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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听说。
高高的宫墙内盛传着将军和姑娘的故事。承庆殿中的人压抑着自己没有刻意去查,结果还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莫问有一月没来上朝了,出入校场倒是勤快,却次次都带着一个姑娘。徐离文渊下诏他不来,派吴继周去请他不来,后来当朝少卿都出面了,莫问还是没进过一次楚宫。
即便是楚子又当如何,随随便便一个姑娘都能胜过他。
十月半,例牌上写,天下丰收,宜婚娶。
迎亲日,红装十里。
长安街上十里红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所有人都在为莫将军新婚感到高兴,只有徐离文渊,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少年正在承庆殿里批改奏折,无端得心烦意乱。鸽子扑棱着从檐下飞入长空,少年抬头看了一眼。
手里的笔还没来得及落,朱红色的墨滴下来晕染了半张纸,没来由得更加惹人心烦。
将军府里,席位上坐着的不仅有江湖侠客更不乏朝中重臣,满堂喝彩。
李景华拢了拢肩上的斗篷,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
他是庸国人,十岁被父亲接来大楚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难以适应。他不知道为什么边疆烽火不断的时候天凉城里还能闻听歌女细唱,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国家争锋相对之际楚人还能大大方方与之通商,只要关口不闭,押运货物的车就永远在路上。而楚人则不同,身上的血液让他们有一种骨子里的自信张扬,他们仿佛知道别族永远不可能攻破边关。要是有一天真的兵临城下,楚人是拿起锅铲就可抗敌的民族。
眼前是虎蚀军上将的婚礼,军中将领悉数到了,就连那些不久前还和莫问横眉冷对的文人学士也到了。将军们在一旁正襟危坐,倒是平日里衣冠楚楚的文官撸袖子闹着要大醉一场。
李景华嗓子难受,长袖掩面轻咳了一下,然后淡淡笑了。他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了。原来放下一些刻意的礼节,肆意地活真的会轻松很多,像个真正的楚人那样。
吉时到,莫问用红绸牵着新娘子进来。姑娘莲步轻移跨过火盆,仿佛跨过了半生的苦难半生的痴缠,从今以后就是相依相守的平淡。
莫问低头看着眼前的红盖头,有片刻恍惚。上面用金线绣着两只交缠的凤凰。
天下间的双凤展翅都是这样绣的吗?还是说只有喜服上这样绣?那为什么徐离文渊送他的字画上会绣着同样的图案。
一众满脸横肉的将领看见莫问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新娘子不禁感动地眼泪汪汪,完全就是给儿子娶媳妇的状态。当中的一位将领正抬袖子抹泪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院子里瞬间涌进很多身着统一制服的人,黑压压的一片站在院子里气势汹汹。原本隐藏在暗处的侍卫现身,双方互不相让剑拔弩张。
徐离文渊跟在影卫后面进来,拨开人群,一步步行至大堂。
看清房间内场景之后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笑了一下,抬手指了一下席位上自己的臣子,又不知道应该指谁只能颓然将手放下,问,你存心要瞒我?莫问,你存心要伤我,是不是?
那句问话,大概用尽了他半生的力气,但在旁人听来他的声音却很低很沙哑,口中像含了一吨沙,不辨口型几乎就要不明白他说了什么。
少年一袭黑衣长衫玉立,站在当厅却与红色为主的大堂格格不入,他站着,目光中裹挟着的疯狂的痛苦正波涛汹涌。
莫问在欢天喜地的人群中央回望他,目光淡淡的,像是悲伤,更似嘲弄。
“你告诉孤王,是不是?”
徐离文渊已经有些疯了,不管不顾地就要上前去,可他刚迈出去就被一柄长剑制住了脚步。他挣了一下没挣脱就迎着那利刃去了。
深深扎在肩头上的,是著名的落月剑。苏应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低声道,王上,今天是莫将军的婚宴,还请您自重。
“自重?”少年越过他的肩头去看莫问,只要莫问有半句解释他就能带着两千影卫退去,但莫问没有,他隔着人潮看向他的目光中只有陌生和嘲弄。
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与莫问共牵一条红绸的姑娘本能地攥紧了手里的布料,手指和红绸绞在一起。莫问知道她紧张就拍了拍她的手。
那么微小的细节却如惊雷般瞬间炸毁了徐离文渊的所有希望。他猛地退后了一步,捂着尚在流血的左肩,目光扫过宾客席上或熟悉或不熟悉的脸,凄迷一笑,低声对身后的影卫道,凡今天在场者,全部下狱。没有孤王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消息传开,满城哗然。
茶楼酒肆里盛传着楚子与莫将军的爱恨纠葛。
有人说他那天亲眼看见楚子带着影卫杀气腾腾得从长安街上过去进了将军府,出来的时候肩上还有伤。最重要的是楚子走之后御史台的人就到了,满堂金贵全部下狱。啧啧啧,太可怕了。
“虎蚀军呢?就算虎蚀军远水解不了近火那城外的五千轻骑呢?将军府侍卫也不少吧,就这么让人带走了?”
那人低着头神神秘秘道,最邪门的地方就在这里,传说那五千轻骑带回来是为逼宫所用,没想到如今都要被人抓走了莫将军还是没下命令。
“不会吧,这是什么意思?”
“想来应该是抢了楚子的女人心中有愧?”
有巡逻的人从长街上过,两人自动噤声,刚刚的谈话就此消散在风里。
晚间,大殿里上灯,吴继周将快要燃尽的蜡烛换成新的,重新将灯罩安上,站了一会儿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阿翁可是有话要说?”
吴继周后退了一步说没有然后就主动退下了。没过多久他又端着一碗燕窝过来,说,王上操劳,吃点东西缓缓。
徐离文渊从一堆奏折中间抬头看他,道,阿翁有什么话就说吧,孤王准你议论朝政。
“王上。。。。。。。老奴不是对您的决策有意见,只不过李少卿一向体弱夏天出行都要加一件斗篷。牢里阴湿,他怕是受不了。”
徐离文渊点点头道,孤王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儿吗?
吴继周摇头,弓着身子退下,站在台阶上回望殿内,还是不自主叹了一口气。
少年是万人之上的楚子,披荆斩棘而来为的是天下一统江山变色,他明明是势在必得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寂寞满身。
翌日清晨宫中降旨说李少卿无罪,还特意叮嘱说无事可以不用上朝,暂时在家修养。
狱卒恭恭敬敬得把李景华迎进来又恭恭敬敬得将人送出去,道歉不迭就算了还侍奉周到。
隔了一堵墙的苏应淼在干巴巴的稻草上坐了一天终于忍不住了,回头冲莫问抱怨说,到底怎么办你倒是说话啊!
“行军路上比这个艰苦的时候多了,怎么不见你抱怨?”
“那能一样吗?我们现在是阶下囚!阶下囚啊喂!莫名其妙就进了监狱啊喂!”
阳光从小窗上斜斜得射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莫问沉默了半晌,就在苏应淼忍不住把狱卒叫过来威逼利诱的时候他开口道,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你要认罪?撇去军功不谈认下自封为帅的罪名,顺便将虎符交出去做回一个平民?”
莫问看着他,不说话。苏应淼就在那样的目光中越来越慌,最后破罐子破摔一般痛心疾首道,行吧,算我没想到你这么怂,不过你啥时候认罪伏法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准备回塞北去。我带着那五千轻骑一起走,以免被你连累。
第八章
早朝时,百官席位空了一半,整个宣政殿都空空荡荡的。徐离文渊摆了摆手,说,无事退朝吧。
下朝时经过紫宸殿,徐离文渊站在整个楚国最高的建筑物上,不经意望着御史台的方向皱了皱眉。短短半年不到不知怎么他就把自己推上了如今境地,抬头看四周全是绝路。料峭悬崖正大张怀抱等着他纵身一跃,只要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长期缠绵病榻的李景华出狱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府,而是裹了两层斗篷站在初夏的阳光里等他,等人走近了便俯首道,王上,百姓乃国之根本,臣子为朝廷根本,因为一时冲动害了整个国家的前朝案例不胜枚举,万不可一意孤行为了一个人将整个大楚置于险境。
“前朝案例?你是说孤王像帝辛吗?”
李景华沉默地站着,因为久病未愈脸上沁出一层薄汗来。
徐离文渊失魂落魄地顺着高高的宫墙一步步走回承庆殿,哑声道,孤王是想做帝辛的,可他不是妲己。
李景华怔在原地,看着自己辅佐了多年的人一点点颓败下去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是重重地咳了两声。
因为参加莫问一场婚宴莫名其妙被抓起来的官员在御史台待了整整三天。三天后怨怼已经仅剩了疑问,百官蓬头垢面地从大牢里出来,脸上挂着笑接过他们主子作为补偿准备好的绸缎银两。
没办法,运气不好就是这样,出门被石头绊一下说不定都能摔死。
苏应淼伸着懒腰出来,因为重见阳光而心情舒畅。动作还没收就见吴继周迎面冲着他们过来,情急之下脱口问,他要干嘛?
吴继周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定,指着一匹马示意莫问说,莫将军,请吧。
苏应淼一把拉住要上前的莫问说,他要杀你,你的意思呢?慷慨赴死?
莫问回头看他,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说,替我看家,不要等我回来一看整座宅子都被搬空了虎符也到了别人手里。
等到人都走远了,御史台的大门吭得一声关上,苏应淼还是站在原地一副痴呆的样子:刚刚他是不是笑了?明帅居然笑了,明帅笑了吗?
进了宫,莫问被一路引着穿过无数宫门无数长廊最后停在重华殿。吴继周恭恭敬敬地将宫钥交给他说,莫将军,此后这含元殿就姓莫了。
莫问看着手里那把精铜鎏金的钥匙,愣了愣,什么都没说。
承庆殿里的人坐在榻上偎着如豆烛火看书,抬眼看了一下回来复命的吴继周,淡淡道,孤王知道了。
他什么都没说但内务府却收到了旨意说从今往后所有好东西都紧着含元殿用,就算含元殿无人居住也要留下东西,以作备用。
掌灯时不远处的长乐宫忽然传来咿咿呀呀的唱声。莫问倚在廊柱上听了半晌,从模糊的残音中确定唱的是《战太平》。声调虽悠长绵软,曲中唱的却是国破家亡宁死不屈的故事。
莫问鬼使神差地将手举到眼前。不知道这双手下死过多少人呢?几千?还是几万?
他愣了愣摆袖走回殿内,不知怎么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天光渐暗,正阳门前的暮鼓响了三声。莫问从梦中惊醒,睁着双眼盯着虚空看了很久,仔细听才辨识出殿外有人敲门。
一个晃神的功夫他竟然靠在榻上睡着了。果然歌舞软塌消磨意志。
侍女进来放下东西又悄声退去,莫问却再也睡不着了,顺着一盏盏朦胧亮着的宫灯走出含元殿来。
纵观整个周王朝版图,楚地绝对能称得上偏远。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什么都缺,唯不缺水。就连当初文帝随手修的太液池用的都是活水。
河灯在池塘里随着暗流静静飘远,两个宫女一人拿着一盏灯从池塘边经过,闻听长乐宫中的乐声不禁舞袖轻哼。
同一时间,承庆殿里幽幽一点烛火一直亮着,徐离文渊倚坐而读,从黄昏到深夜。明明是他的楚宫却好像热闹都与他无关。
莫问远远地看了一眼又原路折返顺着长长的甬道往北去了。经过太液池的时候他抄了一条小路,原本想着去落云宫看看,却不想被宫女拦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