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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掌-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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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玉悠直到此时才隐约明白自己的处境,被人扣住要害,倒也不见他慌张,起码比林王要冷静上许多,“王爷,我无事,冷静些。”
  “王爷?”素衣侠客难得诧异的挑了挑眉,“你是哪位王爷?”
  林王用吃人的眼神瞪着他,“林王,祝思源。”
  素衣侠客表情崩了一瞬,“林王?武延帝的幺弟?”他虚咳一声,终于自报家门,“在下盛朝歌,云宫山宗潮音座下大弟子。”
  这次换林王的表情崩了。
  当今武延帝和云宫山的宗潮音之间,有些不能说的往事,这皇室秘辛,旁人不知,林王却是一清二楚。他的皇帝哥哥手段高绝,心思百转,乃是天生的帝王之材,可无论是那艰难夺得的江山,还是那呕心沥血夺得的龙椅,最终都没能在他心里留下浅浅的痕迹。
  这位真龙天子费尽心机,不过是想护那一片逆鳞周全,却最终失鳞而死,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若是让武延帝知道,他把宗潮音的宝贝徒弟怎么样了,怕是他的好哥哥会亲自押着他去云宫山赔罪,在云宫门口跪上半月。
  盛朝歌这边也是心中惶惶,若是让师父知道他闯进林王的后院,还劫持了他的王妃,估计会冷笑着夸他好手段,然后一脚将他踢下绝壁,再让他徒手爬上来,如此反复多次。
  毕竟宗大师可是亲手将“禁止与皇城中人牵扯”几个字刻在了戒律石上,成了云宫派派规第一条。
  两个人心有戚戚焉,竟异常默契的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意味。
  盛朝歌果断收回手,朝林王微微拱手道,“初见林王,多有得罪,还望勿怪。”
  林王挥手屏退暗卫,将王妃拉到身后,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确定他毫发无损才终于安下心来,客气的回礼道,“盛道长言重了。”
  二人表面上化干戈为玉帛,却皆为小心眼之辈,想来并未将刚才那一页轻易翻过。
  只见林王将王妃送回房中,轻声细语的安抚一番,随后一招手,八个暗卫立刻把守住所有门窗,侍卫们也里三层外三层的堆叠,将整个房间围得水泄不通,且个个手执雪亮的长刀,刀尖直指盛朝歌,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盛朝歌似是没想到林王这般爱妻如命,罕见的怔愣住,看了一眼林王留在身边的几人,十分确定这几人的功夫一般,不足以抵挡自己二十招。
  林王倒是根本不在意身边单薄的防守,皮笑肉不笑的“打趣”道,“盛道长今日可真是让本王开眼了,没想到道长看着正直古板,却出手‘惊人’,本王自愧不如。”
  大师兄对这样隐晦的指责鄙薄早已习惯,完全不放在心上,“王爷说笑了,在下虽不常行走江北,却也对林王爷的严苛早有耳闻,依今日所见,可见传言不假。只是我要寻之人,与我颇有几分渊源,我既许诺于他,自然要兑现,还望林王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盛道长有所不知,并非本王计较,只是她嘴巴实在太臭,若是辱骂于我,倒也不至如此,可道长也看见了,我就这一个王妃,心疼都来不及,哪里容得旁人侮辱?”林王冷笑一声,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本王好心劝道长一句,道长身负云宫派威名,还是少与那些个无德之人相处,以免辱没了尊师的清名。”
  盛朝歌听得疑惑不已,回想了一下某人奶萌的小脸,实在想象不出他会张嘴狂吠咬人的样子,“他?辱骂王妃?不能吧,那小子脑子都没长好,还会骂人?”
  林王一下抓住了重点,“小子?那茱萸不是个女子吗?”
  盛朝歌一脸懵,“茱萸是谁?我要找的是一个弱冠的小子。”
  “!”林王的下巴险些打到胸口,然而他猛然想起之前的命令,顾不上解释,立刻招来手下道,“那女人呢?不许放了!给我关回去!”
  一个侍卫无辜道,“回王爷,那,那女人,跑了……”
  原来侍卫奉命去放人,却不慎让茱萸抓住空档逃走了,侍卫本想去追,但想到林王的命令本来就是要放了她,便没有在意,直接回来了。
  “……”林王怒极反笑,“我养你们究竟有何用……一群饭桶!”
  大师兄先前托人打听消息,却无意间与采花贼的消息通道相连,故而他知道的并不比别人多。先入为主的认定,沈安然既然被关进了妓馆,定然是与这背后的人不甚熟悉,甚至有仇,因此一直不曾提及沈安然的身份。
  此时却发现他和林王彼此误会,中间多出一个与林王有旧仇的人,盛朝歌心念一转,估摸着那小子是被连累了。
  他对旁人的仇怨不感兴趣,只打听自己想知道的事,“原来之前都是误会,不知我要寻的那个小子,现在何处?”
  不提还好,一提林王立刻想到了昨晚暗卫的回禀,神情莫测的扯起一侧嘴角,“沈家那小子啊,昨晚被他的小厮劫走了。放着我这锦衣玉食的地方不呆,非要出去吃苦,真是想不开。”
  既如此,盛朝歌便彻底放下了心,想来过不了几日,那小厮就要带着他家少爷回来,还是回客栈静候最佳。
  他想着便要拱手告辞,谁料林王竟然出言留他用膳,他深觉这顿饭怕是不容易下咽,婉言拒绝,林王犹自记恨他对王妃出手一事,笑得极其不怀好意,“盛道长为了沈家小子强闯我的后院,劫持我的王妃要挟,想来是与他关系匪浅,我与那傻小子也算旧相识,合该替沈国公多谢道长的照拂才是。”
  大师兄直觉他话中有话,果然,林王继续道,“只是那小子实在不是什么行走江湖的料,还劳烦盛道长将人平安送回苏州沈国公府,本王在此替国公爷谢过了。”
  他说完有意瞧着大师兄的脸色,就见这素衣侠客眼中波动一闪而逝,快得让人难以分辨,随后面色平淡的笑了一下,“王爷客气了。”
  

  ☆、第十九章 变脸

  要说盛朝歌与沈家小子之间没什么,林王是不信的。云宫派的派训是不入世,不沾尘,可这盛道长竟然为了沈安然只身犯险,这绝不是普通的关系。
  若今日他并非武延帝的幺弟,而是别的什么旁系王爷,他敢笃定,盛朝歌绝不会这么轻易服软。毕竟是从小长在宗潮音身边的徒弟,多多少少会觉察一些事情,看来宗大师过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完全放下过去。
  林王的试探直白而一针见血,盛朝歌又不是沈安然那个脑子有缺的,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可惜,他自己都没弄明白的事情,当然也没有什么破绽可以露出。
  大师兄婉拒了林王不怀好意的留客之举,他绝对有理由相信,林王会给他下泻药来报复今日之事。只是回了客栈,看着那个面目不清的木人,一时间竟有些心中发堵。
  小少爷被小厮劫走,过不了两天就会回来,盛朝歌并不担心,但胸口的郁气却久久难散。从林王处回来之后,他便一直窝在客栈里思考,最后越想越没有头绪,索性出去买了两坛酒,一个人在屋里皱着眉啜饮。
  宗潮音徒弟三人,他和三师弟都是千杯不醉的酒客,只有二师弟酒量极差,与师父半斤八两。但三师弟喝酒之后喜欢长歌舞剑,不论晴雨,不论春秋,喝得高兴了就漫山遍野的撒欢。寒冬腊月也能披戴满身雪雨,在云宫山顶的大雪中狂歌,明明没醉,却瞧着像是醉了。
  他则恰恰相反,不管喝下去多少,都是原来的模样,好像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水。三师弟骂他没情趣,白白浪费了这琼浆玉液,糟践了酿酒人的心意。
  寻常人借酒浇愁,一醉方休,他却是越喝越清醒,最后愁上浇愁,愁更愁。
  回来之前,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却在这几日的寻找中,渐渐动摇。不过是丢了一只奶狗,没什么要紧的,他却忍不住胡思乱想,那只奶狗那样蠢笨,又多话,会不会受欺负?会不会遇上歹人?会不会挨打?会不会饿肚子?会不会受冻?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得到消息,看见纸条上的“妓馆”二字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出了一身冷汗,他那样的容貌,定然是备受人喜爱的,会遭遇的事简直不敢让人多想。
  然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忽然意识到,之前的自己慌了,竟然只因为一个猜测就乱了心神,便是之前方宴溪的事,他也不曾真的心惊。
  这个兆头很危险。
  盛朝歌斟满酒杯,不紧不慢的饮尽,两坛酒如今只剩半坛,他却脸不红气不喘,眼神清明,动作平稳。他捏着空了的酒杯,看着自己布满茧子的双手。
  他的掌法虽是集百家之大成,最初的雏形却还是在云宫派练成的。宗潮音的剑法举世无双,却无愧于大师之名,在掌法与内功上亦有所著,在得知他无意于剑,倾心于掌后,也没有多言,无声支持着他的摸索之路。
  掌法初成之时,宗大师难得满意的点了头,一面擦剑,一面问道,“名字,可想好了?”
  盛朝歌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无忧掌,了人烦忧,了我烦忧。”
  宗大师擦剑的手停住,抬头看着他。自己的徒弟是什么脾性,自己最清楚,他这大徒弟,长得正直,生的心黑,断没有这么高尚的情操,为别人免去烦忧,定是话里有话,别有深意。
  果不其然,只见他伸手捡起一块小石头,捏在两指之间,缓声道,“了人烦忧,比如送某些人归西,免去他为了活着而生的忧愁;了我烦忧,比如送某些人归西,免去他活着对我造成的烦忧。”他轻轻用力,小石头在指尖碎成渣滓,宗大师看见他的大徒弟顶着一张武林正道的脸,微微笑道,“师父觉得如何,是不是合适极了?”
  “所以你练武功就是为了能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全部处理掉?”
  “不然呢?”
  宗大师看着已经歪到别的山头,再也没有纠正机会的大徒弟,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们三个真是深得我的真传……为师老矣……”
  冷心冷清的人一旦动了心,就是亲手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一点已经从宗大师的身上得到验证。
  他们师兄弟三人谨记师父的教训,绝不轻易交出一颗真心。而如今,他正站在悬崖边上,崖下雾气弥漫,看不清是绝境,还是生机。
  他不敢跳。
  最后一点酒液被倾倒干净,盛朝歌望着杯中的清液出神。波光潋滟,就像那只奶狗的眸子,干净,透彻,一眼见底,泛着微薄的涟漪,恍若微风拂过的一眼清泉,见之难忘。
  房间的门被突然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欢快的蹦跶,“师父!我回来啦!”
  盛朝歌抬眼去看,就见那个华服少年逆光而立,笑容有些刺眼,他忽然觉得酒有些上头。
  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温声道,“回来的倒是快,我以为还要等上两日呢。”
  沈安然张开双臂,从门口小跑着冲来,对准大师兄的怀抱就要扑进去。盛朝歌眼神闪烁的望着他,在最后关头伸出一掌,抵着他的脑门将人推开,“做什么?”
  “唔,师父你都不想我的吗?不想给我一个亲情的拥抱吗?”他嘟着嘴眨巴一双杏眼,赖在大师兄腿边,极尽撒娇之能事,“我可想师父你了!师父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过的特别曲折!我平白被人连累,让人给敲晕了,用麻绳绑起来关到柴房里,晚上就吃了一点糙米和水,连一床棉被都没有,那个连累我的人还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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