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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何曾防备
“若将来有朝一日必得回北渝帝都的话; 那也须是我大燕的将士披坚执锐,杀伐过去; 一血当年金陵城破之耻才可。”穆崇玉停顿了一下,缓缓地道。
在一旁远观的沈青听到这话,也大步走过来; 他将手中之剑一把插进土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绷紧了脊梁:“没错。金陵城破之耻刻骨铭心; 若要回北渝帝都; 必得是砍杀回去才可。否则我等誓死不肯踏入北渝帝都一步!”
候在一旁的众人听了; 也都精神一震,纷纷跟着沈青的动作跪了下来,口中齐齐附和。
薛景泓的脸色闪过一瞬的难堪。他似是没想到这一举动竟激起了他们这样的反应; 一时僵在那里; 蹙紧了眉心。
穆崇玉注意到薛景泓脸色; 心中突然有些不忍; 然而比这股子不忍更强烈更浓郁的; 则是这几年来沉积在他心中的不甘和耻辱。
他偏过头去; 不再看他; 淡淡道:“陛下,如你所见。我们南燕人虽然眼下处境凄零; 却也不甘再回到那金丝笼里去任人宰割。故而此事还是不要再提为好。”
即便薛景泓再对他有恩,再表明他愿意善待他们、归还南燕领地的意图,穆崇玉也不会再如之前那般; 轻易地踏入敌人最强势的兵力范围了。
这并不是对薛景泓的保证有所怀疑,而是他不能不给自己留有一丝余地。
在经历了种种滔天巨变,种种希望与失望、绝望与挣扎之后,穆崇玉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醒悟过来,被动地依靠别人势必将落得惨痛的结局,乱世之中,唯有自己可以信赖。
薛景泓沉默不语。他已经明白了穆崇玉的意思,嘴角更染上几分苦涩。
他曾经亲手打碎了崇玉对他的期待和信任,想要重新弥合,定然艰辛无比。眼下这个情况,他不能勉强穆崇玉,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可是薛景泓也决然放心不下穆崇玉去金陵冒险。
金陵是倒燕派势力最强大的军事重镇,穆崇玉一行只不过寥寥百十人,一旦到了金陵,无异于羊入虎口,凶险万分。
上一世的最后,金陵城就沦为了倒燕派屠杀南燕起义军的地狱,血光冲天,硝烟万里。
薛景泓沉吟了许久,蓦然道:“不回京,去豫州可好?”他注视着穆崇玉的双眸,试探着说道:“豫州西北邻近都城,东南邻近江东,往前,我可从都城派人护你,退后,你可以从江东打探南燕遗士的消息。这样便是两全其美。”
“况且,豫州不似金陵、荆楚一带,那里倒燕派势力薄弱,也不常见起义军出没,理应是最平静最安全的。豫州牧三个月前也因事辞官,职位空缺,眼下只有一个别驾代理全州事务。”
“崇玉,你既不愿跟我回帝都,便先委屈你做一个豫州牧,可好?”薛景泓小心道:“只不过现在形势未定,朝中倒燕派势力顽固,所以还不宜声张,先得委屈你隐姓埋名,换一重身份才是。你若同意,我这便先与你一同到豫州,见了豫州别驾,亲传谕令,让他把一应事务交付与你。”
之前的玉牌在跳河之前便遗落在地,他身上此时除了一身衣袍外,再没有半点能证明身份的信物了。不过豫州别驾是认得他的,那好歹也是个从四品官,每半年都得跟随豫州牧进京一次,入朝述职。
所以他跟着崇玉一起前往豫州,是最稳妥的。
穆崇玉目露讶然。他没想到薛景泓会为自己考虑到这般地步。豫州地域广大,又占据黄河沃土,虽不及江浙富庶,可也不差什么。况且豫州正如薛景泓所说,位置居天下之中,对北渝政权来说可谓是至关重要。
可薛景泓竟要把如此重要的豫州交付给自己。
穆崇玉迟疑开口:“豫州虽不是军事重镇,可也有屯兵驻扎。北渝政体与南燕不同,向来是一州州牧独大,可管兵权。你让我做豫州牧,就不怕我把豫州屯兵全培植成我南燕亲兵?”
薛景泓笑了笑,好似无比认真又好似不甚在意:“将来整个南燕我都会归还于你,又哪里会在乎豫州的一方屯兵呢?更何况,我正是希望你能培植起自己的兵力。”
穆崇玉他们的担忧没错,依靠他人往往只能陷入被动的境地,唯有己身强大,才能于乱世找到立足之地。
从前他便是忽视了这一点,以为只要自己待穆崇玉好,待穆崇玉的臣下好,上行下效,整个北渝朝廷便会善待这些南燕人。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一旦自己有稍微看顾不到的地方,就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找到可乘之机,对崇玉不利。
上一世便是如此,使得崇玉受了很多的罪。
这一世,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他要保护崇玉,除开自己会暗中关照之外,还须让穆崇玉扩大自己的实力。遭遇了徐立辉、穆渊之辈后,他再不能放心那些打着南燕旧臣旗号,实则心怀不轨的人,更不能放心穆崇玉搅到金陵去。
思来想去,唯有往豫州去还算妥当一点。
当然,即便穆崇玉能在豫州安顿住,他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他要尽快解决掉倒燕派的势力,那是于南燕、于北渝都有裨益的事情。
故而……恐怕到了豫州之后,他就不得不真的和穆崇玉分别了。
想到这里,薛景泓心里又不由得涌上一股失落,却被他很好地掩饰起来。只抬眸留恋不已地看着穆崇玉。
穆崇玉则为薛景泓的话感到惊诧。
这个人他说……希望自己能培植起自己的兵力……
这世上还会有哪个人会愚蠢到希望自己的对手强大起来?
穆崇玉睁大了双眸,眼里的防备也好,漠然也好,都被这一时的懵懂怔愣所代替,呆呆地看着薛景泓。
将南燕的土地归还于他,他可以真的将其看做是薛景泓对战乱的一时厌倦,或是所谓的“悔悟”,可将自己治下的兵力也送给他,穆崇玉便真的有些看不懂薛景泓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这个人就不怕他反咬一口么?若他的野心不止于光复南燕,若他是个背信弃义之徒,利用薛景泓的信任,趁机逼近大渝帝都,狠狠报复一番呢?
这个人对自己,竟是连丝毫的防备都没有么?
薛景泓的神情显然回答了这一点。他不知为何,蓦地弯唇而笑,然后竟是伸出手来,触向了他的鬓边。
原来那里有一绺碎发垂了下来。穆崇玉不知怎地,竟没有躲开对方的动作,只一动不动地感受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若有似无地蹭着自己的面颊,将那绺发丝拢到了自己的耳后。
心脏仿佛被谁撩拨了一下,漏跳了一拍,穆崇玉有些慌乱地游移着目光,终是后退了一步。
薛景泓并不在意,只是有些不舍地收回了手,然后转头对沈青道:“沈将军,你看这个提议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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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又遇埋伏
穆崇玉没有反对的事情; 沈青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豫州的条件得天独厚,他们又是一路疲兵; 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于是第二日天还未亮,众人便改了方向行程,往豫州而去。
这一回; 全支队伍兴致最高昂的,除了那些想到去了豫州之后可以好好吃喝歇息一番的小兵外,就是薛景泓了。
薛景泓虽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可他脸上的神色到底是与之前截然不同。那默默萦绕在他身上的沉郁气息一扫而空; 整个人都变得轻快了许多。那张本就俊朗的脸也总是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看向穆崇玉的时候,嘴角上笑容的弧度也总会更轻柔几分。
乍一看,倒不像个贵人了; 反像个平民家喜事临门的郎君; 怪憨厚的。
与之相反; 穆崇玉却是沉默了下来。他一路上都仿佛心事重重; 看着薛景泓的目光总带着打量。
薛景泓把豫州交给自己; 竟真的是诚心诚意的。可这般诚心; 竟让他感到了几许莫名的沉重。
明明是对方夺走了自己的土地; 现在他把土地还给自己,自己不应该心安理得地接受么?穆崇玉如此说服自己; 可当他甫一抬眸,对上薛景泓跟随过来的视线时,又实在做不到坦然相对; 只能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才是咄咄逼人的一方,逼得薛景泓放弃了豫州。
薛景泓却恍若未觉。对他而言,把南燕的土地还给穆崇玉是他深思许久的事情,这甚至和穆崇玉是否主动提起过并无半点关系。
关键的是,穆崇玉没有再拒绝他,他也可以不用掩饰身份,就能坦诚站在穆崇玉的面前,关心他,陪伴他。
这曾经是他奢求不已的事。
晌午时分,队伍已行进了许久,都有些疲累。薛景泓主动站出,要去寻些吃食。
他们奔波了这许多天,各人身上的碎银都已用得七七八八,即便是有银子也不好兴师动众地进附近的城镇歇息,惹人瞩目了。故而大都是向田边的农家讨点干粮,或是下溪捞鱼,上树打鸟,有一顿没一顿的。
此刻队伍停了下来,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按照一贯的分工,支灶的支灶,扎营的扎营。上一次向某户富裕农家讨要的粮米还有结余,可也要省着点用。是以还是得捕点禽鸟鱼虫作补充为好。
看到薛景泓站出来往林中深处走去,穆崇玉沉吟了片刻,也提剑跟了上去。
薛景泓的右手虽然经过大夫诊治包扎,但那等深刻的伤痕,想必是难好了吧。穆崇玉眉目间似有恻隐之意,幽幽地叹了口气。
果然,薛景泓虽是马背上长大的,武艺超群,可右手猛然使不上力,到底让他捉襟见肘。他正一脚踩着一根枯枝,左手提着刀,动作笨拙地想要将这根枯枝削成一支箭矢。
“我来吧。”穆崇玉走了过去,弯腰拾起那根枯枝,他抽出剑来,动作利索地将枯枝的一头削得尖利无比。
恰好林中有溪水淌过。穆崇玉便走到溪边,脱下鞋袜,卷起裤脚,露出两截白生生的小腿来,淌了下去。
他的那身衣袍本已褴褛不堪,索性便叫他把长袍下摆和那宽大的衣袖齐齐裁去,当成了一件褂子穿在上面,在这野外行走间倒是便利了不少。
穆崇玉下了水,便看到有游鱼从他腿边倏地窜来窜去,他眉梢一挑,眼疾手快地插下了那根枯枝,恰恰插中了一只肥鱼的肚子。
鱼儿挣扎了两下,鱼尾摆起的水花溅湿了穆崇玉的裤脚。穆崇玉毫不在意地将这尾鱼从枯枝上取下,扔在一旁,既而又转过身去,巡视下一个目标。
这整个动作加起来快得不过片刻而已。
薛景泓站在岸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穆崇玉的一举一动,眼角眉梢带着微讶又有些愉悦的笑意。
他看着穆崇玉这一会儿功夫已捕上来的五六条鱼,忍不住走上前去,笑道:“之前便听陈康四说过,穆三爷打猎是好手,曾带着鹰头寨一众兄弟横扫了黑云山,收获了上千头猎物。今日一见,果然此言无虚。”
笑罢又顿了一下,声音低沉缱绻了些许:“只可惜我没能见到崇玉那样的风姿,好不遗憾。”
对于他们北渝人而言,骑马射猎是从小习以为常的,并不以为怪,可是放在穆崇玉的身上,薛景泓却觉得大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