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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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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苏秋已然怀疑上了正快马加鞭赶往王宫的傅望之。怨怼,愤懑,嘲讽……他的眼里变幻莫测,最后全都聚在掌间,单手成爪,直直地向祁辛袭来。
  “苏秋!”
  楚睿来不及阻止,眼看着他被十二队暗卫纠缠,退至一侧的祁辛则反手提剑,剑花翻飞的一瞬,苏秋正被掌风重伤,身形迟钝。
  “爱妃?!”
  在楚睿伸手之时,匆忙赶来的苏娣就单手攥紧异常寒冷的雪刃,很快,殷红的剑身和苍白的双唇就映在祁辛的眼眸里。
  苏娣抓着剑刃的手微微颤抖,似有破碎的喊叫声刚从喉咙里溢出,嘴就被莫名的缘由捂住了。
  苏秋惊呆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是如何靠近明广殿的,就能感受到从祁辛身上传出的森寒气息,这才想到他还有一张保命符。
  苏秋移步换影,一手拽过了苏娣,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扼住她的脖颈。
  “别动!要不想周饶王室的血脉丧命的话,就放我离开!”苏秋狠咳了几声,内力受损,若是没有身前人他就不得存活。
  “王室血脉?……”祁辛蹙眉,视线从苏秋的脸上移至苏娣的小腹,那宽摆的衣裙似乎正昭示着什么,但他没有听闻确切的消息,亦不知此话到底是真是假。
  祁辛迟疑地看向苏娣,苏娣的眼里毫无波澜,她有些懊恼的被迫扬首,万万没料想到,她冒死前来搭救的人,最终选择把她推向深渊,只为自己活命。这一切,应该是她咎由自取。
  苏娣戚然淡笑,尔后认命地闭上双眼任凭身后人摆弄。
  罢了,罢了――
  在一片离火中,祁辛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双略显孱弱的倦容,不甚美,已然丢了那双冰泉幽咽的眼眸。
  楚睿不愿再徒增孽欲,他上前一步,“周慧王,苏娣她,的确怀有龙嗣。”无论他信与不信,他此番言语算是帮衬了苏娣,令悲哀的女子眼角浸出一滴眼泪。
  这下,祁辛倒是将信将疑。
  但见楚睿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他不由得心底不快:“元寅,你终究还是背叛了孤。早知如此,孤当初就该一剑了结了你,以免徒生祸端。元寅,别忘了,你现下还是周饶的奴隶。永生永世,你,纪国的楚睿世子,都是史册中最不堪入目的那一笔。”
  衣襟潮热,冷风一吹,刺骨的凉。
  楚睿已由最初的怨天尤人和蓄意报复转为了无奈哂笑,尔后束手就擒。
  他已然不愿再挣扎,再绝望,再轮回――
  可苏秋不是楚睿,他渴望一场腥风血雨之后,前仆后继的死士和乱党都匍匐在地,为他肝脑涂地。
  苏秋胁着苏娣在迫近,十二队已然列阵待伐,而祁辛到最后却还是扬手制止了离火齐飞、万箭穿心的血腥场面。
  “放他走。”他逃出了明广殿,也休想活着走出王宫。
  话音一落,十二队暗卫纷纷退后,很快,敞亮的石阶就摆在他的眼前。
  苏秋露出一丝得逞的窃笑,再转身一掌,将苏娣推了出去。
  这一掌,让苏娣刹那间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祁辛的怀里。
  苏娣顾不上嘴角隐隐渗出的血痕,扯着祁辛的衣襟道:“孩儿……我腹中的孩儿……”
  苏娣跌坐在地上,小腹的绞痛像是一道催命符。她痛苦地闭上眼,一旁的楚睿也顾不得自身难保的困境,蹲下身替她捏手把脉。
  此时此刻,苏秋已然消失在殿宇的尽头。

  ☆、人心难测

  王宫复位肃清一事就此落罢,梼杌刺客团余孽尽数被十二队暗卫剿杀,很快,一场倾盆大雨便顺势将血痕和污|秽冲刷殆尽。
  祁辛重回王座,亲自下令斩杀了王宫内怀有异心的宫人,须臾之间,王宫内闱又新添了一批宫女和太监。
  沁鸢殿的宫人也系数换了个遍,与以往不同的是,其间多了些祁辛刻意安排的眼线。
  苏娣怀有龙嗣一事已然宣扬开来,王宫里各宫夫人都紧赶紧地将沁鸢殿的殿门踏破,巴望着能够沾沾喜气博得圣眷,甚至借着王上最恩宠的嫔妃攀上许久未宠幸自己的王上。
  王宫诸人皆想上彤史,所有人都尽力攀附又各怀鬼胎,除了一向好出风头的屏熙殿。
  楚哀听着底下婢女探听来的小道消息,眸色如常。
  他身着一袭釉青色的开襟直袍,脚步轻移,身姿摇曳,像是踩着水雾花蕊而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爱搬弄是非的小太监,小太监点头哈腰附和夸赞着。
  “沁鸢殿的春|色快要关不住了。经此一事,圣宠不衰早就是笑话,何况,她苏嫔一直装着别的男人。”
  苏嫔既然有胆背叛王上,还将他监|禁于屏熙殿,就该料到纵使自己得了王室血脉,也会在王上心中种下深深的芥蒂,这种漠然,一时半刻是抹不去的。
  话音一落,楚哀绽开一抹笑,吓得身前禀报的婢女顿时噤若寒蝉。
  梼杌刺客团妄图颠覆周饶一事揭过之后,楚哀那绵里藏针、两面三刀的功夫自然见长。
  他踱步至殿门前,又折身回来,收敛了笑容,不咸不淡地看着殿宇里的檀香背屏,最后将底下一众宫人打发了,径直进了内堂。
  楚哀有意与苏嫔撇开关系,因为苏娣是纪国的余孽,而他亦出身不简单。
  但凡纳入王宫的人都不是一张白纸。
  宫掖里的殿廊鳞次栉比,哪个宫都有自己的手段和背景,拔尖儿的就是殿主人最倚仗的,不管是皮囊还是韬略,所谓得宠,心气儿一个比一个高,谁都不想被比下去,谁和谁都没法和睦,但是年头和资历老了,很快就发觉自己失了权势也搭进了年华。
  除非你得幸怀了龙嗣,除非你诞下的是麟儿。
  傅望之步至殿前,红漆雕花殿门敞开着。
  他轻缓地踏进明广殿,平息南门之乱的攸廿还在王城中安顿军中事宜,丹阳一早便拉着莫青去了沁鸢殿,虽说苏娣在丹阳面前并不讨喜,但是她看在未来侄子的面上还是眼巴巴的前去探望。
  至此,就只留下他一人独自面对龙袍加身的祁辛。
  一步一步,傅望之环顾四周,宝鼎仙鹤,分镇于两侧,踏着旃毯拾级而上,鼻息间闻到皂荚的清新味道。挂缎和铺毯都是新换的,而且刚刚浣洗过。
  翻新的殿宇,丝毫未见的操戈场景。
  傅望之停下脚步,扶手叩拜道:“臣下傅望之,见过王上,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紫檀金錾刻山水大背屏之前,摆着格子宝架,一层一格,摆的不是玉座佛龛,而是开刃兵器:马戟、钩镶、铃首短剑、黄桦弩……暗光流泻,一脉凛寒光泽。
  祁辛拿着软布,正擦拭着一把不输“封歃”的宝剑,剑鞘古拙,剑柄丝绦是银丝绕龙纹。
  “起身吧。”
  “今日的奏折你可审了?”
  祁辛未回身,随手将长剑搁置好,然后取下一把擘张弩。檀木横枝,流弧弓,弓弦紧绷,仿佛可百里穿杨。
  傅望之看着弩上雪刃般的弓弦,心有余悸,不自觉后退半步,再揖手道:“回禀王上,奏折已审。各地的整肃事宜已毕,只是,朝堂上众位大人的官职贬升还望王上亲自定夺。”
  傅望之抬眸,祁辛转过身,黑眸微眯,他一早便见到了桌案上的奏折,奏折中但凡涉及朝臣一事,面前之人便不会插手。
  傅望之恪尽职守,战战兢兢行事却甘愿屈身一个莫须有的小官职,无权无势,动机不明。
  祁辛愈发多疑,他此次召他前来,目的,并非奏折一事,而是尚在待囚之中的楚睿,还有那潜伏王宫迟迟未现的苏秋。
  “望之可知梼杌刺客团?”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在傅望之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庞上。
  傅望之闻言一愣,很快又回过神来,道:“回禀王上,梼杌刺客团乃纪国旧族善用心机攻伐的杀手团。”
  “善于心机,游走列国,深入王廷……”祁辛接过他的话,声音渐冷。
  傅望之静待下文,或许,他与梼杌刺客团的瓜葛已然。但又如何,他只需无愧于心,坦然面对。
  可祁辛说出此话的目的是为了引出其后一句。
  “元寅勾结梼杌,意图行刺,其心可诛。”
  傅望之眸光一动,“王上会将他处死?”
  “死了岂不是太过无趣。留着他的命,孤还要看他身后能伸出怎样的爪牙。”
  祁辛一手托起流弧弓,另一只手屈起双指绷紧弓弦,一声脆响之后,是他的凛冽笑意。
  若不是楚睿于他有用,又救下了苏嫔腹中的龙嗣,他定然不会轻易宽恕他,至少要让他受尽皮肉之苦。
  自古君王善多疑,奈何,他窥不破七情。
  傅望之垂眸,“臣下听闻元寅已被收监,不知判罪之前是否要进大理寺……”
  楚睿被祁辛关押起来,但是他并不知晓楚睿被关在何处。听闻这王宫暗道纵横,死囚牢亦数不胜数。
  祁辛不置可否地挑眉,“怎么,你好像对他很上心?”
  说起来,当日除了捉拿梼杌刺客团,他似乎还忽略了某些事情。比如当夜为何远在四方客栈的傅望之会抗旨赶回?南门刺客围困之前,偏偏他用了帛书传递消息?
  祁辛蹙眉深思,再道:“元寅是纪国旧族。纪国的楚睿世子自不用守这种规矩。两日后,你会在朝堂上见到他。”
  祁辛冷然一笑,望了他片刻,然后轻声道:“听闻,他能揭晓青萝玉中隐藏的秘密。”
  傅望之有些怔住,一时猜不出此间深意,不由得眸色漆深。
  祁辛觑起眼,趋近了几步,“孤倒要好好瞧瞧,这三苗至宝,到头来,会化生成何物?”
  是仙器,还是齑粉……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小天使们,不好意思哒!由于周一至周三都会很晚归寝,所以每周一不更,周二中午更,其余时间不变!*^_^*

  ☆、向来萧瑟

  夜色悄然弥漫开来,厚实的云层遮蔽了月光,漆黑的天幕里连一颗星子都看不见。
  隐约声动,是沙沙树叶响,以及宫闱那思虞湖畔雀鸟扑腾翅膀的声音。
  时辰待足了,苏嫔便温然地抬眸瞧着窗棂外的天穹,举手投足之间含着母性的亲善。
  这时,阿袖正好为站在窗棂边吹风的娘娘披了件衣裳,而苏娣的胳膊搭在小腹上,手指似随意又刻意地轻攥着垂落下来的衣角。
  因祸乱而遭受人情冷暖的苏娣,自此只辗转反侧地思忖一件事,那便是让她腹中的孩儿顺利降生。
  然,她还有夙愿未了,尘孽未尽。
  争门殿,悄然而至的秋风。
  院落里的天井边落叶满地,夹杂散落着的点点酱紫色花种,经风吹日晒,霜打雨淋,最后还有很多会被雀鸟啄食入腹。
  然而,那些被保存下来的,播撒入土,只剩下静候佳音。
  傅望之彻夜难眠,秉烛待旦。
  隔日,司饰房准备的一应日常吃穿用度都到了争门殿。
  茵珠亲自跟随,粗细经手,事无巨细一律查验。
  其实傅望之不甚在意他的日子是否冷暖不辨,房内宫婢大多听命行事,真正上心的唯有沁鸢殿的差事。
  “奴婢茵珠见过傅大人,傅大人,这是此次争门殿的用度,还请傅大人一一过目。”
  茵珠站在团花旃毯上,挽着手,脸上含笑。
  司饰房的管事,态度似乎总是很强硬。
  傅望之瞧着她,他记得,面前这蓝纱绢裙的女子,绰约身姿,乃是屏熙殿侍君――楚哀在司饰房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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