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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吗?”穆龙轩坐在床榻上,微笑着看穆瑾之轻抚琴弦的模样,看他白衣胜雪的模样在烛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贵气优雅,心中亦是无限欢喜。
“自然。”穆瑾之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焚香,并走到一旁净手,这才有走回琴旁,跪坐着怀抱古琴,开始奏响一曲悠长却莫名带着些许悲伤的《赋别》。
穆龙轩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在穆瑾之垂下头开始认真抚琴的时候,他脸上的温柔与镇定终于褪去,显出挣扎与痛苦,转而又冒出狠厉与霸道,各种神色变换间,显得他的面色有些狰狞。
终于,当穆瑾之的曲子弹到一大半的时候,他悄然站起身,走到一边取出龙吟剑,缓步朝穆瑾之走去,明显是准备去取穆瑾之的命。
而这,便是先前穆龙轩在穆勋耳边留下的最后嘱咐,“朕会带你瑾之叔叔走,我们走后,将我们的尸体合葬在一个棺木里,记住了,一定不能有误。”
穆瑾之听闻动静,琴声却丝毫未断,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依旧淡然自若地弹着离别之曲。直到一阵尖锐的剧痛从胸口处传来,他终于停下了弹琴的手,低头看了看刺进他身体里的龙吟宝剑。
龙吟剑上泛着一层泠泠的光,煞气十足,一看就曾饮血无数,让人见而生畏,但穆瑾之却不怕它,因为它的主人爱他逾生命,而他也爱龙吟的主人,他的皇上,他的穆龙轩。如果穆龙轩想带他一起走,他愿意,并无怨无悔。
穆瑾之看见剑上滑过属于他的鲜红血液,又看着自己的白衣被血色染红,终于抬起头望向露出一脸痛苦表情的穆龙轩,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了温柔缱绻的笑意。
“皇上,您该让臣把这一曲《赋别》弹完的,毕竟今日可是臣四十六岁生辰,您作为礼物送臣的这把焦尾琴,臣还是第一次弹,却连一首曲子都未曾完成,实在可惜。”
闻言,穆龙轩乍然手一抖,龙吟剑便抽了出来,然后他就见鲜血猛地从穆瑾之的伤处喷了出来,血那么多、那么红,穆瑾之的脸却那么白、那么白,白得让人心悸、心颤、心痛。
“瑾之……咳……瑾之……瑾之……”穆龙轩的声音充满了悲戚、痛苦、绝望,仿佛失去了伴侣的猛兽在殉情前发出的最后悲鸣。
“穆……龙轩……我的皇上……这辈子……你什么都给了我……但如果有来世……我还是希望……我能获得……获得今生没有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呢?”穆龙轩何尝不知穆瑾之想要的是自由,但他怎么可能答应?他死都要带着穆瑾之一起走,又怎么可能放穆瑾之自由?不论生死,不管轮回,他们都必须在一起,绝不能分开!
执念太深,早已成孽。孽不能解,只能纠缠。
“龙轩……我……我的皇上……这辈子……臣只为了您一人而活……咳……臣,臣的身体……臣的一切……属于人的情感都给了您一个人……所以臣想……咳,想您的恩情臣也该还清了……下辈子……咳……下辈子臣想要自由……想要看到不曾见到的阳光……想要走出这片宫墙看看您的万里河山……您……您愿意……愿意把自由赐给臣吗?”
“哎……咳……瑾之,当你还下意识地想要朕把自由赐给你,你就是没有获得自由的。真正的自由是无拘无束,是潇洒不羁,是淡然从容,是不需要赐予的。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自由,就忘了刚刚向我讨的那一句赐予吧……”
最终,穆瑾之也没能得到穆龙轩一句肯定的回答,穆龙轩给他的只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但他却在死前最后一刻懂得了何为“自由”。如果有下辈子,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一定要做一个最自由的人,去看最美的风景、尝试一切今生不曾做过的事,做一个真正无拘无束、潇洒不羁、淡然从容的人。
而此刻,当穆瑾之含笑而去,穆龙轩却再也没了笑容,他彻底失去了生命的重心,身体也如强弩之末,彻底颓丧下来,连眼中的神色都变得浑浊不清,他一遍又一遍喊着穆瑾之的名字,仿佛多叫几遍,穆瑾之就能活过来一般,但不可能了,他生命的阳光因为他的自私被他亲手抹去杀死了。
“瑾之……咳……”只见穆龙轩吐出一大口鲜血,人却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精神了许多,他抱紧怀里尚有些微余温的尸体,眼里的神色亮得慑人,那种执着,超脱了时空,能逆天而为,“瑾之,我既能禁锢你一辈子,便能禁锢你生生世世。我什么都能给你,唯独自由,无法许给你。”
“所以,等我。”穆龙轩亲了亲穆瑾之的额头,轻轻道,“奈何桥前等我一刻,我立刻就来寻你。”
说完,穆龙轩用尽全力抱起穆瑾之变得特别沉重的身体,踉跄着走回龙床,并将穆瑾之放到床上,而他也拉下床帏,躺在了穆瑾之身侧。死前,他拉紧了穆瑾之的手,直到死亡降临,也不曾放开分毫,昭示着他绝不放手的信念与决心。
九五八年九月二十三,穆国仁德皇帝与玉君帝后,殁于瑾玉阁,死后亦双手紧握,浓情厚意,感天动地。而后太子勋将其合葬,举国同哀。
生同衾,死同穴。一代男后玉君与仁德皇帝间的故事,必将永世流传。
(正文完)
☆、正文之外:守灵与战死
穆龙轩死后,灵魂本应去往地府,却不知为何,也许是执念太深的缘故吧,他的灵魂竟没有消失在世间,而是成为了灵体,继续守候在穆瑾之身边。
此刻,他刚死不久,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没有人看得见他,那些发现他死去而匆匆赶来的太监宫女以及穆勋,都从他的身体直接穿透了过去,所以大概是他生前杀戮太重,又或者只是时辰未到,才没有鬼差来接他吧。
不过,既如此,便安之。
穆龙轩看着穆勋悲痛哭嚎地扑在他与穆瑾之躺着的床上,不由也有些心酸,但这种心酸却很浅,浅到几乎没有,仿佛人死后,很多东西都放下了,包括生前的亲情、责任、权势、财富、地位,唯独穆瑾之,他无法放下。
守灵七日,穆龙轩便紧紧跟随着自己和穆瑾之的棺木进了皇室陵寝,守在陵寝中,继续陪伴穆瑾之,就怕穆瑾之会寂寞,又或是穆瑾之也成了灵体,会回来找他。
但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当时光都不再有意义,穆瑾之都未曾出现,穆龙轩渐渐也有些不安,不安穆瑾之是否已经转世投胎,而他却还在原地徘徊。
只要一想到穆瑾之可能已经转世,而他却不在身边,穆瑾之身边会站有其他人,穆龙轩就不由怨气大盛,勃然大怒,决定去天地间寻找“走失”的穆瑾之。
而与此同时,穆国也正经历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建立于九五一年的后周,在趁着穆龙轩与穆瑾之去世之际,派殿前都点检赵匡胤率大军攻打穆国,意在统一中原。
这场战争从九五八年末,一直打到了九六零年末,两年来,赵匡胤从后周的殿前都点检变成了发动陈桥兵变的宋**,而攻打穆国的战争,也由一开始艰难无比,到了现在势如破竹,直逼穆京。
现下正是战争最为关键的时候,赵匡胤御驾亲征,亲率兵千里奔走,势要一举打下穆京,统一中原。
此刻,穆勋站在穆京的城楼上,带领着穆国最后的兵力,准备与赵匡胤决一死战。而在此之前,他曾让穆京百姓提前离开战场,却不想穆国上下民心整齐,竟无一人愿意离开,哪怕是死,也要殉国而死!
平头百姓都如此深明大义,更何况是穆国的文臣武将,此一役,穆国全民皆兵,势要守卫自己的美好家园。
这注定是惨烈的一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为了尊严、为了国土、为了活下去。
而对赵匡胤来说,这一仗也绝是他打过最艰难的仗,千里奔走,士兵疲惫、粮草不足不说,穆国虽小却尤为硬骨头,城墙上滚烫的油锅时刻不停地倾倒而下,这还不算,油锅一旦倒下来,还会有火箭随之而来,攻城时,被烫死、烧死的士兵,不计其数,让赵匡胤束手无策。
但与此同时,赵匡胤也知道,攻下穆京只是时间问题,因为穆京城内,油总有耗尽的时候,箭总有用完的时候,粮草也会因为没有任何补给而消耗殆尽,到那时,不用他再死命攻打,穆京也已是他囊中之物。
所以,很快赵匡胤便调整了攻城策略,他命士兵在穆京城外十里处扎营,每日大鱼大肉地吃、好歌好酒地玩,攻城反而成了闲时戏耍之事,目的就在于离散穆*心和民心。但他没想到穆*心民心竟如此整齐,就算他每日让人去城楼下喊话,说此时主动归降宋朝,都是宋朝的好子民,绝对优待,也无一人动摇,这让他在暗暗心惊之时,也有些真心佩服穆龙轩和穆勋的手腕。
但也是正因如此,他才更必须打下穆国,只因他自己是兵变坐上的皇帝,完全无法忍受有一脉强大的存在威胁到他的地位。
整整三个月,穆国终于粮草耗尽,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不说百姓,就连穆勋现在都是一天一顿饭,吃的还是稀粥,但他从未显出一丝疲态,因为他无时无刻不记得穆龙轩生前对他说的,“做个顶天立地的皇帝,站着死,也绝不能跪下!”
只是,每当穆勋走在城内,看到穆京城内繁华不在,饿殍饥民众众,不由心酸之极,最后他派人甚至亲自去劝很多百姓叛城离去,却得到了所有人的推拒,因为他们都敬爱自己的君王与国家,无论如何也不做那受万人唾弃的叛国贼!
“好!好!好!到了现如今境地,我们还躲什么!随朕一起杀出城去,杀一个算一个,战死沙场,也不枉为人!”
于是,穆勋率着穆京所有臣民大开城门,全部疯了一般冲向赵匡胤的军营,士兵将自己的刀剑戟给了百姓,他们则拿着菜刀、削尖的木棍,脸上带着必死的决心,冲向宋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四处都传开了穆国子民一边疯砍一边大笑的声音,那声音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仿佛昭示着死亡的降临。
穆国的人都疯了,他们不怕死不畏疼,趁着宋军仍在享受美食、美酒,玩乐之时,打了他们措手不及,逮着一个杀一个,就连平时最良善之辈也下了狠手,只因他们虽然良善,但宋军却依旧杀死了他们的亲友,践踏了穆国的国土,是人是佛都不能忍,更何况杀也是死,不杀也是死,何不选择做个英雄呢?
人活着,不过就是为了一口气!
一开始穆国的人还占上风,但等宋军反应过来拿起武器反击,很快战场形势就发生了急剧的变化,穆国的子民一个一个倒在了穆勋面前,让他悲痛欲哭,却只能强忍伤痛,继续迎头而上。
他不能倒、他不能哭,他要守护这些可爱的子民,守护大穆最后的尊严,所以他一直血战到底,直到身上被砍了数刀,他亦没有倒下。
“皇上,快走!”穆勋几个忠心的侍卫突然将穆勋围在中间,他们肩膀紧挨着肩膀,将穆勋护得滴水不漏,为穆勋杀出一条血路。
穆勋哪里肯抛下子民离去,却又见穆国还在挣扎反抗的臣民突然都围了过来,牢牢将他挡在了身后,声音不齐地喊着,“皇上,快走!”
看着这一幕,穆勋不禁热泪盈眶,但他最终没有逃,而是大笑着继续拿起剑,又冲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