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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拿在了手中。
傅红梅一愣之下大怒,想也不想地便劈手去夺,被对方轻轻一闪,又在腕子上点了两下,这才看清是自己的丈夫,又是不解又是着急:“青云,你做什么?”
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丈夫此时面色苍白,神色却严肃得出奇,他死死盯着那封写了自己名字的信,却又似乎不太敢去看它,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傅红梅的肩:“阿梅,别乱了方寸,被贼人牵着鼻子走对飞儿更糟糕。”
傅红梅心中一暖,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我没事,放心,先看看贼人说了什么。”
许青云却摇了摇头:“万一里头藏了毒粉一类,这般贸贸然打开岂不是中了对方的计?今天先到这儿,你回去休息一下,我找人仔细检查一番这信再打开。”
傅红梅一听之下又急了:“飞儿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哪有时间这般折腾?你给我,我不怕死!”
说着伸手便要再去夺那信封。哪知许青云却毫无道理地固执了起来,愣是变了几个身法躲开了:“阿梅,你冷静些!”
顿了一下,他似乎也知道这样只会适得其反,于是足尖轻点,一个人独自落到了人群之外,解下了腰间的长剑:“事出紧急,那么便让我来拆这信,诸位都离远些,免得着了阴险小人的道。”
许青云手心冒出了冷汗,众目睽睽之下却强装镇定。他装模作样地捂住了口鼻,又侧了侧身子,仿佛这样便能挡住众人好奇的视线一般,心中打定了主意:一挑开信封拨开信纸,若见着什么不利于自己的内容,哪怕无法自圆其说也要立即毁去!
谁知剑尖微动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许青云正自心虚,这一下差点没握住手中的剑。余光只见方才那半死不活模样的乞丐猛地拧过一个诡异的弧度,竟一下从架住他的弟子手中挣脱了,整个人轻飘飘地纵身而起,傅红梅大声呵斥着出手时,对方已飞快地翻出了议事厅。
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许青云,呵,做贼心虚还能更明显一点吗?近二十年了,你可曾有半点歉疚过?”
声音并不高,却用上了内力,大厅内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不说外头整个炸开了锅,青木堡弟子纷纷出动去抓这胆大包天的贼人,议事厅内却是一片尴尬,落针可闻。
这回,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许青云的身上:“堡主,这……”
要说起来,许青云这个堡主,大约是近几任来存在感最低的一个。他本事固然有几分,但在青木堡这种人才济济的地方,绝对不算独一无二。更何况这种传承已久的门派,更重视的其实是门第和人脉,这是根基浅薄的许青云娶了青木堡大小姐都无法轻易改变的一项——除了傅红梅手中原有的门路,他无法打开更多渠道。
再者,许青云性子里又有些自视甚高的成分在,这种自傲在屡屡受到打击时,便成了一种深深的自卑。在他还没能很好地掩藏自己的没底气时,这番露怯为他之后的路又添了些波折,因此坐上堡主的位置许多年,外头的大部分事还要靠陆潜奔走,里头的大部分事也还要傅红梅支持。
这大概是难得的一次,他又成为众人的焦点。
许青云心中恨得呕血,勉强挤出了一个莫名其妙、我不知道这小贼在说什么的表情,手中的剑却再一次微微颤抖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他若假装看到内容后大怒,不由分说地把信毁了,那也太过明显了一些……
这会儿,平日当做眼珠子疼的儿子的安危已经被许青云置之脑后了,他多年经营的名声和地位,虽然依旧不理想,却也是大半生努力的结果,绝对不能毁于一旦……后背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可他想不出应对的法子。
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怨恨起傅红梅来。若不是她那么急急忙忙地开会,若不是正开着会送来了这封信,那么一切明明还有挽回的余地……这女人爽利的性子他向来是挺欣赏的,然而这一刻,许青云忽然愤怒了,这女人从来要做什么便做什么,从来都不问一问自己这个堡主的意见,她眼中真的有自己这个丈夫吗?
傅红梅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丈夫,到底相处多年,她一眼就看出,看似镇定的丈夫很有些不对劲。她狐疑地上前两步:“青云,你怎么了?”
许青云一惊,猛地将信牢牢攥在了手中:“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众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许青云定了定神,皱着眉头做出一副艰难回忆的样子,信口扯到:“若说将近二十年,那便是我初在江湖上走动没多久时,那会儿我一腔热血,日日想的便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事。一来二去,得罪些小人也在所难免。不过这若是许某惹出的私事,自有我自己摆平。阿梅,我们这便回去计较一番,出发去救飞儿。”
这话一出口,显然是将在座都当成了外人,相当得罪人。然而许青云骑虎难下,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先把眼前糊弄过去,事后再花心思编一个漂亮的谎言糊弄一番也比当众扯了面皮往地下踩好。
傅红梅这会儿已经相当确定丈夫有事瞒着自己了,她眉头一拧,有些疑虑起来,一时间有些不确定是赶紧抢了信的内容看,还是等丈夫私下跟自己坦白。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丈夫,向来果决的女侠也有些摇摆不定。
然而背后之人显然并不打算给他们犹豫的机会,底下人再次犹犹豫豫地跑了上来:“堡主,夫,夫人……”
“少林寺的无癫、无念大师,韦陀门的木大侠,霹雳门的花娘子,虞家两名兄弟,雁行门的卫长老……总之,前一阵门内宝物有失窃的十几家全都聚过来了。”
许青云心头猛跳:“又发生了何事?不是已经确定了并非青木堡所为么?”
“阿弥陀佛,叨扰了。此事虽非青木堡所为,恐怕还与贵堡有些干系,是以再次上门,还请许堡主勿怪。”无念大师的声音遥遥传来。
其他人就没有无念这般客气了,韦陀门的木少峰的大嗓门直接嚷嚷得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许堡主,不是木老儿说,你到底干啥亏心事啦?我们所有人都收到了一封信,‘二十年前,许青云负心薄幸在前,害人满门在后,血债血偿,天经地义,还望诸位做个见证’。里头说,让我们与你一道去九溪,把当年的事分辩个清楚哩!”
“就是,说是只要跟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所失的宝物,自会原物奉还。”有人接着喊话。
许青云千方百计遮遮掩掩的内容便这样被公之于众,顿时眼前一黑,这可比看到亲儿子染血的宝剑还要诛心许多。
楚岫做事,早已学会了滴水不漏。之前一件一件物什地送,大堂上的一波三折,不过是为了让许青云更煎熬一点而已。
毕竟,比起当年他在暗河中的挣扎,这根本什么都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昔年妆 姑娘的地雷~
☆、复仇2
深秋的观澜江畔; 落木萧萧。几场冷雨过后,该落的叶子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刺向深色的苍穹; 剩下一些常绿植物也变成了灰扑扑的暗绿,无端显出几分肃杀来。
冬天近了。
水落石出之际; 是行船最好的时候,不必时刻为那水底下的暗礁提心吊胆。大大小小的水匪趁机出动; 也跟着开始了狂欢; 加紧干上几票,一整个冬天都可以尽情挥霍了。
然而这两天,观澜江却出奇的平静,商人渔人来来往往,互通讯息间,竟没听说什么遇到打劫伤人一类的事。
有那消息稍微灵通些的; 私底下悄悄交头接耳:“昨日几条大船; 一船一船运了满满当当的江湖人往上游走。听说啊; 可不是平日街井中那些拉帮结派打群架的混混,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连青木堡那位夫人好像都出动了; 恐怕呐……这道上是要变天啰。”
也有那亲眼目睹的; 手舞足蹈地比划:“可不是!我见船头站了个光头的大和尚,太阳穴鼓鼓囊囊的,看你一眼呐,真的让人心里都可以哆嗦一下……他身边还站了膀大腰圆一条汉子; 一手拿一个大杵,竟比寻常人的大腿还要粗上许多呢,要是给扫上一下,嘿!可有得受着呢!”
普通百姓是看热闹似的谈论着这事,各有各的说法,结论倒是基本一致的:大佛过境,那些魑魅魍魉便只好退散了。
可这也不见得一定是好事。那么多大佛一齐出动做什么?看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可不像赴宴的。于是商人渔人也默契地加紧了行程,尽量离开这是非之地。一时间,观澜江畔显出一种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
傅红梅端坐在船舱中,脊背挺得笔直。不过一夜未眠,她似乎便以惊人的速度憔悴了下来,眼窝都有些下陷,眼角浮现出几条细纹来。一双眼睛倒是显得更大了,带了几丝刺目的血丝,瞳孔中却仿佛有两丛火苗在灼灼燃烧。
“小姐,离九溪还有一阵,你先歇会儿吧,有了什么进展老婆子立马叫你。”王妈苦口婆心地劝。
事到如今,已不仅仅是青木堡内部的事了。涉及另外十几个门派宝物失窃,矛头几次三番指向青木堡,无论如何,几十双眼睛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等着一个交代。傅红梅根本别无选择,只能当场让人备船去九溪。好在几百人浩浩荡荡地开道,其中不少还是当今武林排得上号的高手,基本不必担心路上遇到暗算。
但傅红梅担心儿子,硬是一刻不敢合眼,王妈看着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有小船飞快地靠近,然后便是人跳上甲板的声音。傅红梅正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闻声倏然转头,与王妈一道看向进来通报的弟子。
“夫人,少爷的确……失去消息了。我们想尽办法也没有联系上。”年轻的弟子脸上有些惊惶。
又有人进来:“夫人,副堡主那头,也没有消息。”
傅红梅眉心紧锁,正要开口,外头又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有几分沉不住气了,喝道:“还有什么坏消息?”
“阿梅,是我。”这回来的,却是许青云,“有飞儿的消息了吗?”
他的模样比傅红梅好不到哪里去,一个晚上的时间,胡茬冒出了密密的一层,无端有种落魄感。然而他很好地把这份不安掩饰成了对儿子的关切。
傅红梅一愣之下,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她的右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剑,一夜之间,曾以为可靠无比的丈夫忽然疑似有了另一张面孔,唯一的儿子又下落不明,那么现在能依靠的,便只剩下陪伴自己多年的长剑了。
父亲去世前曾交代她:“无论何时,都不要荒废了手底下的功夫。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对于我们江湖人来说,只有握在手里的剑是实实在在的。”
在今日之前,她从未觉得这句话多么重要过。
两名来通报的弟子对视一眼,默默地让到了一边。昨日的那些话他们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了,“负心薄幸,灭人满门”,啧啧,虽不知真假,可也够许青云喝一壶的了。
王妈像个老母鸡似的护着自家小姐,不满地瞪了许青云一眼。可转念一想,这些个麻烦事到底算是家务事,撇开那不知底细的复仇者,剩下最多的便是许青云和傅红梅这对夫妻间的事,外人终究不好多插手。小姐一晚上没睡,也有为这糟心的缘故在,不如让他们把话敞开了说明白。
寻思至此,王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