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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酌曾经以为这段漫长无尽的单恋将会是他的全部,可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一无所有。
肖愁心狠,仿若无情人。
娄斟轻咳两声道:“好了,选妃是为了大旭,这件事由不得你。季家的嫡女我看就不错,端庄大方。”
“……”娄酌的视线从肖愁身上挪开,眼观鼻鼻观心道,“那就听父皇的。”
“那就先这样定下。”娄斟起身,重重按着娄酌的肩膀,“先回宫吧。”
娄酌被带着走了两步,却又停下,道:“父皇,您先回去吧。”
娄斟一愣,向肖愁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道:“你自己有点分寸。”
毅然决然抛下肖愁走了。
肖愁面无表情躺在风落园的藤椅上,任由娄酌走过来,牵住他的衣角:“肖愁,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肖愁闭眼不语,静坐树下。
“这就是你让我死心的方法吗?我总缠不了你一辈子,给我留个虚渺的念想都不可以吗?”娄酌轻轻闭上眼,像临终前的老人。
“死心?念想?”肖愁骤然拔高语调,显得刁钻不少,却又觉得不像是自己平常的样子,放松下来,“你这点念想,始终是小孩子玩玩罢了,哪能长久……”
“七年若不够长久,”娄酌左手攥着白玉佩,逐渐攥紧,像是要将其碾碎一般,“我还有余生。”
肖愁忽而嗤笑道:“你对我的事了解多少?就敢肖想七年。”
“肖愁。”娄酌看着他的眼神带了点痛心疾首,“你有过爱吗?”
“有过啊,怎么没有呢。”肖愁直起身来,抱住娄酌,仿佛是要把人碾碎来,“但是我直白点告诉你吧,我爱的是娄携卿,那个与我相识于古刹青灯下的娄携卿,那个孤身入敌国见我的娄携卿,那个死于祝黄昏之手的娄携卿。然后他死了,我也什么都不想了。你这点念想,算什么啊?”
“可是,”娄酌最后重重揽住肖愁,极缓地放开,“人活着可以没有钱财,没有亲友,甚至没有自由。可偏生不能没了对失去的或是从未拥有的东西的追求,若是连这点念想都没了,那人还能叫人吗?”
肖愁把他推开,笑道:“都是谁教你的这些有的没的,活着就是一种快乐了,哪还有那么多追求?这世间,除却生死,其余都是闲事。”
“是吗?”娄酌出了一口悠长的、沉重的气,“那便当我从未说过吧。”
肖愁点头,道:“你回去吧,我要去一趟蜀中,下个月就来。”
肖愁先放开了手,率四方军令之安西军令前往蜀中。
肖愁一道安西军,便简明扼要地表示现在他要攻打庆国。
重整山河一事,总得有人做。就算之后是锉骨扬灰的下场,也不得不做。
庆国军队随时在备战状态,肖愁迅速点好兵与其相对,他向来是亲自上阵,循鼓鸣而战。
安西军副将在满天烟尘中来到肖愁身边,问道:“大人,可需要出动您带来的那些武器?”
肖愁愣住,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蛮人本就数量不多,且各个野心勃勃,对大旭恨之入骨,肖愁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一炸了事。可是在这里不行,蜀中人杰地灵,战场不远就是村落,庆国的士兵也多是百姓,就算对庆国忠心,也不至于到不能教化的地步,并且怎说也没有匈奴那种骨髓里出来的恨意与野心。
纵然他们是敌,也罪不至死啊。
肖愁挥剑立在身前,觉得耳边嗡鸣不绝,摇摇头道:“先不用,叫弟兄们注意一点,打不赢就跑,别太想不开。”
“是。”副将领命而去。
为将者最忌讳慈悲,而肖愁始终是一个慈悲的人。灭三大世家时只杀涉联盟者,如今在战场上,也不愿对敌国士兵赶尽杀绝。
最终两军将领暂时停战,各有一个月时间来埋葬将士,顺便将周边百姓迁离。
肖愁食言了,他并未待到娄酌登基再回巫山,而是赶着这无事的一个月先去了巫山修炼。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娄酌,你信命吗?”
时隔五个春秋,娄斟再问出这句话,是在病榻上,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娄酌跪在一旁,按住了娄斟因病枯瘦的手:“不信。”
“好!”娄斟大笑起来,像是要借此抒发他那些无处安放的愤恨,压抑了一生的怨怼,“好!不信就好!不信就好!凶吉在人不在天,我命由我不由天!”
娄酌低头不语,静听娄斟放声呼喊。
“娄酌,我希望你记住我一句话。”娄斟抬起手,从枕头下掏出一本佛经,扔在地上,“也许命运是有的,但是你要相信,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都是不值得后悔的。”
他扶着床起来,披着华锦披风站起推开寝殿大门,
门外有肆虐的风雪,有枯败的残枝,有举着扫帚的宫人。
可惜他快看不到了。
“我今因病魂颠倒——惟梦闲人不梦君……”
他信佛二十余年,这辈子却没能积下多少德来,若不是肖愁,也许他就做了亡国君主了。
从最初的一刻开始,到储位之争,到登上帝位……
这些都是往昔了。
由来往事不需记,散与聚,真容易。
他在寝殿门口跪下,双臂无力地垂在地上,满头华发在风中飘散。
由来往事不需记,散与聚,真容易。
娄酌把娄斟的尸体抱起,安放在床上,向不远处的内侍道:“皇上驾崩。”
帝崩,国哀。
娄酌将在下月登基,正操办这些事时收到了沈旭一封信,请他到沈旭府上。
沈旭在娄斟在位时期领着安安分分的俸禄干着安安分分的活,身居高位,尸位素食,但面对各大世家的威逼利诱不为所动,几十年如一日地向娄斟打小报告。他这沈府上也像是沾了他的和气一般,不见热闹,也不显冷清,只几个人在门外扫雪,府中传出凌乱不成音的琴瑟声。
管事将娄酌领到沈旭房中,沈旭正散着长发跪坐在屋中,面前摆放着一个稀奇古怪的铁匣子。
沈旭道:“老臣身体不适,便不起身相迎了,太子殿下不嫌弃就在地上坐下吧,打扫干净的。”
娄酌席地而坐,问道:“沈大人找我来所为何事?”
沈旭轻轻拍着面前的铁匣子,笑道:“我与先帝曾经约好,谁先走,算谁赢。”
“……”娄酌道,“想必大人找我来是说彩头的吧。”
沈旭轻轻点头:“输家陪葬,但在这之前,还要完成赢家的遗愿。遗愿在一个青玉雕龙的盒子里,但我不知道他的放在哪。”
“我见过那个青玉盒子。”娄酌道,“在父皇枕下。我这就差人去取。”
沈旭起身,从墙壁上的一处暗格中取出一个青玉雕龙的盒子,从中拿出一张字条,紧紧攥在手心。
正巧娄酌的侍从也将娄斟的盒子取来,娄酌将盒子推到沈旭面前:“还是沈大人自己开最好。”
沈旭推开盖子,从盒中拿出一块布条来,看得出是龙袍的边角料。
沈旭将布条摩挲几番,摊在桌上,也将自己写的放在一旁,呈给娄酌看。
“愿皇上寿比南山,坐拥万里江山。”
“望沈卿长命百岁,坐享荣华富贵。”
沈旭像是泄了气一般,无可奈何地笑道:“我还当他会要我做什么呢,真是败家。”
“沈大人。”娄酌从袖中翻出了一个与龙袍相同材料的同心结,推到沈旭面前,“既然父皇遗愿便是如此,您又何必呢?”
“殿下,平心而论,先帝算不上一个好皇帝,对吧?”沈旭把同心结挪到面前来,却用手压着。
娄酌思索片刻,道:“无功无过。”
沈旭低头低声笑着:“他心很软啊,心软的人做不了一个好皇帝。再就是他看得太通透,看清因果的人注定不能在因果交杂的位子上做出一番功业。”
娄酌自己也是快要登基的人了,沈旭这番话半是感悟,半是说给他听的,然而他也实在说不上是个心软的人,也不是个能看得通透的人。
沈旭拿起同心结,眯着眼看结上绣着的一行小字,逐字念出来:“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
“殿下。”沈旭托孤一般把他面前那个铁匣子塞到娄酌手中,“这是老臣给大旭最后的礼物了,有此物在,庆国不得犯我大旭半步。”
娄酌把铁匣子收好,微微抬起手,又收回:“沈大人……”
沈旭起身后退两步,对着娄酌跪下,磕三个响头:“请殿下……如今当说是陛下了。一叩陛下北清匈奴,西定反贼,还我大旭一个安康盛世。二叩陛下开张圣听莫信偏言偏见。三叩老臣当去远,难以谋事于殿前,陛下明思决断,莫牵挂怀念。”
“沈大人!”娄酌将沈旭扶起,低吼道,“大人说什么我不答应?何必如此?”
“是啊,陛下才是最体谅臣的。”沈旭抽身离去,走到床边,伸手向床帐之上,“臣将长怀民生愿,他朝归来春满园,得谋太平在人间,天下归一,百姓晏——”
卷起的床帐上藏着一柄剑,沈旭将其抽出,架在身前:“陛下,荣华富贵臣今生是无福消受了,唯一的正途,便只有追随陛下而去了。”
“沈旭!”娄酌跨步上前,将剑夺过,不料沈旭是铁了心想要配娄斟去,直往剑刃上撞,溅娄酌满襟鲜血。
那已经不是所谓君臣之情了,人生能得一知己,是三世修来的福德。
娄酌跪在地上,剑落在他脚边,与倒下的沈旭相隔不远处,唯独鲜血还有温度。
“沈大人……”娄酌扶起沈旭的尸体,安放在椅上,“您就这般弃江山社稷而不顾吗?”
无人应答。
飞雪葬了门檐,新生与终结,都沉寂在一场淋漓大雪。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因病魂颠倒——惟梦闲人不梦君【元稹给白居易的唱和qing诗】
由来往事不需记,散与聚,真容易【清风明月会相逢】
由来往事不需记,散与聚,真容易【同上】
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白居易给元稹】
二叩陛下开张圣听莫信偏言偏见。三叩老臣当去远,难以谋事于殿前,陛下明思决断,莫牵挂怀念【安九,出师表】
臣将长怀民生愿,他朝归来春满园,得谋太平在人间,天下归一,百姓晏【同上】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娄酌登基了?”肖愁坐在巫山中的怪石上,问一旁的常言。
常言板着脸,点了点头。
肖愁继续一目十行地看着手中薄薄的信纸,惊道:“沈旭给娄斟陪葬了?为什么?”
常言道:“皇上说,是沈大人与先帝曾有赌约,沈大人是在履行义务。”
“唉……也随他吧。”肖愁眉头紧锁,把信看完,道,“娄酌也真是能倒腾,一登基便有了这么多事。他派人带了一个什么神兵利器来庆国了是吗?”
常言拿出一个铁匣子:“这是沈大人给您的。听闻这是沈大人做的最后一样东西。”
肖愁把纸折起来,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常言低下头“嘿嘿”一笑,道:“都是山下的百姓告诉我的。”
肖愁点点头,道:“我也有几个月没回王城了,该去一趟了,还得去风华教看看夫人。你便在巫山先留着吧,把东西收好。夫人平常也忙,多个帮手总是好的,我便自己走去宣城了。”
“是。”常言躬身行礼,退回在巫山的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