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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斥候来报,孟丘城里的守军至多有一万人,而且这里面有多少是临时抓来的壮丁还不清楚。总之,以陆靖识的兵力完全可以放手一攻,而且胜算相当大。可他很是沉得住气,不仅不打,劝降书还一封接一封,如雪花一般往城里飞。若传递这些书信的不是利箭,而是鸿雁,再搭上《西厢记》的背景,林居安都要以为陆靖识是因思慕孟丘知府郑文通才远道而来的。可惜人家郑知府端的是当今圣上赏的饭碗,瞧不上陆靖识这个乱臣贼子。除了第三天对面城楼上射下来一封《驳逆贼书》外,郑文通就再也没搭理过陆靖识这茬儿。
邓文通不愧是当朝进士,那叫一个文采斐然。这封《驳逆贼书》洋洋洒洒几千字,行文华丽,对仗工整。虽说把嵘王父子二人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骂了个遍,但愣是一个脏字儿也没用。这要是换一个没读过几年书的看了,还以为是在夸自己呢。陆靖识绝对读过不少书,可他看着手中的信,得意的嘴角都有些翘起来了。
“世子知道邓文通没说什么好话吧?”若不是当着沈亭的面,林居安估计要说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在骂你吧?
陆靖识没说话,只是给了林居安一个眼神,那意思是……
“居安,你还是太嫩啊!”沈亭冲他一扬下巴,透彻的解释了陆靖识的意思。
“邓文通写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封信是他写的。现在整个孟丘城都知道邓知府回了叛贼的劝降信,但这信中的内容可就由不得他说了。”陆靖识估计是看林居安还是有些不上道,给他点明了其中的关窍。
上兵伐谋,其次攻城。林居安此时方明白过来,世子殿下这是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世子又如何确信邓文通定会写信驳斥呢?”林居安道。自古战前劝降的不少,但有那个闲心回信批驳一通的却真不多。
陆靖识道:“邓文通明白此战必败无疑,定是抱了与孟丘城共存亡的想法。此人恃才傲物,自命清高,骨子里却又沽名钓誉。若自己风骨能被世人所晓,你说他愿不愿意?”
可惜邓文通打错了算盘。若他知道自己义正辞严的《驳逆贼书》将会被陆靖识扭曲成什么样子,他肯定后悔到想把自己读进肚子里的书全都给吐出来。
邓文通写了那封《驳逆贼书》后,陆靖识的劝降信写得更勤了。信的内容也从“望大人念及百姓无辜打开城门”、“孟丘免于战祸”之类的劝降的套话,转为了“开城门者计首功”、“赏银五百”和“大人所提要求定当满足”的讨价还价。此外,陆靖识还下令,站岗的士兵这几日要密切关注孟丘城内守军的动静,如发现任何异常,随时前来报告。
异常很快就出现了。
邓文通回信之后的第四天,城楼上一些守军不再将射进来的劝降信付之一炬,而是偷偷摸摸的揣进了怀里。
前来报告的士兵说完便告退了。陆靖识看着沈亭和林居安道:“不出五日,我们定能入城!”
兆元元年二月二十八日夜,孟丘被围的第十一天。陆靖识正与沈亭和林居安二人讨论接下来的进军计划,忽然听得斥候来报:孟丘乱了!
陆靖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机会来了!传令下去,所有人到营外集合,准备入城!”
月黑风高杀人夜。
孟丘城内火光攒动,城楼上的守军正在自相残杀。杂乱的脚步声,刀兵的碰撞声,凄惨的喊叫声,全部借着风,涌入了城外一众看客的耳朵里。
陆靖识顶盔掼甲,骑马立于孟丘城门外一里处,身侧是同样披坚执锐的林居安和沈亭。而在他们三人身后,五万大军整装待发。此刻他们正在围观一场血腥的厮杀,结果如何只关系着入城时间的早晚而已。
陆靖识下令:“所有人在此等候两个时辰。若到时城门依然不开,我们便攻进去!”
“是,世子!”五万大军一同应是。嘹亮浑厚的嗓音混合在一起,盖过了城内的厮杀哀嚎,汇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冷血与坚定。
财能通神,陆靖识到底高估了人心。不到一个时辰,城内的厮杀声和叫喊声都渐渐平息了下来。
“嘎吱”一声,孟丘城门拖着长音儿向内缓缓打开。一个算命先生一般仙风道骨的人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拿着一包东西大步走出,来到陆靖识马前跪下道:“小的吴用,参见世子殿下!”吴用身后跟着两队手持火把,血染战袍的士兵。这些人刚刚杀掉了自己的同袍,披着他们的血来邀功了。
“参见世子!”孟丘的守军纷纷跪在城门两侧,拜见孟丘城的新主人。
陆靖识对吴用道:“首开城门者赏银五百两,你明日便来军中领吧。”
吴用磕头谢恩:“谢世子赏赐!”说毕,便打开手里的那包东西,移近火把,却是一颗血淋林的人头!
此人面色灰败,颈下切口处的血迹早已干涸凝固,一看就已死去多时。虽然只剩一颗头颅,但他却双眼圆瞪,目眦尽裂,死也不肯瞑目。
“此乃孟丘知府邓文通的项上人头!邓文通于内不顾全城百姓安危,于外枉费世子招抚的苦心。冥顽不灵,死有余辜。小的特来献上邓文通的人头,以解世子和孟丘百姓心头之恨!”
原来此人就是邓文通,怪不得死不瞑目。
陆靖识道:“你是何人,竟能杀得了孟丘知府?”
吴用道:“小人乃是孟丘府衙的师爷。邓文通平日从不防备小人,所以小人趁他不备,才得了手。”
陆靖识道:“你是孟丘府衙的师爷,也就是邓文通的师爷。这么看来,那邓文通也算有恩于你。你如今做下这等忘恩负义之事,日后不怕遭报应么?”
吴用道:“小的对不起邓文通,但是对得起孟丘全城的百姓。用他一人的性命换取全城免遭涂炭,邓知府求仁得仁,九泉之下也该感激我才是。”
好厉害的诡辩功夫!明明是背信弃义的小人行径,却被他大言不惭地说成了顾全大局的无奈之举。他哪是用邓文通换了全城百姓,他是用孟丘城换了自己的富贵荣华。
陆靖识看着吴用,笑了:“果然有理,再赏五百两!”说毕,大喝一声:“入城!”
此时已是深夜,除了兵马行进发出的闷响,孟丘城内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城内的百姓定然没有入睡,街道两侧紧闭的门窗泄漏了他们内心的忧虑与惶恐。
借着火光和月光,林居安看到了道路两旁七零八落的尸体,这些人都是“不识时务”的守军。他们未必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座城里,但绝不会料到会是这样屈辱的死法。若是能走近,林居安真想看一看他们的眼睛是否也如邓文通一样不肯阖上。这些人活着的时候有多么英勇,临死前就该有多么绝望。可惜后世之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些。就算史官写了兆元二年的“孟丘之围”,也可能只会是言简意赅的“上不战而陷孟丘”之类的话。寥寥几笔便带过了这个背叛与抗争、贪婪和绝望交织在一起的夜晚。
陆靖识命令所有人在城南扎营。他自己也没有进孟丘府衙,而是与大军一同在军营休息。
陆靖识叫过沈亭:“传令下去,将孟丘剩余的这几千守军全部看管起来,明日再作处置。”
沈亭应了声是,便下去办了。
林居安道:“那个师爷呢?”
陆靖识道:“不用理会他,他自己会找上门来的。”
林居安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陆靖识打断了:“再说下去天都亮了。你也下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林居安无奈,只好也离开了。
明明已经很困了,可林居安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作为叛军,他理应希望像今夜这样的事情越多越好,这样他们就能兵不血刃直取南都了。可是林居安怎么也不能阻止自己代入城内那些被随意堆在一处的尸体。或许是因为自己也遭遇过同样的背叛,林居安根本无法欢庆这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胜利。他能接受明刀明枪的砍杀,却实在看不得背叛。若是他们强攻进来的话,就算脚下踩着所有守军的尸体,衣上沾满他们的鲜血,林居安都能睡的心安理得,呼噜打着震天响。可今夜的看到的一切,却让他如鲠在喉,难以下咽。林居安为了陆靖识可以不顾生死,但生死以外还有太多别的东西。
打仗就是如此,甚至还要更残酷。他不该这样矫情的!林居安在心中不停地告诫自己。
帐外面隐约传来了几声鸡鸣,林居安此时终于合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孟丘解锁中……俩人的磨合期开始了……
☆、第二十二章
几乎一夜未眠的林居安顶着一副黑眼圈来到了世子大帐。
沈亭一见到他面部就不停的抖动,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便毅然抛弃了本就不深厚的兄弟情义,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林居安实在不能理解自己的黑眼圈为何能令沈亭如此愉悦。他无奈的瞥了乐不可支的沈亭一眼,然后上前向陆靖识行了个礼。
陆靖识面带担忧地看着林居安道:“是昨夜军营太吵,睡得不好吗?”
林居安无法对陆靖识言明因由,只得含糊应了,想把这事尽快揭过去。
沈亭终于能稍微控制住自己了,他上前拍拍林居安的肩膀道:“以后行军打仗比这还乱呢,你得适应才行。”接着他话音一转,幸灾乐祸道:“不过你一直这样也挺好,我北大营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又可以回来啦!哈哈!”
“这个称号是谁评的?”林居安从来没听说。
“北大营的众将士啊!以前我都是以绝对优势当选的,可惜后来你来了……”沈亭说到这里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北大营的人平时都这么无聊吗?林居安疑惑的看了陆靖识一眼,陆靖识给他回了个“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的眼神。
林居安语重心长对沈亭道:“我燕荡男儿立足靠的是战功,又不是皮相。沈大哥年纪轻轻,却战功赫赫,委实要比我强出许多。我看这第一,咳咳,第一美男的称号非沈大哥莫属才是。”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沈亭被林居安拍的十分舒服,点头道:“此话有理。回头我让他们改一下,不,是修正一下评选标准。”
“咳咳”,陆靖识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了两声拉回了还在兀自盘算的沈亭:“正均,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沈亭的表情立时变得严肃起来,与前一刻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我今日一早已经查明,昨夜吴用提来的那颗人头确系邓文通无疑。除此之外,他的妻儿家眷昨夜全部被杀,应当是那些守军干的。”
林居安听后,心里微微有些发冷,顿时生出了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愧疚感。昨夜那些不合时宜念头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陆靖识沉默了一瞬道:“邓文通一家都厚葬了吧。”
沈亭道:“是!那些被关押的守军怎么处置?”
林居安也抬起头看着陆靖识。陆靖识看了他一眼,对沈亭道:“先看管着,稍后再做定夺。”
林居安听到是这样,复又移开了目光。陆靖识又道:“那些守军的尸体要尽快处理。现在虽说天寒地冻,但万一引发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正说着,帐外有人来报:孟丘府衙的师爷前来求见世子。
林居安和沈亭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陆靖识却如早有所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