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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就算再如何痛斥凤云霄，已经铸成的大错，却再也无法挽回。
那个冰冷的少年，那个刀锋一般锐利的少年，那双冰封的眼眸尚未从记忆中消失，人，竟然已经不在世上了。
一时兴起，一夜索求，片刻欢娱，误人一生。
有情，无情，荒谬，荒唐？
谁能说清这是谁的过错，谁又需要谁的原谅？过往复杂难辨，即使日渐清晰的记忆，也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
或许这一切，只是造化弄人。
叶明昭抬起头，看向了窗外黑暗的夜空。
第115章 第 115 章
晨光刚刚出现，清澈的河流边，已出现了一道身影。
叶明昭站在河边，静静地等待。
他习武极为勤勉，原本起床就早，眼下心里有事，更是不到四更就起身了。在河畔练完剑术，就一直等待着约定之人的到来。
天亮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熟悉的人影，向这里走来。但她并不是一个人，她还搀扶着一位身形臃肿的女子，那是楼凤仪。
万万没有想到龙星华竟将楼凤仪带出来了，昨晚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站在龙星华的立场，他也根本不能开口求她相助，但她却为他想到了。这还是他的小姐，是他和月明从小一起守护到大的小姑娘，纵然时过境迁，人与人之间那些曾经存在的深刻情感，却始终不曾消亡。
叶明昭一瞬间只觉得心中酸涩，种种复杂的情绪，几乎满溢出来，令他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
“七叶，让你久等了。”
龙星华搀扶着步履蹒跚的楼凤仪，来到他的面前。
“我把表嫂带来了，你……把她送到表哥那里吧。”
深深地凝望着她，叶明昭半晌，才低低地说道：“小姐，多谢你。”
“没什么。”龙星华摇摇头，黯然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也只能为表哥做这一点事了。”
“有劳叔叔了。”楼凤仪拢袖为礼，向他道谢，叶明昭连忙回礼。
“七叶，你说，今天你会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
龙星华很不安，她既想知道答案，又害怕那未可知的真相。可是纵然惶恐，也必须直面。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叶明昭点点头，转脸对楼凤仪歉意地笑了笑，轻声道：“小姐，我们到树林边说话吧。”
楼凤仪望着他们走到枫林边，她叹了口气，弯腰在石头上坐了下来，打量着那两人。她虽昨天夜里见过叶明昭，但那时他的脸上一直戴着面具，直到现在才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这是一位冷峻孤高的青年剑客，虽然不像纳兰月明那样风姿清雅，却另有一种非凡的气质。楼凤仪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眼睛能够如此令人难忘，几乎令人忽略了这个人身上其他足以吸引人的特质。这双幽黑的眼睛是那样的深沉忧郁，犹如黑暗无垠的夜空，广漠，寂寞，永世孤独。
这个人是夫君的好友，他为了夫君前来救她，夫君现在怎么样了？
楼凤仪正在发呆，突然龙星华的一声叫喊，惊醒了她。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小姐！”
龙星华猛然转身，拔腿就跑，叶明昭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小姐！”
论奔跑的速度，龙星华无论如何也跑不过他，几乎是转眼间就被他追上，叶明昭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神色焦急。
“放开我！我叫你放手！”龙星华满眼是泪，用力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怎么都甩不开。叶明昭望着她，嘴唇微微颤动，似是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龙星华想要发作，又发作不出来，最终只是双手掩面，呜呜哭泣起来。
不是不知道，父亲的暴戾，却怎么也无法想到，他会做出那样泯灭人性的事。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把人变成鬼。曾经叱咤江湖，名动一时的龙家十八卫，就这样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地消失，就连最亲爱的表哥，也难逃毒手。
恨吗？怎么能不恨？可是，他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无论他对他人多么冷酷残忍，给予她的父爱，却从不曾缺少。
叶明昭松开了手，看着龙星华香肩颤动，哭得肝肠寸断，却无法给予安慰。曾几何时，他人生的目标，只是为了她的幸福，为何现在，他却要成为亲手葬送她幸福的人。
“七叶，七叶！”龙星华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忽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我求求你，不要和我爹做对，好吗？虽然他做了坏事，应该受到应得的报应，可是……可是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为什么那个报应他的人，一定要是你呢！”
“我……”
看着她流泪的眼，叶明昭痛苦地攥紧了拳头。
“七叶，我一直把你看成我的亲人，我的兄长。我没有同胞手足，只有你，一直守着我，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在我的心里你比雷霆表哥还要亲，我早就把你当成是我的亲哥哥。可为什么到了最后，要伤害我父亲的人，会是我当成哥哥的你？七叶，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
“哥哥……”
生死的彼岸，久远的时空的另一头，似乎传来同样的呼唤，同样的绝望无助，令人心痛。叶明昭望着眼前哀哀哭泣的姑娘，一阵心如刀割。
“小……姐……”
她不是小蕙，她不是他的小蕙，可他在她身边守了整整十年。纵然最初的缘起，或许只是一种求而不得，转而在他人身上寻找亲人的身影，藉此弥补缺憾的移情，但十年光阴，移情也早已成为真情。
这也是他爱的人啊，纵然不是亲兄妹，可他对她所付出的，已经是一位兄长所能付出给同胞手足的全部关爱与呵护。他深爱着她，却不得不伤害她，这世间残酷的命运，为何从来不肯放过他。
他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所珍爱的人吗？他这一生，就是如此的荒谬吗？心念至此，叶明昭心痛如绞。
蓦然间，一声锐响，龙星华伸手拔出了叶明昭系在腰间的长剑，掉转剑锋，指向了他。
“啊！”楼凤仪惊呼一声，花容失色，起身就想赶过去。“星华，你要做什么？！”
“不要过来！”龙星华厉声喝道：“这是我和他的事，与表嫂你无关，你不要过来！”
叶明昭对着楼凤仪摆摆手，漠然地看着心口的剑锋，又看了看龙星华，惨然一笑。
“小姐，你要杀了我吗？”
“七叶，不要逼我。”龙星华泪流不止。“我知道，父亲作恶，应该受到惩罚，我无法维护他，我只是不希望，伤害他的人是你。天下那么大，江湖那么大，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偏偏要是你呢？你就不能远离是非，不管这件事吗？”
“我有我的原因，我不能离开。小姐，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但只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我不要求别的，我只要求你答应我这件事，可是，你却不肯答应。”
“我不能答应你，我叶家满门的冤魂在那里，我无法逃避，这是不可选择的命运。”叶明昭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绝望。“除非我死，否则，我只能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命运的终点。”
龙星华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看着眼前这分明熟悉，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的容颜，泪流满面。
“小姐，你知道吗？在我知道庄主就是鬼王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害怕这一天的到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只希望，你能远离是非之地，眼不见心不烦。奈何天意弄人，你还是站在了我的面前，悲伤流泪。”
“我不想让你伤心，但最后还是让你伤心，我对不起你。所以，如果想要阻止我，就只有杀了我。”
“不，不……”
龙星华连连摇头，泪流满面。虽然握剑在手，她却下不了手，不要说是杀人，她这辈子连鸡都没有杀过，更何况眼前的人，还是青梅竹马的挚友，如同手足兄长的亲人。拿剑对着他，只是情急中走投无路的选择，可要她真的伤害他，她根本做不到。
“七叶，你怎么能这样逼我，你怎么能这样残忍？！”
龙星华悲痛欲绝，痛哭不止。叶明昭静静地看着她，任凭眼泪落下，既不说，也不动。这是无法改变的命运，她是龙在承的女儿，龙在承是他的生死仇人，这是无论怎样，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楼凤仪怔立一旁，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对于叶明昭和龙翔山庄的过往，她从雷霆那里知道一些，但其中的恩恩怨怨，却是不知情。此刻看着龙星华和他争吵，看着她突然拔剑对他，又看她扔下宝剑痛哭，这太过复杂的情势，让她的脑子几乎成了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也许是情绪的起伏太大，叶明昭忽然觉得有些晕眩，不觉伸手捂住了额头。眼前的景物在晃动，他有些站立不住，视野内阵阵发黑。
我这是怎么了？昨晚没有睡好吗？他这样想着，努力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却一阵天旋地转袭来，还没有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意识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
“七叶！”
龙星华大惊，刚刚还好端端的叶明昭，没有任何征兆地就在她的眼前骤然倒下，失去了知觉。
“七叶，你怎么了，七叶！”
枫林中忽然闪出一条人影，迅速来到了她们面前。
龙星华受惊抬头，看到来人，一时回不过神来。
“他怎么了？”
凤云霄也顾不上两人惊愕的表情，赶到叶明昭身边，焦急地问道。
“我不知道！”龙星华又惊又悲，方寸大乱。“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你快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凤云霄伸手抓住叶明昭的手腕，去探他的脉象，不由心头大震。他虽只是粗浅地学过一些医术，也能判断得出来，叶明昭此刻的状况十分不妙，他的脉搏极其古怪，忽快忽慢，时有时无，竟似……绝脉之象！
状况忧急，凤云霄急将叶明昭一把抱起，匆匆掷下一句：“随我来。”便纵身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楼凤仪并不认识凤云霄，见到此人突然出现，并且带走了叶明昭，不禁有些不安，可对所有的事，她完全摸不着头绪，只能看着龙星华，龙星华紧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
凤云霄将叶明昭带回凤鸣楼时，急命大夫来诊断，却惊讶地发现，叶明昭的情况已经恢复了正常，什么也看不出来，刚才的脉象，似乎只是一场错觉。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是自己诊错了吗？虽然他对医道只是略知皮毛，但也不至于错到这样离谱的地步，凤云霄心中困惑，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客厅里，龙星华坐在椅子上，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裾。她现在的情绪异常不稳定，不论是叶明昭告知她的真相，以及随后的冲突，直至那人的昏厥，这一切的一切，令她的精神状态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之中，想要做什么，却又不知该做什么，只是坐立不安。
“星华，你冷静一些。”见她这样，楼凤仪十分担心，柔声劝慰。龙星华抬起头看着她，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表嫂，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知道我爹做了很多坏事，可是，他再怎么不好，也是我爹，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去伤害他，却袖手旁观？”
楼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