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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一份重礼啊。”永安郡王仰天大笑起来,“罢,罢,罢,老夫也是头一次收到一个活人作为喜礼。你便是景行罢?也好,自明天起,你便住到永安郡王府来!!”他这等洞悉时务与人心的长辈,自然很清楚李璟应当是想借机向他请教边疆事务或者征战经验,而他也从来不吝啬于教导自家晚辈。教出一个天赋出众的晚辈,也总比费尽心思将某个长歪的孙儿掰正更令人欣喜。
当永安郡王带着孙儿们退开之后,婚车终于赶在吉时前到得新安郡王府正门前。乐声响起,仆婢们涌出来,在地上铺好毡席。杜伽蓝以扇遮面,缓缓下车,与李徽慢步而行,朝着正院西南角的青庐而去。六位傧相与一群宗室女眷都跟着进了青庐,旁观这对新郎新妇叩首拜见濮王李泰与濮王妃阎氏。
行礼之后便是却扇,王子献与杜重风轮番吟了却扇诗,新妇方移开团扇,含羞垂眸坐在百子帐中。宗室女眷们不过打趣了几句,便被嗣濮王妃周氏带了出去,不免又说了些“妯娌和睦”之类的调侃。
周氏挽着临川长公主与清河长公主,扬眉笑道:“今天虽是第一回见弟妹,却觉得很合眼缘。若是往后诸位世母叔母阿嫂姊妹们欺负弟妹,儿自是要替她出头的。”说罢,她远远地与李欣对视一眼,笑容越发柔和了几分。
片刻之间,青庐内便只剩下寥寥数人。婚使礼官为临川长公主驸马周子务,六位傧相也皆尽数在场。而长宁公主很是自然而然地牵着永安公主与寿娘立在旁边观看,仿佛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满脸兴致勃勃。
同牢盘与合卺礼已经准备妥当,周子务正要让新郎新妇一起用同牢饭,长宁公主忽然嗔道:“姑父,不若让儿来做婚使礼官如何?儿这辈子,也只想做阿兄的婚使礼官,以报答阿兄当年送嫁的情谊。”
周子务一愣,沉吟片刻,竟是答应了。他的性情本便甚为疏狂,并不在意诸多繁文缛节,于是反倒笑道:“也好,我无事一身轻,倒能早早地出去讨杯酒喝了。”说罢,他甩了甩袖子,就这般干脆地离开了。
长宁公主又笑吟吟地望向李璟等人:“阿嫂羞得脸都红了,厥卿阿兄、景行阿兄……你们这些傧相也累了,不如出去歇息?横竖你们待在青帐中也毫无意义,去外头先用些夕食,再陪着三世父与伯悦阿兄招待客人倒更合适些。”
李厥闻言,也觉得甚有道理。毕竟濮王一脉子嗣亦单薄,外头只有李欣一人支应,难免手忙脚乱——至于濮王李泰,他已经将他忽略不计了。于是,他便立即带着李璟、杜重风以及周仪、秦承等人离开了青庐。因着青庐中设有屏风、帐帘数层,极易遮挡视线,待到他们出去之后,才发现王子献不见了。
李璟转身欲进去寻找:“莫不是他走得慢了些,可不能教他坏了阿兄的事。”
杜重风却横臂拦住了他:“该出来的时候,他自然便会出来。你只需跟着嗣楚王殿下,做好该做之事便足够了。”
李厥并未多想,颔首称是。周仪则立即去寻了父亲兄长,秦承若有所思地望着杜重风,又不着痕迹地回首看了看青庐,心中疑窦丛生。不过,即使疑惑再多,他亦绝不会再入青庐查看寻证。既然李徽与长宁公主有意隐瞒,那便意味着此时并不适宜直言。他的耐心素来很足,自然能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
此时青庐中的情景,与绝大多数客人们的想象截然不同。坐在百子帐中的李徽与王子献面面相觑,在长宁公主的吟诵词中,默默地用了同牢饭,饮了合卺酒。杜伽蓝亲自用五色丝,将他们二人的脚趾系在一起。
“礼成!”长宁公主拊掌笑道,隔着屏风正在顽耍的永安公主与寿娘探出小脑袋,而后又默契地缩了回去。两个小家伙总觉得眼前的情景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她们亦是首次见证婚礼,年纪也小,一时间竟辨不出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王郎君还愣着作甚?”见百子帐中的二人难得有些呆,长宁公主又禁不住噗嗤笑了,“阿兄穿了一日衮冕,恐怕难受得很,你尽快帮他换身衣裳罢。杜姊姊,你穿着这一身也疲累了,来,咱们避到屏风后,将这些饰品都摘下来……好似摘这些的时候,也要念吉祥词……可惜当年我记得并不清楚。”
“何必在意这些,我只想尽早松快松快。”杜伽蓝道,侧首望向正张开手臂由着王子献“服侍”更衣的李徽,“利索些,也好早些随你出了青庐,免得耽误了大王与王郎君的新婚之夜。”
“杜姊姊安心罢,你住的中院是我亲自收拾出来的。后园里也早便布置了一座家观,无论你在何处起居坐卧都使得。”长宁公主将她牵到屏风后,两人好不容易才卸下沉重的首饰头面以及重重嫁衣,换了身侍女的衣衫。
待到收拾妥当之后,长宁公主便将杜伽蓝、永安公主与寿娘都带了出去。虽然守在青庐外的既有李徽的侍婢,亦有杜伽蓝的亲信侍婢,但公主之尊令她们不敢抬首打量,竟然谁也不知新妇悄悄从青庐中出来了。
而留在青庐之中的二人,则倒在了百子帐中。他们双目相对,眸中含着的无数情绪,在此时皆化作喜意与温柔。曾有一段时日,他们从未想过,两人竟然能真正成婚——拜宗庙、同牢、合卺。而潜藏在心中的念头与渴望,在这一日、这一夜终于成真。
这是属于他们的大婚之日;这是属于他们的洞房之夜。
“玄祺,我很欢喜……”王子献轻声道,俯首吻上身下之人的唇。今日的种种惊喜,他将会铭记一生一世。
李徽揽住他的颈项,回以更热烈的唇舌相缠。两人的乌发披散,交织在一起,几乎不分彼此。而脚趾上的五色丝不仅将他们的身体相连,亦仿佛冥冥之中连起了他们的姻缘,更连起了他们的命运。
千金一刻,又如何能不珍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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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正在喜宴上推杯换盏的宾客们忽然发现,濮王李泰与嗣濮王李欣听仆从禀报了几句之后,便忙不迭地迎了出去。不多时,沉浸于宴饮的众人就见父子二人簇拥着圣人踏入了外院,酒意顿时醒了泰半。
“侄儿成婚,朕这位当叔父的自然不能错过。”圣人噙着笑容,很是随和地坐在主位上,让李泰、李欣、李厥、李璟等人陪坐在侧,“听说景行正好赶上当了傧相?你自广州赶过来也实在不容易。”
“阿兄的婚事,孩儿岂能错过?”李璟回道,“而且,若不是有叔父成全,孩儿便是背上插了双翼恐怕都赶不过来呢!”叔侄二人态度亲近,仿佛这几年来并无任何隔阂,看得众位客人心中不禁各有所思。
圣人拍了拍侄儿厚实的肩背,感慨道:“你们兄弟情深,朕自当成全。而且,这场喜宴几乎聚齐了咱们一大家子人,也算是齐齐为玄祺贺喜了。只可惜,二兄二嫂与千里都并未赶上……对了,还有一人也错过了沾喜气的机会……”
他语气依旧温和,目光也只是掠过了河间郡王的嫡长子罢了。然而,在座的宗室们却无端端地觉得背脊有些发寒。当大家再度笑起来,继续喜宴之后,正堂之中似乎才温暖了不少。不过,谁也不知晓,河间郡王的嫡长子早已经汗湿重衣。
第291章 河间入京
夜色渐深,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京郊南山下的某座庄园于风雪之中渐次熄灭了烛火。满园静谧之内,唯有大雪洋洋洒洒落下,簌簌轻响掩住了一切杂音,亦藏下了所有污浊诡计。坐在窗前遥望长安的俊俏少女甚至生出了些许错觉,仿佛所有阴谋皆已结束,自己已然来到了岁月静好的数年后。
倏然,庄园外隐隐传来鸡鸣犬吠之声。似有马昂首嘶鸣,仅仅片刻之后,这些杂音很快便又隐没在风雪内。俊俏少女警觉地立了起来,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不过,她虽跟随兄长略习了些武艺,却只堪堪能够自保而已,五感依旧不够敏锐。便是有心仔细听,亦只能分辨出些微人声。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笑,年过而立之岁的男子懒洋洋地道:“稀客,不,应当是贵客到了。”他点燃了烛台,映出睡眼惺忪的模样,双眸似闭非闭,仿佛下一刻便会继续沉浸在睡梦之中:“小娘子,成败在此一举,最近两日你们可千万别做出甚么多余之事来。”
“阿郎放心,奴省得。”俊俏少女低声应道,分明姿态动作皆无比顺从,却又隐约能听出几分执着不屈的意味,“今日毕竟特殊些,奴只是有些惋惜,没有机会去郡王府凑热闹罢了。”她也丝毫不提自己隐约有些担心王子献,毕竟他们虽有兄妹的情分,实则却是主仆。
男子却似是误会了她,勾起唇角道:“既然郡王能够大婚,他未必不能娶妻纳妾。以你们之间的情分与信任,日后便是他前途再光明,亦不会将你忘在九霄云外。安心些罢,日子还长着呢,他们两人必定会明白过来,公平方能长久。”
俊俏少女顿时脸色铁青,冷冷一笑:“噢?就似阿郎与贵主一样么?”
“……”男子——前任安兴长公主驸马程青顿时无言以对。他从未遇见过如此胆大无忌的小娘子,好像浑身都长满了刺,许多时刻都觉得眼前这位甚为棘手。当初他对阿圆身后之人感兴趣时,可万万没想到如今自己竟会被噎得哑口无言。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望着,直至听见院落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方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俊俏少女——孙槿娘合上窗户,便听见有人低声喊道:“阿圆小娘子、阿方小娘子,可否唤醒程郎君?贵客驾临,先生有请。”
程青披上大氅,似笑非笑地走了出去:“可算等到今日了,先生的信任,程某必定不敢辜负。赶紧些在前头领路罢,可不能教贵客久等。”此时的他纵然衣冠并不整齐,半合半闭的双目却锐利依旧。前来传话的仆从半点也不敢造次,殷勤地替他引路。
孙槿娘回首,望向应声掌灯而出的阿圆,轻声问:“信鸽来了么?”
阿圆将拢在袖中安静如沉睡的鸽子递给她:“阿槿,圣人驾临新安郡王府参加喜宴,言辞间似对河间郡王十分不满。此外,天水郡王与杜重风归京,也不知这位周籍言周先生是否知晓他那位得意弟子的行踪。”
孙槿娘眉头微蹙:“他们师徒之前并未真正决裂——若是杜重风前来拜访,少不得我们必须提醒阿郎与郡王小心些。天水郡王固然可信,杜重风却未必。对了,我总觉得今夜来的客人身份应当并不一般……这些时日还是小心谨慎些为上。”不仅信鸽不能轻易放出,消息也莫要外传才好,免得毁了程青好不容易布下的局。
另一厢,程青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年约四十许的中年男子。此人身形高大健壮,剑眉星目,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带着武人之气,谈吐用辞却不失文雅,且透着淡淡的矜傲贵气之感。虽然爽朗随和绝非此人的真性情,但他的举止与笑声却并不令人觉得虚伪与突兀,这也应当是一种才能罢。
即使周籍言先生并未刻意引见双方,程青亦心照不宣地寒暄笑谈起来。中年男子与他畅谈了两个时辰,直至黎明时分,方意犹未尽地叹道:“只恨未能早些结交程先生,耽误了这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