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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充当即一傻:“难不成还得留两条给你玩玩?”
韩建华只默默揉紧了纸团,在路充难以置信的目光沐浴下,弹指一推,将其直抛入火堆之中,眨眼间化作乌有。
“韩将军!”
“罢了,真真假假,随他去吧。。。”韩建华收剑入鞘,摆摆手转身离去,“但别提这事儿了,万万别跟秋爷说起。”
第85章 风起
花都地脚好得很,京城之中仍是残存三分冬日寒意,此地却已是脱胎换骨地暖和了起来,楚翛终于算是名正言顺地将某人前阵子添在自己身上的披风一把扯下来,撩开帐帘走进医馆。
戴着副琉璃镜的许留山立马放下手中捣药罐,随便在衣服上擦擦手便迎了上去:“我的阁主啊,你这是当自己好了病没事儿人了是不?你还想活么你!”
楚翛扬眉无奈一笑:“忙的忘了日子,这可怪不得我。”
“真是,要不是我委托何姑娘给秋爷带个消息招呼你,你是不是现在还周游天下忙活你的家国大业呢?忙得生死你都顾不上了?”许留山怨气颇重地埋怨道,一副反光镜片虚晃搭在脸上,明明没带那鸡肋面具,一大好青年却仍是透出不少老头子才有的戾气来,气势汹汹地抽出针来,“手腕!”
“好好好。。。”他这些话说的多了,楚翛只做了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潇洒姿态,一面将右手伸出去任由摆布,一面抿着清茶,慢条斯理地将许留山方才言语当作玩笑般回忆一遍,谁知越想越不对劲,脸色竟煞白了起来,“等等,你说谁?你托了谁给我带消息?秋笙?”
他这一惊,便无意识地挣动了一下,这一偏就扎错了位置,立竿见影地见了血,许留山甩手抽了他一记:“不然还能有谁!还能有谁治得住您啊楚大公子!”
躲都懒得躲,硬生生受了这记手刀,楚翛一把将戳在指尖处的细针拔出:“你怎么带的话?”
他神情一时认真的有些吓人,许留山将长针往旁边一搁,略想想道:“只说你那身子骨撑不住毒骨反噬,要你务必快些前往花都清血罢了。”眼睁睁看着楚翛一张白净面皮上神色渐渐狰狞,终于猜出了两三分,“该不是未曾告知于他?”
“我只向他说毒骨已清除干净,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过清血刮骨一事,他自然是以为我身子大安了。。。”楚翛撇过头去,抬手示意许留山继续行针,“何时说的?”
“半月之前何姑娘途径花都前往天城,若是算算时间,大约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见阁主微微松下口气闭上双眼,许留山也就不再于此事上多费心思,只在那头给煮药汤子的小瓦罐下头添几根柴火,回头凝神下针,“气息吐顺了,别绷着。”
楚翛皱眉答应一声,不再言语。
若是这些日子才送过去的消息,距离三月之期也着实说不上太远,以当今秋笙早已不复当年的沉稳心性,他绝不可能在从天城前往京城与秋维对峙之时,只因这一句无法确认是否属实的言论,便中途周转跑到花都来。而料理京城一事少说也要耗上那人足足一两个月的工夫,直至那时,凭那人洒脱逍遥惯了的,到时候翻供扯皮,胡言乱语出一堆屁话来糊弄过去,再不成,堆叠上糖衣炮弹只管把人迷昏了就是,实在说不上什么大事。
这还多亏了寨主强弩之末放出来的那只小毒蛇,便是为这东西吃了不少苦头,好歹也算是能派上用场。
一想到此处,楚翛顿时大松了口气,紧皱双眉一挑,俨然已是常态。
许留山明察秋毫一双眼,自然看了个分明,也懒得去过问这人奇特脑中又支了个什么招儿敷衍搪塞,知趣不问:“那我倒是好奇,听闻阁主先前前往天渊寺与净然大师会面,如若陛下那里没能提醒过来,阁主为何会这样快地来到花都?湘水岂不比花都这小地方好得多?”
“和尚也会把脉,他那么一说,我就想着差不多也该到了来此见见你的时日。便在上昆仑前先来你这儿清清血,免得在见那老神仙时再出了差错,快手快脚把我直接扔到黄泉渡里头,未免得不偿失。”
许留山手里还掌着针,闻言难免错过些许字句,微眯着眼尽数料理完毕,把上寸口看了看脉,这才抬眉道:“听说了,兄长那回难得下山一趟,便将此消息告知于我。那幽魂背后,可是昆仑山神以作支撑?”
“若不是他们,这么一飘摇三界五行之外的不详之物,神界怎会坐视不理?”楚翛小心翼翼地转了转头,勉强稳住了脑袋上那几根跟炸毛刺猬一般的长针,“搞不好那魂已与西洋雅尔夫狼狈为奸,过不了太多时日,大越海岸线必有一场恶战。”
“西洋人?”许留山一愣,“他一个孤魂野鬼,难不成是给了什么凭借以暂借其身。。。”
楚翛点头:“不错,我已在天渊寺之中研究过西洋人手中的转魂逆生死之数,手法虽说算不上多高明,对于楚筌而言却已是难得之财,求之而不得的稀世珍宝。只是这或布偶或木人之身并不牢靠,他最终还是要想方设法把我从这躯壳中赶出去。。。哎,这回用药用的狠些,上战场身子骨不能出问题。”
“我尽力而为便是,你这气血眼下还是虚亏的很,若是用药用的猛,说不定催命催的更快些。”许留山道,“他拿什么去资助西洋人?我听闻逆生死之术须耗开术人足足半条性命,没大回报,最是爱命的西洋术师绝不可能救他。”
楚翛挑眉一笑:“想不到除了医术,你还是会关心些其他事情。”
许留山默默无言地瞪了半天,眼睁睁看着这人清俊面容因着这一笑,瞬间变得万分妖气起来,不由长声一叹:“真是绝了,果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俩眼下这熊样儿简直如出一辙。”
“哦?是么,”头斜斜一歪靠在手肘上,楚翛脸上笑意不增反减,“我媳妇儿像我,天经地义。”
许留山:“媳妇儿?”
楚翛眉头一皱:“不然呢?难不成还是我去做秋子瞻的小媳妇儿?”
许留山:“。。。”
这还真他丫挺难说。
“你说你一昆仑山子民,作为一号崔嵬阁中的医术扛把子,居然质疑起自家主子的威严来,我瞅着你这下半辈子是不想好好混了。。。”楚翛懒懒道,一面自行抽了根长针入了穴位,状若平心静气地养起神来,“小舒他们最近可有什么新消息?崔嵬阁大概是个何种状况?”
许留山还没从晚节不保的忧患中回过神来,愣是半晌后才答:“崔嵬阁的保密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山上人铁了心不想把消息放下来,别说是我,就是朝廷派过去的锦衣卫指挥使搞不好也无计可施。除了上回兄长带下来的那丁点消息,此外可谓是一无所知了。。。”
“我在你这儿待两日就走。。。哎!”手腕处猛地一麻,那人竟是毫无征兆地将银针抽出,这合谷穴要紧的很,楚翛没反应过来一挣,愣是流了一小臂的血,“不至于吧大哥,这就要将我灭口不成?”
许留山却不理他的浑话,楚翛赶忙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正对上一双阴阴沉沉的小眼睛,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缩成一团认怂:“您老继续。”
“阁主。。。”许留山面色凝重道,“在江南受了寨主的毒么?”
两指搭上寸口,楚翛却只懒散往石枕上一倚:“这你猜得到准,赶明儿我把你赶出这小屋子,你便去京城搭个小棚子给人算算命。。。”将赤脚大仙一张臭脸视若无睹,这病号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两眼放光地嘟囔道:“可挣钱了!”
许留山:“。。。”
这么多年,纵然是有幸识得这使大半时候活在传说里的崔嵬阁阁主,与他闲谈夜话佳酿共尝,他的万千心绪思虑,却是一无所知。
性命攸关,有何可笑!有何可闹!
楚翛那双放着贼溜光芒的眼睛搁在眼前,许留山冷冷道:“你快死了,高不高兴?”
眼睁睁看着那光芒闪烁几下,宛如苟延残喘后的回光返照,终于熄灭了下去。
到底还是怕了。
“为什。。。”
“你先前身上所受毒骨侵袭,此毒乃是阴中至阴,因而长久以来,你展现出来的症状统统都是阴实之症,偶尔有些阴阳双虚表现,也都大抵正常。而那南疆之毒,无一例外是阳盛之毒,此物与你体内毒骨残余之毒勉强中和平衡,使你短暂地显示出了阴平阳秘,气色虽说较之先前好了不少。。。”一抬头,见楚翛已渐渐皱眉,许留山抬手上去抚平他眉心疙瘩,安慰道,“崔嵬阁神医在此,死不了。”
楚翛当机立断拍掉,嫌弃道:“你这是在安抚我还是在逗小孩?”
“咳咳,你现在也是个专家,自己分析分析便是,凶险的很。”
“你的意思。。。”楚翛坐直腰杆,“这两者眼下在我体内是个互相厮杀你死我活的关系,换而言之,便是相互助长对方威风,而直到最终,二者之间必定会决出一高下,那时候,我自身将要抵抗的,是较之先前凶恶百倍的剧毒之物。”
“不错,都不是等闲之辈,此消彼长便是家常便饭。现在还能过两天太平日子,等到它们分出胜负,恐怕又是一场恶战。”
许留山说完,楚翛也只是安静消化片刻,便淡淡道:“等他俩分出个厉害的,我们再对付它便是了,一惊一乍的吓唬谁呢。。。”翻身一躺,“养精蓄锐吧我先!”
许留山:“。。。大爷,我说你这看啥啥都不咋要紧的臭脾气是跟四爷学的么?觉得次次都死不了你的不是?你。。。”
话再说不完,楚翛已转头看向唠唠叨叨的老妈子,眼神清明:“说真的,我一向以为临危不乱高高挂起,安之若素无所作为,便是秋子瞻这人为何如此这般引人注目的缘由。”
“。。。”
“大厦将倾山雨欲来之时,即便是预知到一切,仍是不得不依靠那短短瞬间的临场机变能力。未雨绸缪应付大越无脑状元考题或许有所奇效,如法炮制应对意外,便是百无一用的东西,还惹得满脑子慌张错乱,临阵容易炸毛错步法。”撑起半边身子,楚翛抬高小臂拍拍许留山肩膀,只不过轻轻一碰,便又虚若无骨一般倒在了床上,“自寻死路啊许哥!别给我增加心理压力成不?”
眨眼间呼吸便已均匀绵长,许留山对着他这些年岁始终纤瘦的背影好一阵子唾弃,终是愤愤地举着小药碗退了出去。
房门一合,那原本安静侧卧在床榻上的人,却刹那间缩紧了身子,简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剧烈的疼痛一般,狠狠咬破了嘴唇。
“要说这大越沿海一线着实好看的很,倒是当真不忍心在此处燃起硝烟。”
“前方便入了他水师看管监视之地,被发觉了怕是不好收场。”
已是正好阳春三月,烟柳秦淮已是一派大好风光,水暖欢鸳鸯,浅草尚不可没马蹄。但嗅风中盈动股不言而喻清新芳香,竟不知是农家稻田新苗之气,亦或是新生草芽萌动之心,只道一闻沁人心脾,分明无酒欢悦,却早已迷醉入骨。
他二人立于大越边境处虎视眈眈,一艘细窄苗条的西洋船在大越这些年愈发可观的舰队之中隐没无踪,不过是走马观花看过一遍,雅尔夫便已下令命船夫向回驶去,渐渐脱离了中原水军的掌控地带,迅速潜入无边黑夜,半点水花不曾带起。
“看来阁下倒是有些把握。”
相貌丑的清新脱俗的雅尔夫慢悠悠调转目光,眼神落脚点,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