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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阙没感觉到柳长月的担心,大咧咧地一笑说道:「我在床上躺了四天,骨头都躺酥了,更何况有天痴大哥和鬼子大哥不停地输真气替我疗伤,我若到今日还伤势严重,那才奇怪呢!」
柳长月眯了眯眼睛,想发怒骂这孩子几句,但又不知该从何骂起。
苏笛恭敬地跪在长廊上,低头不语。柳长月朝他说道:「叫鬼子过来给小阙看看伤势。」
「敢问主上,是跪着去还是走着去?」苏笛答道。
「走着去比较快呗!」柳长月还没发话,小阙就替柳长月说了。
跟着回过来又给了柳长月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还拉着柳长月的袖子甩了两下,让柳长月真是又气又好笑。
苏笛得令,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说着:「谢谢主子,谢谢小公子!」接着就跑去找鬼子了。
没一会儿,鬼子来了。他万分愤慨地看着小阙,心里想的还是那几个字「亏了亏了」。前两天是天痴,今天又轮到自己得输真气给这小子了。
可当鬼子抓起小阙的手腕,将爪子搭在小阙的脉上,那双带着阴森还泛绿光的狐狸眼转来转去,忽地,「嘎」地一声叫了出来。
小阙被鬼子吓了一跳,猛地就要往后窜,可鬼子没放手,把他拉了回来,又仔细摸了摸他的脉象。
「如何?」柳长月问。
鬼子左想想,右想想,才道:「好像已经好了。」
「好像?」柳长月道:「说清楚。」
「蓬莱镇住给的那些药金贵、好用!」鬼子又「嘎嘎」两声,笑得开心。「小主子、不对,小公子的伤好了七分,不用再输真气救命了,嘎嘎嘎嘎嘎——」
柳长月忽地眼神飘飘地看了小阙一眼,嘴里泛酸地说道:「你那义兄对你可真好,留下的也不知是什么药,短短几日便叫你生龙活虎了。」
听见义兄这二字,小阙才想起受伤之后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直到今早醒来才好些,所以都没问那天之后到底如何了。
也没发现有人正酸得冒泡,小阙连忙道:「对了,我哥哥他现下怎么了,还有牟大哥华五哥他们呢!」
柳长月瞥了他一眼,转身,紫色的长袍随着他的身形划了一个优雅的圆,而后他前脚踏入屋内,后脚就一个踹门,把门踹关了起来。
小阙眨了眨眼,迷惑地看着被甩上的门,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嘎嘎嘎——有人被气到了——」鬼子晓得花枝乱颤,然后高兴地跑开了去。
小阙疑惑地转头问苏笛道:「发生什么事了?谁被气到了?他们怎么都跑了,为什么没一个人回答我问题啊?」
苏笛鄙视地看着小阙,心里想着什么,嘴里也说出了什么。「你就是个缺心眼的。」
「干什么连你也骂我?」小阙还是疑惑。
「呦,你也知道缺心眼是骂人的吗?」苏笛哼了声。
「小笛子你乖,别乱了,快告诉我我哥他们在哪里,那天之后情形如何了?」小阙道。
「我!」苏笛被「你乖」两个字刺激得想骂人,却听见房里的人咳了一声,当下迅速老实了,随后整了整衣衫,这才说:
「那些人本来就全都得死。」
见小阙脸色一变,苏笛这才悠缓缓地继续说道:「但因为你,主上还是把他们都给放了。」
「放了?全都走了?」小阙问。
苏笛点头。巧妙地避开了天壁山庄仆人的下场。
虽然知道那些人只要离开之后就大致安全了,但小阙心里却因此有些空荡荡。「哥哥和牟大哥他们也都走了吗?哥哥没留下来?」
苏笛撇了撇嘴,本来不想讲的,但还是说道:「你哥哥留了一堆伤药给你补身子,我都喂你吃了,刚刚听没听见鬼子说的,你哥的药金贵、好用、所以你的伤势才会好的这么快。至于牟瀚海他们也留了些药,不过那些全加起来也不抵你哥哥半颗药的好。于是全让鬼子拿走了。」
「他拿走干嘛?」小阙疑惑地问。
「无聊的时候吃着玩。」
「药还能吃着玩?」他怎么不知道?
苏笛点头后又说:「致远那秃子留了个玉佛给你,听说是能保平安的,现下在主子那儿;你个也留了封信给你……喂喂喂,怎不听人把话说完啊!」
小阙一听卬星有信给他,迈开步子直接就往厢房里冲了。
第十七章
小阙打开门,见着柳长月半眯着眼睛正在吃紫色的甜沙饼,他走到柳长月面前,柳长月也没正眼瞧他,小阙苦苦等候了许久,待柳长月把榻上盘子里的七色甜沙饼都吃完了,可吃完了甜沙饼,柳长月也就没动静了。
小阙心里急,正要开口,却看柳长月目光朝几上的茶盏瞥了一下。
小阙疑惑地看着柳长月,不知道柳长月那一眼的用意是什么,这回倒是换柳长月不耐烦了,说了声:「茶。」
小阙这才会意过来,连忙倒了半杯热茶入茶盏里,递到柳长月面前。
小阙眼巴巴地看着柳长月,等待柳长月慢条斯理地将茶喝完,才开口道:
「柳大哥,我想看我哥哥写给我的信,苏笛说你留着是不?」
柳长月把剩余的茶水递给小阙,小阙自然而然地接下,拿到几上放好,然后又转到柳长月眼前看着他。
柳长月说道:「我撕了。」
「咦?」小阙一脸震惊。
见到小阙那副见鬼了的神情,柳长月笑得让人有些胆战心惊。他说:「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撕你一封信就这幅德行,这表情摆给谁看?」
柳长月说话时态度是冰冷的,偏偏小阙也不怕,撅了撅嘴,拉了张凳子就在柳长月面前坐了下来。
小阙闷闷地说道:「哥哥离开了,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你撕了他给我的信,我难过啊!」
「不能撕吗?」柳长月眼一挑,有种莫名的意味在其中。
小阙看的愣了神,魂突然被勾走了一半,喃喃说了声:「柳大哥你眼睛可真好看。」
「哦?」柳长月笑了声,不晓得小阙少脑子是怎么转的,一下子跳到这里来。「怎么好看法?」
「唔……」小阙想了好一会儿,想不出如何形容,只到:「就是好看。黑黑的,像练字时研出的那种很香的墨,浓的不得了,又像晚上的夜空一样,没有月亮和星星的时候一大片的黑,走路都会跌倒。」
明明再好听的话语都听过,明明在深的情人耳语都比这些话黏腻动人,可别人的称赞也补不上心仪之人一个好字,柳长月当下心就酥了,那冰冷的面容也渐渐瓦解。
他凝视着小阙,伸手拧了拧对方的脸蛋。
小阙起先皱着眉忍耐着,直到柳长月像揉上了瘾掐着他不放,他才出声道:「柳大哥,能不能别捏我的脸了?」
「怎么?不喜欢?」小阙的脸皮滑嫩嫩的,虽然因为重伤的关系还少了点血色,不过摸起来触感柔软,叫柳长月舍不得放手。
「都捏了一刻钟了,我怕你手抬这么久,等会儿酸。」小阙老实说。
闻言,柳长月大笑出声。小阙也不懂柳长月到底在笑什么,。只是摸着柳长月使劲一拧后松手的那个地方,揉了揉。
柳大阁主心情愉悦了,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
小阙见信眼睛就一亮,连忙伸出了手,双掌向上,也不抢也不夺,就乖乖地等柳长月将信给他。
柳长月瞧小阙一副小狗的模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被他掐出血色的双颊微微鼓起,脸上带着高兴的笑,心底一软,便把信交到了小阙手中。
小阙开心地连忙把这封信拆开,仔细看了里头卬星的留言一遍,眼神化的有些温软,之后又看了一遍,这才把信合好,塞入信封挡住,再把信原封不动交到柳长月手上。
「这是干嘛?」柳长月道。
「你不是要撕了它吗?」小阙说道:「我看完了,柳大哥你撕吧!」
柳长月哼了声,随手就将信撕成了两半,扔进了厢房角落的火盆里,把信烧成了灰。
他的确是不喜欢卬星对小阙关切,与小阙对卬星的依赖,这两人若放着不管,肯定之后会是让他头痛的关系,而卬星留下的那些药,若非小阙真的需要它们来疗伤,柳长月一颗也不会给小阙吞下。
「你那哥哥信里头说了些什么?」柳长月掩着言语中的醋意,佯装不在意地问道。
小阙没多想,柳长月问,他自然就说了:「哥哥说他有事先回家了,叫我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有空再去看他。他离家太久不行,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可他说若我去找他,他会好好陪我。」
柳长月听见那个陪字,就冷哼一声。「蓬莱镇想来隐世而居,从来不许外人入镇,你以为你那么容易就能找到路进去吗?」
「找得到啊!」小阙点头说:「哥哥给我画了地图,我记起来了。」
柳长月闻言眯了眯眼。
偌大的江湖,从来就有些不为人知的地方,如同神仙谷、山外小楼、被他接手的无垠轩、宴浮华的浮华宫、与传说是飞升成仙的药仙遗落在东海畔的那只药葫芦所化成的蓬莱镇。
柳长月因气海被破失了苦练至今的内力,他原先也曾想从神仙谷入手,毕竟神仙谷是药师「妙手回春阎王敌赵小春」的隐居之所,但碍于那也是他之前的妻子宴浮华师门所在之处,自从再见宴浮华与这孩子后,柳长月就打消闯入神仙谷的念头。
宴浮华不是好对付的人,然更是因为之前对她与儿子的亏欠,柳长月这才弃了神仙谷。
而蓬莱镇,是一个比神仙谷更加神秘的地方。
它从来只有在世人嘴里传颂,却没人知道这个镇建在何处,它在江湖上也有几个收集消息的据点,但实际在哪里亦无人知晓。百年来出了卬星一人以蓬莱镇镇住之名出现江湖,从来也没听过有谁是来自蓬莱镇。
但今日他这个笨儿子竟然得到了蓬莱镇主亲笔画的入镇地图。
卬星肯定知道依他柳长月的心思是不屑拆看自己留给小阙的信件,这才安安稳稳地把入蓬莱镇的地图画在上头。
柳长月看着那封烧的连灰都不剩的信,又冷哼了一声,儿子交的这都是些什么朋友,清明阁日后可是要交个这孩子打理的,就这样下去日后亲友满布江湖,杀人这事还做不做得下去!
小阙见柳长月看着那火盆,心思单纯的他自然不知道柳长月肠子里绕来绕去些什么东西,他以为柳长月也想去蓬莱镇,便说:「等我好一点了,柳大哥你想去的话,我就带你一起去吧!哥哥没说不能带朋友一起去,你别再看那封信了,都化成灰了,想掏出来也来不及了啊!」
柳长月回过头来,忽地朝小阙露齿一笑。「朋友?你当我是你的朋友?」那牙齿惨白森然的,就像毒蛇的獠牙一样,看的小阙有些心惊。
「呃……」小阙对柳长月这般变来变去的态度始终不知该如何应对。被柳长月笑着看了好一会儿,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柳长月瞧着小阙摸不着头绪的表情,心里着急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想着怎么谁不喜欢,一喜欢就喜欢上这个愣呆呆的孩子了呢?
他身边向来不乏善解人意之人。有时就算是单纯单调一些的,那也是情趣调味而已。如今身旁空下位置打算放的这个却是不懂琢磨人心思的,自己吃味,对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吃味,还傻傻地看着自己,可就是这么玉雕粉琢、纯善透亮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