兴本事大,这京中稍微有点能耐的人家,他都熟知得七七八八,更别说薛放之这样从宫中放出来的人物。
薛放之的家也不远,但凡他还在京中,王兴就能快快寻到他家去。因为马车里头的主子心急,几乎是催着他玩命地跑。
等一到了门口,印心就抱着人下了马车,差人道:“快去敲门,叫他们着紧些,莫要叫我发怒!”
☆、第16章
锦衣卫连忙领命去敲门,把薛放之的家门敲得震天响。门房是个糟老头,老眼昏花,说了半天才闹明白,来人要找他们老爷看病。只是这些人忒凶了些,直接推门进来了,还把糟老头推倒一边去。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进去!”印心可不管这许多,叫人去把薛放之找出来。
薛放之一家自从薛放之离宫之后,一直就过得平平静静。这天早上是离宫之后的这么几年中,最令他们担惊受怕的一天。
当然,这是指薛放之的家人,而他薛放之本人是不怕的。
“你这太监,一大清早来扰我家安宁,你亏心不亏心?”再次看见印心,薛放之依然是愤怒的,他从来就讨厌印心。
“老家伙,废话莫要多说,快替我治个人,你若把他治好了,我许你荣华富贵!”印心开门见山地道,他却没时间个薛放之翻旧账。
“笑话!你还敢来求老夫治病,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薛放之听闻印心是来求医的,当即就哈哈大笑,痛快啊,没想到印心也有求他的一天。
“你治是不治?”印心凶狠着模样,如若薛放之敢说一句不治,他就血洗了薛家!
“老夫不治!”薛放之一甩袖子说道,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豁达:“人生在世,性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精神。老夫今天若是对你屈服,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若非清高至此,当年又怎么会得罪印心。当年他已经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如今多活了这几年,也尽够了。
“好!你很好!”印心怒道:“你不怕死,难道你的子孙也不怕死?”他马上对锦衣卫吩咐:“去将薛放之的子孙抓来,给我杀!”
薛放之闻之□□,他知道如果他不肯治的话,印心是不会放过他的,但是他没想道,印心连他的子孙都不放过。然而看见锦衣卫果真去抓他那才三岁不满的小孙孙,他当即就怒骂道:“你这个畜生!没人性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眼下看来,究竟是谁不得好死?”印心阴沉地道:“我叫你治病救人,你不治,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你的子孙死了,也是你害死的。”
薛放之骂道:“放屁!若不是你逼迫我至此,我何必害了我的孙儿!”
“我如何逼迫你?革了你太医的职位?你怎么不自问,你有没有做到一个太医该尽得责任?”太医太医,自然就是治病救人,如果一个太医因为自命清高,就选择哪些人救,哪些人不救,那么位高权重的人,又为何留着他碍眼?
世事本是如此,弱肉强食罢了,又能说是谁的错?
薛放之久久无言,但是他不承认那是他的错。他不畏强权,怎么就错了!
“我再问你一句,你治还是不治?”印心问道,眼下他没有时间和薛放之罗嗦,因为他怀中的人还等着救命。
“老夫……不治!”薛放之想了良久,还是决定不治!也许他错了,但是他的脾性如此,就算错了又如何,不妨一错再错。
“好……”印心沉下眼眸,对锦衣卫挥了挥手。
等他们走出薛放之的家门,天色已经很亮很晴,阳光似昨日般灿烂,又是一个好天。
薛放之在院子里,抱着哭嚎不止的孙儿颤颤发抖。方才那一刻,他真的以为他的孙儿要被自己害死了,现在想起来都还后怕。
只是没想到,印心会一言不发地待人离开。
“王兴,除了薛放之,京里……还有谁?”印心抱着施宁,站在阳光下,觉得怀中的人越来越冷,好似不会暖了似地。
“千岁爷……属下只知薛放之,其他的……”王兴也是没想到,薛放之竟然不肯治,而千岁爷竟然也放过他。只是治病一事,到底落了空,只怕千岁爷正不知怎么难受呢。
印心闻言,也觉得喉咙有些干涩,竟然难受起来,难道就没办法了。他从不觉得一条人命有什么可稀罕的,但是眼下却觉得人命千斤重,轻易不能放弃。
“小子,你也莫要埋怨我,我不是没替你奔波……”他低头望着那张雪白的脸庞,只见那人被太阳照得越发惨白了,胸膛也没一丝起伏,就跟随时都会去了似地:“我带你回家,你要走也该好好地走。”
他们又上了马车,就在这时,薛放之的家门打开,一个老头走出来,对着印心一行人说道:“几位留步,我家老爷有话要交代几位。”
印心回头,沉着嗓音道:“什么话?”
那老头道:“老爷不能帮他治病,但是青木胡同有户人家,门口书天下第一豆腐五个字,几位可去看看。”
王兴闻言道:“天下第一豆腐,那不是买豆腐的吗?我们要找的可是大夫,你莫要弄错了。”明知他们千岁爷着急,还尽胡闹,小心不要命了罢?
“没错弄,你只管去吧。”老头说道,然后就进去了。
“这……千岁爷您说呢?”王兴看着印心,不敢擅自下决定。
“既然他这么说,且去看看罢。”印心道,虽然没抱多大希望,但是仍然不甘心。他情愿相信是施宁命不该绝,也不想相信是施宁命短,注定过不了今天。
“那好,千岁爷请上马车,咱们事不宜迟。”王兴说道,赶忙驾车前往青木胡同。
要说这青木胡同也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有王兴他在,就没有去不了的道理。只不过他还真没注意到,青木胡同有家叫做天下第一豆腐的店铺。
也是的,谁会把豆腐铺子开在家里呢,还不都摆到街上去的,不然生意从哪儿来呀?除非这家天下第一豆腐,有独门秘方,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豆腐好吃了,生意自然就来了。
这还真被王兴猜对了,她家的豆腐就是好吃,所以才不怕巷子深。
豆腐娘瞧着那架华丽气派的大马车,心道,这主人也够格调的,竟然驾着马车来买豆腐。不过她喜欢,这证明她家的豆腐够有吸引力。
“几位,买豆腐吗?”她热情地招呼道,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