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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姐姐就别每次都说我了。”飞絮瘪瘪嘴朝南絮撒娇,南絮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放她走了。
屋子里,叶清九放下毛笔,倏地瞥见桌旁摞了一叠纸张,明显是之前用过的,他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拿起来看了看。
映入眼帘的是春蚓秋蛇般的笔迹,一看便是初学者的,上面歪歪扭扭的写满了“陆琅风”“苏晓九”等字样,一旁还有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像是在给那些孩童般稚嫩的字体做示范。
这些字是谁写的自然不言而喻,叶清九甚至眼前都能浮现出陆琅风环住那人,握着那人的手带着他认真写字的模样。
将军会把头搁在那人的颈间吧,会很耐心不厌其烦地指点吧,会一边教一边笑着轻点那人的鼻尖,笑那人是个小笨蛋吧……
他一张一张往下翻去,最底下那张上面画着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猫,旁边是那人的临摹,称不上好看,角落里却有一行铁画银钩的小字工整端正的写着:
“阿九作与九月十一日,吾心甚欢。”
那薄薄的纸张似有千斤重,叶清九捏着,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桌上压着纸张的是几本薄书,不需翻开,看封皮也知那是关于小动物的书册。
“他……很喜欢这只猫麽?”
“对,他特别喜欢。”
“……”
前日对话的场景又浮现在叶清九眼前,他甚至还记得清陆琅风当时嘴角翘起的弧度……
叶清九的心像是被填满又抽空,锥心的痛楚密密麻麻的传遍全身,他捂住胸口那个位置,空落落的,喉咙涌上一股铁锈味,浑身力气像是突然被抽离一般。
他颤巍巍的望向自己的手心,黏稠的鲜红液体挂在手掌上,顺着苍白指尖缓缓滴落到桌面纸张上,刚好掩盖住了那行墨迹的第一个字,于是那字就变成了——
“九作与九月十一日,吾心甚欢。”
他自欺欺人道:“清九……清九也可唤做九啊……”
一抹殷红血色涂抹在他嘴边,衬得脸色更加的苍白,突兀的显示出一丝凄厉的美感,眼底猩红,使他整个人显得几分可怖。
他抹去唇边血迹向外走去,南絮迎上来问道:“公子去哪儿?昨夜下了雨,路面有些湿滑,刚刚一小丫头就摔了一跤呢,奴婢扶着您。”
“无妨,”叶清九道,却没拒绝南絮的手轻轻托在他小臂上,踌躇地问道:“将军呢?”
“将军今日在处理公务,正和几位大人商讨着呢。”
苏晓九遇刺后,本来在这近一年里已不太爱参政的将军又开始联络官员,想来是在商量如何惩罚那个伤了苏晓九的人。但毕竟对方位高权重,想扳倒对方,可不是什么易事。
叶清九如此便不再问关于陆琅风的事,脚步极缓地走向花园,南絮看着叶清九,欲言又止。
“南絮姑娘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叶清九看出她的意图,状似随意的看着院子各处,修长手指偶尔抚过路边的花朵树木,指尖带出些昨夜的雨水,冰冷刺骨,叶清九却恍若未觉。
“公子聪慧,南絮说这些话便是逾矩,还望公子莫怪。”
叶清九摇摇头,这将军府的人虽尊称他为公子,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何况……这些都是因为那人才得的殊荣。
“还希望公子心里不要埋怨将军,将军同主子的感情乃是不可撼动,所以将军待您也就有些……”
“两情相悦,我哪里来的埋怨。”叶清九苦笑。
南絮自知失言,赶紧岔开话题道:“为何公子修养了这么久还不见好?伤势明明已快痊愈了,气色和精神怎么越来越差了?”
叶清九才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喘了口气,嘴角扬起一个极其虚弱的笑。
“我的身体本就如风中残烛,怕是撑不了几日……”
“公子胡说些什么呢!”南絮反驳,一向温柔的声音都忍不住大了起来。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一股冷风呛进他的喉咙,叶清九捂住嘴咳得撕心裂肺,连眼角都滑下几滴泪。
“公子公子!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大夫来!”南絮扶着他急切的喊到,旁边几个机灵的丫鬟见状忙往外跑。
好一阵后叶清九才缓给来,南絮低头一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公子……血……”
叶清九无所谓的笑笑,“血而已,你见得少麽?或许我见得比你多罢……”
他的脑子已经有点不清醒了,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在南月阁的时候,他见过好多血,自己身上的,还有其他小倌身上的。
音离曾眼泪汪汪的向他抱怨,说昨夜的客人口味太过古怪,自己中途被弄得昏过去好几次,还趴在床上给叶清九展示了自己身上斑驳见血的伤痕,青紫痕迹密密麻麻的遍布全身,看着骇人极了。
叶清九不愿成为别人的玩物,他只求有个真心相爱的人,粗茶淡饭相伴一生。
南絮给他擦干净手心的血,叹气劝道:“公子,咱们回去躺着歇息吧。”
“我躺得乏了,南絮,我想去荷塘边看看。”
固执又坚决。
“公子,今日太冷了,路面也滑,我们明日再去吧。”
“明日……我怕我等不到明日了……南絮,扶我去看看吧。”他的语气几近哀求,面色已白得发青了。
南絮拗不过他,揉揉眼,背手拭去指尖的湿气,咬牙道:“那看一眼就回去!”
“嗯。”叶清九轻轻点头,似乎这个动作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公子……深秋了,荷塘的莲花都枯了,您去看什么?”
叶清九抬眼望向前方,果然如南絮所说,荷塘里只看得见一片衰败之色。
他却笑了笑,嘴角上扬,说话也像是没那么费力了,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像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幼时我来城中,偶然路过一个茶坊,茶坊里的说书先生恰好讲到——”叶清九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细碎星光散布其中,闪闪发光。
“堂堂将军,虽酷爱舞刀弄枪,可偏偏特意吩咐府中种了一池莲花,盛夏之际,可见接天碧叶千倾,倾月流光万里……微风吹来,水波不兴……唯有……”
叶清九重重地咳了两声,像是要把心肺全都咳出来,南絮扶着他,心乱如麻,莫名想起了“回光返照”这个词。
她眨眨酸涩的眼,劝道:“公子您快别说了,看也看完了,咱们快些回去吧!将军此刻肯定也忙完了。”
叶清九恍若未闻,断断续续接着道:“唯有满池过人莲花……清皓静香……”
“来人!去请将军!”
南絮叫道,全然没了平日里镇定自若的模样,她转身吩咐着小丫鬟,那些丫鬟像是被吓住了般,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才急急忙忙的跑去书房方向,小小的院子顷刻间乱成一团。
恍惚间,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推开了南絮,南絮连忙重新抓上去却是一场空,叶清九的身影已直奔向那衰败的荷塘而去……
“扑通——”
南絮看得分明,除了有人故意在荷塘边放上的青苔,叶清九掉下水后分明没有任何的挣扎,是叶清九自己推开她跳下去的……
第十六章 离去
“清九,你真能挨痛,被折磨了那么久都还坚持,连叫都不叫一声,你看看你自己嘴巴,被自己咬成什么样了。”
音离拧了帕子给叶清九擦了擦汗湿的额头,又喂他喝了药。
“我们的伤看起来差不多,我把自己的药分你喝了一半,怎样,对你够好吧!不过你不用谢我,我也是看你太惨了才帮你的。”
“诶,我问你啊,你的那个荷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那么宝贝?嬷嬷他们那样打你你都不松手!莫非……真是你的老相好送你的?”
“你的老相好俊郎麽?可是比得上威震四方的大将军?诶……你脸红什么,难道你的相好真长得比将军还要俊郎几分?”
“唉,怪不得你本不肯接客呢,是要为你那老相好守身吧?不过你既然有相好的,怎么会被卖……被送到这里来?”
“你要不要我帮你带个信出去让他来救你?别看我被折腾得不清,我抗造得很呢!你看,才躺了一天我就生龙活虎的了!帮你个小忙跑个腿还是完全不成问题的……怎样?要不要?”
“……”
音离的声音不停在他耳边絮叨,感觉一会是贴着他的耳朵说话的,一会又像离他很远,声音影影绰绰像是隔着一团浓如水的雾气。
叶清九本觉得自己应该听不清那些话的,可偏偏一字一句都听得特别清楚,连带着在南月阁的那些鲜血淋漓的苦痛经历都被强制性地回忆了一遍。
似是有一股寒气在他体内乱窜,他努力地蜷起身子却无法给自己提供一丝一毫的温暖,寒意自体内生出,传至四肢百骸。
他用力的发着抖,甚至听到了自己上下牙磕在一起的声音,可是没用,冰冷带着腥气的水顺着他的口耳鼻钻了进来,他很快就感到无法呼吸了,窒息感让他连意识都开始模糊。
“清九?醒醒?不要睡!”
真的是要死了呢……他竟然听到了将军的声音。
叶清九努力地睁眼,想要最后看将军一眼,眼皮却像是灌了铅一样,一双无形的手拉住他的思绪,将他拽入无尽深渊。
“清九?阿九!阿九——”
叶清九思绪被这一声声的呼唤拉回,费力地睁开了双眼。
“将军……”他试图发声,可只是嘴巴动了动,实际上连一个音节都没吐出来,千言万语像是被堵在了喉咙,熟悉的铁锈味上涌,他趴在床边呕出一大滩血,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荷塘里的水。
“清九?大夫快来看看!”
然而一直清瘦的手轻轻的拽了下他的衣角,陆琅风低头望去,就见叶清九对他露出了个笑。
一个仿佛看透一切,释然一切,万念俱灰的笑容。
“将军……不必了……”
陆琅风哑然,顺着他的意思将人扶起半坐在床头,在触碰到叶清九的脊背时才惊觉这人已瘦得如皮包骨了。
“看来我是见不到娘亲了。”
叶清九半阖着眼,满目深情地看向陆琅风,泪水顺着脸颊无声落下,很快就在衣襟上晕染出一团湿迹。
“若是我的身体还能坚持得下去,那人还能在我的身体里苏醒,劳烦他为我尽一分孝道了……”
“还有南月阁的音离,在南月阁时,他帮了我许多忙,若是将军方便,清九求您帮他赎身。”叶清九不理会陆琅风的劝阻,执着地说着。
“清九你忍一下,让大夫看看好不好?”陆琅风温声劝道,他听着叶清九如同交代遗言般的话,心神不宁。
“将军……叫我一声阿九好不好?”
叶清九皆不予理会,满含期待的看着陆琅风,眸中深情像是要溢出来一般,就像是小时候守着娘亲给他做新衣服,等到夜深,等到烛火熄灭,等到天明,都不肯放弃。
可惜,娘亲新衣服是一定会做出来的,而有的回答注定只能是——
“……对不起。”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一直在逃避,还在奢望……
明明对方只说了三个字,这三个字却让他的心很疼很疼,比爹喝醉了输钱了打他发气还疼,比在南月阁时老嬷嬷让人在他身上甩鞭子还疼,比被吊在房梁上让人在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水还疼……
娘亲……我疼……我好疼……
“清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