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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汀拉住胡礼,想要往楼上走,不等走出两步,就听见后面有人高声打断道:“今个儿莳花阁本世子包了,翠姨,清场!”
叶汀闻言挑眉,哪个这般不巧的?
翠姨脸色一僵,转过头来一瞧,见那门口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北安郡王家的世子爷。
北安郡王家底清贵,就这么一个独子,宠的那叫一个无法无天。
这几年在上京横着走,都没人敢得罪他。
北安世子一身绫罗锦缎,头戴冠玉,颈扣金锁,脚踩皮靴,腰扣美玉。手持一柄附庸风雅的山水折扇,身后跟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恶仆。
乍一亮相,浑身上下写满了三个大字:爷、很、屌。
胡礼有些无法直视,十分嫌弃的表示:“芜若你们上京的纨绔子弟都这么直白么。”
叶汀更加嫌弃的皱眉:“放屁,老子出来当纨绔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个狗德性。”
俩人说话的声音丝毫没有掩饰,给北安世子听了个正着。
北安世子登时炸了,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出言辱我!”
他话音刚落,脸一偏,口中瞬间一股子腥味。
众人皆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瞧见北安世子身形一个趔趄,脸上拍了个鞋底子印。
“我说那个谁家的小柿子,怎么就这么不长眼撞到本将军鞋上了?”叶汀手扶楼梯,一手提着衣袍,弯着眸子十分亲昵的问。
翠姨脸色一白,忙把叶汀的靴子捡回来,亲自蹲下身子给他穿上,口中打着圆场道:“叶大公子莫要生气,都是出来玩的,不值得跟小辈置气。”
北安世子就像是被突然添了几把火,烧的眼睛都红了,高声呵道:“你是哪家的人?居然敢打本世子!”
胡礼幽幽叹息,看了眼叶汀:“三流的撕逼你也撕……你大将军的脸呢……”
叶汀无奈道:“我也觉得丢份,要不下次我出门也置办十来个恶仆在身边,也省的我费这劲。”
胡礼皱眉道:“成不成啊你,小心点身子。”
叶汀嗤了一声:“你坐会儿。”
胡礼当真挑了袍子就地往楼梯上一坐,探着头问一旁的茶水丫鬟:“小姑娘,有没有点心之类的,先给垫垫。”
那小姑娘有些懵,当真傻傻递过去一盘玲珑的小点心。
胡礼接过点心,往嘴里塞。
叶汀一手撑着腰,从楼梯上下来,一脸不耐烦:“丢人的很。”
也不知道他是嫌要亲自动手丢人还是嫌北安世子这种不伦不类的纨绔丢人。
“你,你想干什么!”北安世子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叶汀皱着眉啧了一声,嫌弃的神色更加明显。
“都给爷上!管他是谁,出了事本世子给你们兜着!”北安世子开了大招,关门,放恶仆。
叶汀唇畔弯起一抹清笑:“小柿子,不是什么事都是你能兜得起的。”
胡礼吃完第三个点心的时候,拍了拍手心,抖落指尖的碎屑,恰如鼓掌般,为这一场闹剧收了场。
北安世子肿着半边脸被扔了出去,愤恨不平的想要放狠话。
叶汀屈指抵在唇间,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小柿子少说两句,上个问我算什么东西的人是魏昭,就是一个月前在含元殿被我剁掉脑袋的那位。”
北安世子当即遍体生寒,瞳孔瑟缩一瞬。
全场皆寂。
叶汀扶着腰转身拎上胡礼就往上走,边走边道:“你当真就看着我挺着肚子跟人打架,无情无义。”
胡礼很是无辜:“我是谋士又不是战士。不给你添麻烦就是最好的选择。”
叶汀白了他一眼:“一点都不感人。”
“那下一次咱们喊两嗓子,你说狐狸你先走你先走,我就抱着门说我不走我不走……这样感人?”
“感人。”
“哪里感人……”
“智商感人。”
胡礼还来不及说话,被叶汀一把推进一个房间。
绫罗红帐,琉璃纱窗,百花吊顶,屏风玉囊。女儿闺阁的旖旎多情,尽在每一尺软纱里,丝竹声绕过屏风勾入耳畔。
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
莳花阁的双姝招牌,花解语和玉生香,两美人对坐,一个抚琴,一个弄萧,裙裳蹁跹,衣袂飞扬,背后一轮明月恰给两人做了布景,撩入人心。
叶汀对胡礼道:“傻狐狸,这不比吃的有意思多了?”
“并不觉得。”胡礼虽是生了一副清隽风流的好容貌,却偏偏是一颗不解风情的吃货心。
说罢,胡礼率先走上前去,往那铺满锦罗,缀满流苏的桌前一坐,就着撩人丝竹一拍桌案,高声道:
“小二,上菜!”
花解语:……
玉生香:……
二十九、
月上柳梢头。
叶汀窝在软榻上,一手广袖漫不经心的遮住微凸的小腹,一手垫在脑后。
玉生香眼睛微红,方才叶汀哄了许久才让美人破涕而笑。
十年一觉上京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当年十四五岁就敢在上京搅的天翻地覆的叶家小公子如今已经是俩孩子的爹,如今想来,叶汀自己都不由得感慨时间催人老。
话说回来,他也不觉得自己老,这般想着伸手勾了下玉生香娇俏的下巴,一双桃花含情目蘸满了温柔,低声道:“玉娘,瞧着怎么的憔悴许多,这几年过得不好?”
一旁为胡礼布菜的花解语闻言,幽怨道:“冤家,当年说走就走了,我们姐妹又如何能过得好。”
叶汀懒懒在软榻上翻了个身,一只手耷拉下来,柔柔的抚弄着玉生香的发梢,道:“是么,我倒是闻说朝中几位大臣对你们姐妹照顾的很。”
姐们俩皆是一僵,随即一个目露凄哀,一个泪光点点,好不可怜。
“烟花柳巷,怎的算好还是不好,公子如今是大将军,战功赫赫,又如何知道我们姐们两人过得是什么倚门卖笑的日子……”
叶汀微微皱眉,心疼的把玉生香给拉起来:“我既回来了,自是不会再叫你们受委屈。与我说说,都是何人欺负你?”
胡礼愤愤用筷子拼命往嘴里扒饭。
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将军,什么请他吃饭,都是骗人的……
离京五年,魏昭虽死,招揽了多少党羽却不可知。如今朝臣百官皆是对魏渊俯首称臣,但其中又有多少异心。这几年上京的消息就是个断片,唯有接上这处断痕才能更好的肃清朝中尚且仍存异心者。
还有什么地方是比青楼来消息更快的?
胡礼把一块脆骨咬的咯吱作响,余光瞄了眼一旁半真半假,逢场作戏的叶汀。
不知道刚才那一番动手有没有扰到腹中胎儿,胡礼瞧着叶汀脸色有些苍白,拢在宽大衣袖下的手似在绕圈揉着小腹。
胡礼有时候很佩服叶汀,这年头不管在哪里都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叶汀是不要命的。
比胡礼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够拼,那股子拼劲,有时候让胡礼心寒。
明明盛名功勋,唾手可得的东西他能挥手散去。明明腹中尚有孕,稍微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得魏渊怜惜,又偏去为局势让步。明明已经是这个模样,还能强颜欢笑来这里做戏。
胡礼把脆骨咽下,用一旁美人递来的巾帕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指。
自苦而不知苦,什么人呐这是。
叶汀见胡礼吃饱了,这才起身揽着玉生香,道:“走,咱们去一旁说。”
临走甩给胡礼一个你懂的眼神,这才拉着美人软绵绵的小手出去。
胡礼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懂。
心好累,还不如回家抄典赋。
※※※
美人膝,温柔乡。
手持白玉杯,举手邀月光。
叶汀拢起自己松垮再臂弯的衣袍起身,眼底没有一丝留恋。
玉生香两行清泪落下,伸手扯住他衣袖:“叶公子……”
叶汀将自己的衣袍抽出,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我说过的话都还作数。”
“我不是故意的,我……”玉生香泪眼婆娑。
叶汀看着地上打翻的酒盏,语气冷淡:“我懂,不怪你。”
名伶花魁又能如何,这种身份的女子,一如浮萍,局势不安,心头自是惶恐难言,也难怪会心急。看到叶汀时,一如看到救命稻草,自是想要紧紧抓住。
只是药下的太重了些。
叶汀指尖拢上自己小腹,头也不回的走出门。
出了门绕过回廊,叶汀扶住雕栏,指尖探入喉中,将喝下去的酒尽数吐了出来,呕的眸子有些泛红。
小腹微微起了几分尖锐的痛感,叶汀垂手揉了揉,想跟孩子说几句话,又觉得自己这个爹当得委实糟糕透顶,还是别说了好。
找到解语花的闺阁,叶汀直接挑帘进去,想把胡礼给拽出来。
熟料屋子里竟是已经被翻红浪……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狐狸。
叶汀顿了顿,还是一把扯开帘子。
花解语一声惊呼,待看清是叶汀时,目露娇嗔:“冤家,玉娘伴你还不够,非要三人一起?”
叶汀:……
胡礼趴在被褥里,跟被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彤彤的。
叶汀皱了皱眉,对花解语道:“语娘,有点分寸,他身子弱,别用那些乱七八糟的。”
花解语有些委屈的应下。
叶汀从袖中掏出一个金馃子抛给她:“明天多说点好话的哄哄他……”
花解语接下金馃子,冲叶汀福了福身子。
叶汀有些心虚的瞄了眼胡礼,开溜。
三十、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满室通明。
魏渊放下手中的笔,甩了甩手腕,歇过一阵酸麻。目光落在窗牅之外,已是一片月色大好。
神思稍动,魏渊抬手挥退身旁侍读,守灯宫女和内监一干人。
窗外草木疏影,不多时有人探出半个脑袋来,双手拢于唇畔,小声道:“二哥二哥……”
魏渊眸色渐和,起身上前去,隔着窗子把人从草地上拉起来,假意怒道:“又胡闹,怎么进来的?”
叶汀手肘撑着窗口,托腮浅笑:“偷偷溜进来的。”
魏渊照他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好好的怎么不走正门,万一被守卫伤到哪里怎么办。”
叶汀摆了摆手:“不乐意递牌子。”
若是要见自己二哥一趟都要递牌子候半晌,还不如直接冒险溜进来痛快些。
魏渊握住叶汀的手,拉他进来。
叶汀翻身从窗口跳进来,抬手一挥,灭了桌上烛火。
魏渊只觉得身上一沉,叶汀已经整个扑在自己怀里。
“芜若。”魏渊收拢双臂,将人抱的更紧了些。
叶汀环住魏渊脖子,上下蹭了一圈,十分受用的把下巴搁在他肩头,长长叹息一声。
呐,是真的很想很想二哥啊。
魏渊把怀中人抱了会儿,声音降了几分温度,道:“去哪玩了?”
叶汀一怔,随即道:“大街上……”
魏渊冷冷道:“一身脂粉味。”
叶汀干脆闭上眼,不答。
魏渊把人从怀里拎出来,皱眉道:“找谁了?”
叶汀哼唧两声,含糊道:“也没有……”
“花解语还是玉生香。”
叶汀又扑回去抱住魏渊脖子:“叙旧,叙旧而已……”
魏渊心底有几分酸意,当年便是如此,看他每日玩的花天酒地,如今两人孩子都有了,一回来怎的又跑了那种地方。
叶汀揉了揉眼睛,掩唇打了个哈欠:“二哥别生气,真的就是说话,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