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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瑞替他把眼睛扶好,皱眉看着他:〃怎么了?〃
白文卿只是摇头,低低一句:〃头晕。〃
徐淮宣在前座听了,蓦然回过头来,〃那先下车,我陪你走回去。〃
碧桃睁开眼,一敛方才的伤感之态,说道:〃前面就快到了青楼梦好,不如等会儿去楼上坐坐,我让妈妈安排一间雅座,给各位爷儿休息休息再走,也是我答谢各位爷的意思。〃
顾寒瑞问道:〃青楼梦好什么样儿?〃
碧桃回道:〃一栋二层楼,门前挂着两对红纱灯笼,楼牌上有字的,就叫青楼梦好。〃
顾寒瑞记在心上,推开白文卿身侧车门,拿了一把伞道:〃那我和白先生先下去走走,到了那里再找你们去。〃
说完就不由分说地扶着白文卿下了车,也不管徐淮宣说什么,只顾关上车门,撑了油纸伞和白文卿并肩走着。
地上的雨水积成了一个又一个小水洼,路旁白亮的灯光和前面汽车尾灯的红色交相辉映投在水中,折射出无数潋潋滟滟的波光,两人踩着雨水,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谁也没有说话,在这寂静深巷,只有雨水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在凄凄沥沥地响,顾寒瑞把伞倾向白文卿身侧,看着他,问道:〃好点了〃
白文卿点点头,瘦削的脸庞映在雨中,镜片沾了雨滴,形成一片水雾,遮住了他眼前大半的视线。
顾寒瑞右手撑伞,左手伸出去摘下他脸上眼镜,白文卿微讶一声,长而弯的眼睫下藏着一小颗泪痣。
顾寒瑞把眼镜放到大衣的口袋内收好,笑道:〃等到了青楼梦好再还你。〃
白文卿也笑,〃今天多谢。〃
他笑着的时候也还是一股清冷气质,清清浅浅地,连腮边两个梨涡都是浅的。
顾寒瑞半开玩笑,存心要招惹他一番,暧昧地靠他耳朵说:〃就这么谢我,嗯?〃
白文卿不惯这样暧昧姿态,红了脸只顾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着路,顾寒瑞看着他,就想起来从前自己养过的一只小猫儿。
这小猫会害羞、会低头、会脸红,可是偏偏不动心,动心的人藏不住心事,一定会主动的,管他多含蓄。
真是硬心肠。
猫都冷心冷情,何日能待到他生出情肠来?
撑着伞,顾寒瑞不住想着。
走过一段氤氲雨路,欢声笑语渐渐充盈耳畔,抬眼看去,一片桃红柳绿,烟花繁华,夜色里白昼的颜色衬着朱楼,混杂在冷雨凉风中的气味,有着甜腻胭脂香。
青楼梦好到了。
顾寒瑞收了伞,和白文卿一同走向这梦中。
副官和徐淮宣都等在楼前门口,此时见他们来了,忙忙带他们到了二楼雅间。
自古人分三六九等,风尘中女子也分了上下等来,例如一等清吟小班、二等茶室、三等下处、四等小下处。
这雅间的陪侍人,正是那清吟小班一样的清雅女子,一身白地墨荷绣花直襟旗袍,头上簪一支墨绿色玉簪,腋下盘扣处别着一方月黄帕子,领口很高,几乎看不到脖颈的弧线,侧身的叉口只堪堪开到了膝盖。
雅间里挂着山水画轴,条案桌上点着檀香,这女子把顾寒瑞、副官、徐淮宣和白文卿让到八仙桌上坐着,又在桌子三面围了几扇山水屏风,随后退下去,陆续端上来许多茶水吃食。
顾寒瑞拈起一块白瓷盘里的厚厚方形山楂糕,红糯的颜色,一口咬下去很清凉。
对面白文卿坐着,山水屏风在他身后,青山绿水不动,做着这素净一张清水脸的布景,仿佛是他坐在了一程如画山水中,不说话,就那样隐去、远去。
雅间陪侍的女子端好了茶水吃食,又给四人分别盛了一碗香菇炖鸡汤,边盛边笑道:〃本来是想给各位爷上一碗温黄酒的,这凄风苦雨的,黄酒温了喝下最祛寒的,不过碧桃姐姐特意吩咐我,说是徐老板大驾光临,嗓子不好喝酒的。〃
说完就把手中那碗盛好的鸡汤端到了徐淮宣面前,这鸡汤熬久了,汤水的颜色是淡黄,加了枸杞和红枣掺杂在里面,红艳艳地衬着褐色香菇,十分好看。
待到四人面前的汤都盛好后,这女子两手交叠,摆在右侧腰间,微屈着膝头行了一个福身礼,而后退出雅间去,带着关上了暗朱色木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十七章严重史实错误已改正(??ω?‘)
遁……
☆、八仙桌
那女子退出去后,八仙桌上坐着的四人便开始吃喝起来,这时候便隐隐约约听见隔壁的包间里有男子粗野的调笑声,与调笑声相应和的,还有年轻女子水磨腔调的歌声。
白文卿听见隔壁这声音,面上露出踌躇的神情,顾寒瑞坐他对面看得真切,问道:〃白先生,怎么了?〃
白文卿摇摇头,只说道:〃没什么。〃
话未说完,隔壁水磨腔调的歌声打断,男子的调笑声又高声响起,徐淮宣侧耳听了几声,笑着对白文卿说:〃听声音,是铁宁在隔壁。〃
说着便含笑起身走到壁角处,高声喊道:〃铁宁!〃
隔壁调笑声顿住,只听见人喊:〃徐老板?!〃
徐淮宣应着又高喊了一声:〃我和文卿在你左边隔壁呢!〃
隔壁忽地响起开门声,而后雅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一名面目极精神的长衫青年搂着位女子推门而入,这时徐淮宣已经坐回了位子上,青年一眼看见他,爽朗笑道:
〃哈!真是巧了,偏偏在这里遇到,徐老板今日雅兴呀,怎么有空来喝花酒?〃
又看着白文卿咋舌叹道:〃文卿兄也来了?稀奇得很,稀奇得很,我在这世上又目睹了一件奇事,可喜!可贺!〃
白文卿红了脸,尬尬低头饮茶。
铁宁知他面薄,也不再说什么,看了看顾寒瑞和副官两人,又不怀好意地看着徐淮宣笑:〃徐老板这是惹上军爷了?〃
〃呸!〃徐淮宣唾他一口,〃我没惹上!〃
铁宁笑着拖长了声调哦了一声,又看着白文卿笑:〃那是文卿兄惹上了?〃
白文卿窘得又端起面前茶水喝了一小口,小声说道:〃我没惹上。〃
铁宁哈哈大笑,揽了旁边女子的腰,上前对四人说道:〃这是红盐姑娘,我新交的欢好,给各位见过了!〃
红盐腼腆着脸,福身行礼而拜:〃红盐见过各位爷儿。〃
徐淮宣问道:〃姑娘二字具体是哪两个?〃
红盐笑道:〃红颜薄命,钟君无盐,取的这两个字。〃
铁宁揽着她,香了一口她脸颊:〃红盐姑娘才色双全,堪配此名,只是听到姑娘方才说起红颜薄命,我听了,心中不忍的。〃
红盐笑着推他:〃不是薄命便是祸水,你要我承认自己是祸水?〃
铁宁笑道:〃噫!我不好说出来的,宁愿你是祸水吧,也不忍你是薄命。〃
〃呸!〃红盐扯了方帕子甩他脸上:〃偏你又有这些话,我是祸水,你不怕我来祸你?〃
〃我不怕的。〃铁宁看着她笑。
红盐低了头,拿着帕子遮住脸,款款走向门口,说道:〃我去拿隔壁的西洋点心来。〃
铁宁笑着摆手:〃去吧。〃
随后又搬了两张板凳加在八仙桌旁,说道:〃挤一挤!〃
等到板凳加好了,红盐也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碟西洋的奶油泡芙,这奶油的香味浮在空气中四处弥漫开,闻着甜腻腻的。
铁宁看着那碟子,对桌上其他四人笑道:〃你们要谢谢她哩,我本来是要一个人吃这份独食的。这东西在一家西洋店里买来,吓!你们不知道,那里卖东西的,是位灰蓝色眼睛的英国女子!人漂亮,店里的东西也好吃哩。〃
红盐瞅他一眼,把碟子放在桌上,慢慢地挨着他坐下,拧了他左脸的面颊,笑道:〃不知羞,七岁的孩子也不吃独食。〃
铁宁起身把奶油泡芙的碟子端在手中,笑对众人说:〃噫,活了二十来岁,倒被一个女子说我不知羞,罢罢罢!姑且忍痛散了这一碟奶油糕,各位千万莫要推辞,都来帮我拾一拾这羞态吧!〃
等到奶油泡芙依次拿一个分给众人后,碟子里还剩了一个,钱宁把这碟子里的泡芙放到白文卿盘中,又扭头对顾寒瑞和副官笑着解释道:〃你们不要怪我不照顾你们这两位新朋友,我特意给他两块,因为知道他最害羞。〃
说了这话,铁宁便特意睃了白文卿一眼,他那脸果然是比方才更红了些,头也低得深了,铁宁笑起来,似乎是觉得很满意,因为这模样实在像小孩,还是顶乖顶乖的那一类小孩。
孩子太乖便觉无趣,好在世上不乖的孩子也是不少的,足够令人感到有趣,那么在有趣之余,照顾一下乖孩子的感觉,实在是会让人觉得在做好事。
铁宁看这乖孩子低着头,觉得满意了,又笑对顾寒瑞和副官说:〃还有一个缘故,他向来爱吃甜食,你们的口味,我暂时倒还不清楚,就不唐突给了吧。〃
顾寒瑞看着白文卿,笑道:〃白先生喜欢吃甜食〃
白文卿点头:〃喜欢的。〃
铁宁笑道:〃他最喜欢甜的,辣的还在其次,像我就不一样,我是无辣不欢。诺,说起来,我身旁这位红小姐也是和文卿他一样,闲来无事就愿意买份甜食来吃一吃,我是不明白的,像甜食,偶尔买来吃一吃换换口味是很好的,可吃多了总容易腻,我不晓得他们为什么总不觉得腻,总疑心他们是从小生活在上海广州那样地方的人家了。〃
白文卿只是摇头,叹气似的,低头笑了一笑。
这一笑好苦。
红盐瞅了一眼钱宁,问道:〃你不晓得么我们这里的女子,十之八九都是爱吃甜的。〃
〃哦这为的什么缘故〃
红盐不搭话,只是自顾自地从桌上瓷瓶里摘了一朵红瓣花簪在鬓边,而后从墙上取下一把挂着的琵琶,抱着琵琶坐到条案桌旁,说道:〃我给各位爷弹首曲子。〃
铁宁坐在八仙桌上支手看着她,笑意盈盈地,说道:〃好,红盐姑娘的曲子,铁某一定洗耳恭听。〃
红盐低着拨了几下琴弦试音,而后拧好琴轴,开口唱道:
〃烟花寨,委实的难过。白不得清凉到坐。逐日家迎宾待客,一家儿吃穿全靠着奴身一个。到晚来印子房钱逼的是我,老虔婆她不管我死活……有铁树上开花,那是我收圆结果。”
一曲唱罢,红盐正待收了琵琶,铁宁早起身过去搂了她在怀里,叹道:〃好姐姐,我的主子不是西门庆,你为的什么唱了这一出金瓶梅〃
红盐只顾推他,〃你问我么,你难道不知道!巴巴唱给你听,你只来和我打牙关,说起这个!〃
铁宁忙赔笑道:〃好姐姐,别生气,我认错,这就给你赔罪。〃
说着便取下她鬓边那朵红瓣花,摘下几瓣花来,蜷起来用针线缝了,做成两个圆戒指的形状,又拉过红盐的手,轻柔给她戴上小的那一个,看了看,笑道:〃好了。〃
红盐怔怔看着他, 〃爷可是开玩笑〃
铁宁把另一个戒指自顾自戴上,伸手给她看:〃爷的事,从不开玩笑。〃
☆、镜中人
这事情真的说好了,铁宁是下定了决心,红盐的决心比他更大些,顾寒瑞看着眼前这两人,觉得他们的眼睛里浓情蜜意的,比刚刚甜腻的奶油泡芙还要甜腻上几分。
他笑着移开了眼,特意地睃了白文卿一眼,白文卿似是对这出爱情喜剧无动于衷,他固然也为两人高兴,但这样烂俗圆满的桥段,实在感动不了他。
他只是向两人笑一笑,眼睛里的忧愁永远挥之不去似的,这样忧心忡忡、这样郁郁寡欢。
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