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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鸿叔熟悉,因为几年之前他才送走了他儿子,因此他把允儿暂时交给徐田代为照顾之后,自己下了山,找了人上山来。
葬礼,决定在山上举办。
就按照左义所说的,就葬在他种下的做了记号的那两棵桃树下。
左义的尸体是李牧背上来的,背上来之后,就在他家的堂屋里面摆了灵堂,点了灯。
左义去得突然,众人似乎都有许多话语想说,但却都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一时之间,山上只弥漫着一层浓浓的阴暗悲伤的气息。
山下那边,医馆里,李牧也挂了白布。
李牧以为左义是这镇上唯一的大夫,平日里为人也算不错,再怎么样也会引来一些人吊唁,但是他在山里跪着守了几天,来吊唁的人却没几个。
空荡荡的灵堂,来来回回的就只有他们自己这几家人。
鸿叔安慰李牧,说是山下最近不太平,镇子上好些有门路的人都已经收了东西逃难去了。
他说战场已经向这边转移来,说这一次大宁被逼得狼狈不堪,说他们住的这镇子这一大片的范围要不了多久,估计都会沦为战场。
他说,因为这些,所以才没人来。
李牧木然地听着鸿叔的话,其实他并没有觉得怎么样,没人来也好,有人来也好,人都已经死了,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想来左义是不会在意的……
他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002。
李牧安安静静的在灵堂前守完了几天的灵,即使是没有一个人来,他也依旧安静的把这灵守完了。
下葬的那天,天气很好,没有阴雨绵绵的阴霾,反而是秋末冬初季节少见的好天气。
他们几个抬着棺材上了山,然后听着那些鸿叔帮着请来的人在旁边边哭边说,然后上土。
李牧没管那些被请来帮忙看阴宅的人的意见,固执的让左义的墓葬在了两棵桃树下,并且让他朝着他时常望着发呆的方向。
上完了土,垒完了坟,鸿叔沉默的帮着领了那些做法事的人下了山,又帮着打点了细碎,送走了那些人。
左义的葬礼很安静,没什么人来吊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人都比较沉默,仿佛他们举办的不是葬礼而是一次安静的欢送会,只有几个小孩子眼眶从头到尾都红红的。
待到山里真的一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时,山里已经只剩下李牧还有仲修远两人。
李牧之前种下的那些桃树如今均已经开始扎根发芽,好些个树都已经抽出了长长的枝桠,涨势极好,看着倒有那么几分生机勃勃。
一大片的桃树林中,只一座新坟孤零零。
新土上,剪得圆圆的白白的纸钱大片大片的撒着。
李牧面无表情愣愣地望着那孤坟,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再给立一个衣冠冢?这两人身前蹉跎了大半辈子,兴许他应该给老黑立个衣冠冢,这样怎么着也算是让这两人团圆了。
只是左义没死之前没提,遗书上也没写这事,想来应该是他并不信这些的。
而且,他现在手头上和老黑有关的东西半样都没有,就算他想给立一个衣冠冢都没办法。
若是立空坟,他又怕左义看了气到。
左义活着的时候就总跟他对着干,可左义从来没有赢过一次,反而总是被他气得跳脚。现在左义死了,李牧想着自己认一次输顺着他一次应该也没什么。
但这么一想,他又不得不绕回去开始纠结依着左义的性格,左义到底是希望他给立一个空墓,还是不希望了。
李牧察觉到自己手边的袖子有动静,回头望去时,才发现天色早已经暗了。
仲修远红着眼眶,站在他的身边,一只手牵着他的衣袖。
李牧看了看仲修远,又看了看天色,转了身,准备回家。
仲修远却没走,他站在原地,直到都把想走的李牧的衣袖都扯直了。
已经准备回家的李牧见状,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向仲修远,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后者却在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时,突然向前大跨两步冲到他面前,伸出双手,埋首在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仲修远的举动让李牧有些惊讶,他微低头,“怎么了。”
李牧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但这也正常,这几天他一直在忙着守灵,都没怎么睡觉。
仲修远却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颤抖了一下,然后环抱着李牧的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似乎是恨不得把怀里的人锁住。
“嗯?”李牧越发不解。天都黑了,这桃树林离他们住的地方还有好远,再不快点回去路上就要打黑摸了。
“李牧……”仲修远颤抖着开了口,他抬起头来,用那双害怕极了似的通红的双眼哀求地望着李牧,“你别这样好不好?”
李牧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仲修远这是怎么了?
仲修远早就已经没了血色的嘴唇却颤抖了一下,随即整个身体也都跟着颤抖起来,他整个人摇摇欲坠,眼中满是害怕与绝望,仿佛随时都会崩溃晕厥过去。
“你怎么了?”李牧越发的惊讶。
仲修远却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用几近哀求的眼神望着面前的人。
自从左义出事之后,他这一段时间每天都跟在李牧的身后,即使是吃饭如厕他都未成离开半步。因为他害怕,害怕李牧也像左义那样不声不响就……
这快十天的时间里,李牧异常的安静、沉默,他几乎就没有说过几句话,少数说的那几句话也都是和葬礼有关系的。
其余时候,忙的时候他就跟着其他的人一起忙,不忙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的守灵,眼神空洞,整个人就如同没了灵魂。
看着这样的李牧,仲修远心里难受得紧,他心痛得不行,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在旁边看着。
李牧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没事,别想多了,回去吧……”
仲修远却越是脸色惨白,拽住李牧的手手背上已经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经暴跳。
“再不回去,天真的就黑了。”李牧又看了看天色。
山里黑得晚,也黑得快,几乎不过片刻时间,他们脚下的路都已经有些模糊了。
山里头不好走,他们这桃花林下山的这一段又没有路,地上都是草丛坑洞斜坡,看不清乱走很危险。
仲修远却不敢放手,他总觉得害怕,总觉得他要是放手了李牧说不定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之前总觉得遇到李牧能与李牧有这样一段经历,已经是无比幸运的了。他甚至是一度觉得,如果真的报应来了,只要不涉及李牧他都已经能坦然接受,因为那是他应得的。
但他想错了,他没有他想的那么伟大那么明事理。
他不想死,他也不想李牧死!
他想活着,想陪在李牧身边陪着他柴米油盐酱醋茶,想陪着他山里山外忙忙碌碌,想陪着他白头到老。
如果老了,老到他们真的要死了,那他希望李牧能死在他之前,那样如今这些痛苦李牧就可以不用再经历,那样他就可以如同他师傅左义一样立刻抛下所有去找他。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恨这一场大仗过,但现在他却对这一场长达十年之久的大战恨得咬牙切齿,恨得疯狂。
这一场大战太过残酷,带来了太多的悲伤与无可奈何,也夺走了太多东西。
它把李牧和许多人折磨成了李牧如今的模样,却还不罢手,还想继续。
“李牧,别离开我好不好……”仲修远埋首在李牧怀里,他大口大口吸吮着李牧的气息,李牧的气息原本总能让他冷静下来总能让他觉得安心,但如今这气息却让他越发的害怕。
李牧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怀中的人。
“答应我好不好,李牧。”仲修远哀求着开了口,他已经顾不上其它了,只要李牧能答应他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李牧……”仲修远喃喃开口,身体却颤抖着。
李牧静静看着自己胸前,把头发蹭得乱糟糟蓬蓬松松的脑袋,莫名的又想起了之前仲修远后颈处,那一小撮不老实的翘起来的头发。
等李牧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抬手掀开了这人后颈处的头发。
仲修远察觉到李牧突然的怪异的动作,他愣了一下,他茫然地抬起头来,猩红的眼中还氤氲着淡淡的水汽,人却是已经笨笨的本能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
他还没能从刚刚的悲伤情绪中缓过来,所以此刻他根本不能理解李牧的动作,他只神情呆愣地望着李牧。
李牧眼中有些许遗憾,他才把仲修远后颈的头发掀开这人就抬起头,他都没来得及细看那里是不是依旧有一小撮头发翘着。
仲修远很茫然,他红着眼睛,右手高抬捂着自己的后颈,两只眼睛却奇怪地望着面前眼中已经有了光彩的李牧,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李牧带着遗憾的视线从他的颈部收回,看向仲修远的眼,静静的对视片刻后,李牧对着这退开的人招了招手。
仲修远越发的莫名懵懂,但人却本能的乖乖的向着李牧走了过去,站到了李牧触手可及的地方。
原本只想叫这人过来说两句话的李牧,见到这靠近的人心中,某个地方顿时又开始痒。
他在那人疑惑呆愣地注视之下把他转了半个圈,让他背对自己,然后掀开了他后颈处的头发,在这人越发疑惑懵懂不安的等待下,他伸了手指,轻轻摸了摸找到的那一小撮翘起来的头发。
那一小撮头发比起之前长长了不少,现在尖端的位置已经微微垂了下去,像是再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被其它的头发压着收起棱角,变成普通的模样。
“嗯?”仲修远刚刚还悲痛欲绝担心万分,现在却只能双手捂着自己的后颈,瞪圆了一双懵懂的眼。
“回去了。”李牧领了头,往山下走。
见李牧离开,仲修远回头望去,转了半圈,才想起来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后脑勺。
他又连忙伸手去摸,但摸了半天也不知道李牧刚刚到底在干吗。只是这样一来,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在干嘛。
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李牧已经往山下走了许远,他只得收敛了多余的心思赶忙追上。
回了家,仲修远从井中打了水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又叫了仲漫路过来帮忙看了,可两人琢磨了许久,都依旧没能弄明白李牧到底在看什么。
003。
左义的葬礼结束,山里分别悲伤的压抑气氛却并没有消失,而是越加的愁云惨淡。
自从战场往这边转移来的消息传过来之后,镇上就有不少人已经收了东西逃难去了,偌大一个镇,如今已经安静了许多也萧瑟了许多。
就连他们这山上本来就才二十来户的村子里,最近也已经有人收了东西要走。
李牧回过神来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件事情上时,已经是徐田他们收了东西来跟他告别的时候了,他们要去徐田娘家那边暂且避一避,那里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相对于这里来说稍微安全些。
其实现如今的大宁走到哪里都相差不了太多,除非他们有那财力和能力穿越大半个大宁到国境另外一边,可能才有可能会稍微安全。
但他们必须走,狗娃子今年才五岁,他还小,他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大仗打过来。
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只是一两家人,十来天的时间过去,山里头已经只剩下将近一半的人,家里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