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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情史-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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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途末路的投机分子乍听“徐徐图之”四个字,心下登时不可遏止地微微一漾。
  裴谨的唇角在此时微不可察的扬了下,凉凉地补了一刀,“你还有半刻钟时间。”
  他边说,边似不经意般以微弱的视线向右侧探看,人影正在无声的移动,然而地上枯枝冰碴极多,还须小心绕过才能不发出声响,速度上只能略微放缓。
  心里再急,裴谨常年装大尾巴狼的功力仍不容小觑,一边好整以暇的等着,一边逗闷子似的说,“商量合伙跑路,他不会说俄文,别让他给骗了。”
  虚虚实实,各说各话。
  梁坤实在有点理不清,脑子里一会想着裴谨在诈他,一会想着留得青山在,干脆断喝道,“叫你的人退开,要单挑,咱们到你官署门前挑去,我梁某人就是死,也要死在人前,死得轰轰烈烈。”
  说完却压低了声,对着仝则吹气似的道,“往后退,别乱动,不然一枪崩了你。”
  仝则微微点头,顺从的跟着他向后挪,心道这是要上车开溜了,裴谨会坐视不理么?
  就在此时,仝则那狗鼻子动了动,他闻见一股硝烟混杂着一点药香,来自于斜后方——硝烟是因为开过枪,好比梁坤这一只就没那味道;药香则是因为裴谨身上常带着明目的香囊,并不见他拿出来闻,气味也非常浅淡,可一旦沾染很长时间内不会退散。
  斜后方有潜伏而至的亲卫,可惜从这个角度射击,不捎带上自己恐怕有点困难。
  眼见两个人朝后退去,裴谨没有出声喝止,倒像是饶有兴致的在观望。同时,他能看见亲卫站着的方向,心里也在估量,两个人离得太近了,他必须提醒仝则朝右前方闪避,只要避开头部的位置就好。
  这一次,裴谨选择不出声。只微微眯了一下眼,他看清亲卫抬起手臂瞄准的方向,也看清了仝则正在用一种既热切,又十足冷静的目光在凝望他。
  那份冷静中,还夹杂着一味异乎寻常的夷然和置之死地而后生。
  裴谨的唇轻轻动了动,一张一阖,带出两个词,是仝则最为熟悉的法文,三和右前方。
  数到三,是亲卫平日训练瞄准的时间,右前方则是躲避的方向。
  仝则的脸上闪过一个稍纵即逝的微笑,之后阖上了双眼。
  三秒之间,眼前划过的全是裴谨的各色表情,有戏谑的、也有动情的、有温柔的、更有纵容的……还有方才面对面死生不渝的。
  如果闯过这一关,从此后天高地阔,应该再没什么能横亘在他们中间了吧。
  砰地一响,带着腥气的粘稠血液再一次溅落在仝则脸上。
  即便是最残忍的敌人,血一样也是温热的,指着他致命之处的枪应声下落,直直地跌在了地上。
  可随之而来的是噬骨般的剧痛,梁坤在倒下的瞬间,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其后整个人站立不稳,向前倾覆,圈住他的手臂尚来不及放下,带着他朝前方冷硬的冰面上摔了下去。
  仝则浑身乏力没劲甩开他,只好承受着身上死沉的重量,就这么被扑在了地上。
  那一刻,他忍着肩膀上的疼,苦笑着心想,让你总想往某人怀里扑,这回终于被人给扑了吧……
  这就叫做现世报。


第122章 
  事过之后; 仝则被塞进车带回侯府,美其名曰养伤,一养就是十天半个月没再出过门。
  其实除却肩膀上那一排牙印; 外加破了点皮,他压根就没什么伤可养。
  细数从前历次“大冒险”,这一回不过是看着凶险; 实则还该说是有惊而无险。
  仝则唯一不放心的; 是被疯子咬了一口; 也不知会不会就此传染上类似狂犬病一样的症候。
  所幸大夫及时宣告一切正常,打消了他在床榻上的胡思乱想。这么些天了; 裴谨把他安排在自己屋外的软塌上,理由特别堂皇——既然没大事,那就物尽其用好了; 晚上还能使唤这个人端茶递水。
  在外人看来; 此举多少有照料仝则的意思,至少也是为互相照看。侯爷有情有义; 临危不乱救了下属性命; 之后更是关爱有加,有眼睛的全都看得见,犹是不免生出跟对了领导的欣慰。
  可见裴谨装得有多像,在人前永远是爱兵如子的长官模样; 慰问也是例行公事中捎带上一点殷切期盼——期盼仝则赶紧恢复,继续充当他的眼睛和拐棍。
  瞎子在人前二五八万,房间陈设早烂熟于心; 没人在跟前照样能行走如常。而对仝则的态度,则是不咸不淡,半点暧昧都不曾流露。
  养伤的人只能配合着一起装,白天还好,到了夜半时分难免会有真情流露的时候。
  可能是因为憋得太久,这一晚终于没忍住爆发了出来。
  仝则做了个噩梦,梦里被梁坤绑架的人变换成裴谨,明晃晃的刀架在裴谨脖子上,稍稍一用力,带出一条细细的血痕。
  他看得心惊肉跳,即便自己被人拿枪指着那会儿,也不曾让他感到如此恐慌。
  仝则并非不怕死,毕竟他是死过一回的人。但与其说畏惧死亡,不如说畏惧死后到底会魂归何处。
  仝则对生活从不肯安之若素,如今好不容易融入,歪打正着似的撞见了一个让他魂萦梦绕的人,如果再被强行带离,哪怕是回到本来的那个世界,对他而言也已是一种不可想象的恐怖。
  裴谨将来会去哪里?今世今生还没过完,彼此好像也忘记要约定来生来世,然而约定就真的管用么?
  都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可实际情况根本由不得他们做主。
  很长一段时间里,仝则都认为是自己在掌控命运,时常还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做的不错,随着阅历渐长,这种轻浮的态度才渐渐淡了。将来会发生什么谁知道?人生太无常,一个风浪过来,就可能彻底掀翻过去所有的一切,湮灭所有执着难舍的情感。
  此刻他能拥有的,只有不知什么原因不愿和他相认,待他如寻常下属、朋友一般的裴谨。
  “别碰……我和他换,不许你伤他……”
  仝则不受控制的在梦里冲口而出,这句是喊出来的,喊完,他一下就被震醒了。
  随后觉得手被人攥住,握得很紧,像是要借力给他似的,一方柔软的帕子,又或者是袖口拂过他的额头,擦干不断冒出来的冷汗,动作轻柔,犹带着几分疼惜。
  仝则睁眼的时候,倒了好半天的气,梦境太真实,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咬了咬舌尖,疼痛感传来,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榻边正坐着裴谨,身上披着件衣裳,明显是听见他叫唤才匆匆赶过来的。
  看清楚人,仝则再度长出一口气,裴谨还在,他自己也还在。随即便是一哂,这是怎么了,被挟持留下的后遗症吗?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患得患失了?
  被放逐在孤岛,被打发到海角天涯,那时候好像都没觉得惊慌过,因为他心里有数,裴谨怎么安排是一回事,拦不住他有手有脚。可时间长了,大概还是留下有阴影,彼此都这么喜欢自作主张,都喜欢一声招呼都不打,现在窗户纸又没捅破,万一裴谨眼睛好不了,会不会又偷着把他弄到什么地方去?
  这么想着,仝则反手握住裴谨,恨不得压下那手腕,裴谨被他牵着身子往前一带,感觉像是教人用手铐锁住了似的。
  “嗯?”裴谨的视力在黑暗中仍不大好,能寻摸着仝则的额头擦干净汗就不错了,这会儿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猜测他是被梦魇吓住了。
  再坚强再勇敢,午夜梦回还是会有脆弱的时候。仝则一直以来都做得够好了,裴谨心里一软,忍住没挣脱开他的禁锢。
  “魇住了而已,别慌。”裴谨轻描淡写的道,“梁坤不是什么劲敌,虽说你有点倒霉,不过足够机灵,也和我配合默契。都过去了,姓梁的早死得透透的了。”
  仝则觉得这番安慰根本没在点上,他是怕梁坤么?开玩笑,他一个人穿越大半个国家,绕经莽莽荒原,生了一场差点夺去性命的重病,被劫掠到土匪窝和人玩俄罗斯轮盘赌,他都不曾怕过,能让他觉得恐惧的,永远都不是这些危及他生命的人或是物。
  他是怕有生之年来不及好好去爱,怕还没感受过细水长流就匆匆离开,怕眼前的人从此再看不见光明,看不见自己,心境沉郁下去,不再有昔日的壮志豪情。
  然而这些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究竟该从何说起。
  裴谨伸出另一只手,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读心术一点没发挥,细腻的人忽然就变得特别大条,“你刚才喊了一句,嗯,什么拿我换?你要换谁?”
  仝则,“……”
  非要明知故问,简直让人无语凝噎。裴谨自从眼睛瞎了,比从前更多了一种玩世的态度,让人看不出他对此有一星半点的在乎,强大到了无懈可击的程度,可仝则知道不是的,这人不过是太会装样而已。
  他想,用不着试探,就是换你,拿我的命换你的命,你偷着乐去吧。
  可说出口,味道就变了,“还是怕,这辈子没让人拿枪指过呢,吓得腿都软了,要我拿多少钱换都行。三爷还满不在乎,真伤人心,我当时差点以为你打算放弃了,反正我只是个半路跟过来的无名小卒。”
  无名小卒四个字咬得格外重,裴谨听得眉心一跳,这是在变着法撒娇吗?还学会拿话戳他的肺管子了?
  他可不会为一个无名小卒塌湿一整片后背,那时候他甚至想过放虎归山,只要能保住仝则的命,他在所不惜。平生头一次觉得自己十足无能,连被人算计那会儿都没这么气馁过。说到底,是他先招惹的仝则,可自从跟了他,仝则就没过什么安稳日子,他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呢?!
  能演又能贫的裴侯忽然沉默不语,接不上话了。
  仝则看他神色,猜测自己说重了,何必呢,他其实一点不介意那四个字,何况别说是他,就算任何一个亲卫遇险,裴谨都会尽全力去营救。
  正预备化解尴尬,却见裴谨眨了眨眼,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带了点类似长辈宽慰晚辈的劲头,满脸慈爱的说道,“睡吧,接茬梦,就能梦见我英勇救人的一幕了。”
  仝则没脾气的笑了下,真想问他演的累不累?直觉裴谨似乎想要抽出手,忙又一把按住,声调委委屈屈的道,“吓得睡不着,三爷陪陪我,行么?”
  这家伙什么时候练就了一身磨人功夫?裴谨搜肠刮肚想了一会儿,没回忆出结果。
  于是在耽搁的片刻间,已然错过了花言巧语拒绝的好时机。
  仝则节操全弃,双手齐上拽住裴谨那条胳膊,“又不是没在一个炕上睡过,我睡品好,三爷知道的。”
  知道……还会给人盖被子,会偷偷看他睡得实不实,会对着他的睡相研究好久,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成天见,难道还能从他脸上看出花来不成?
  倒是他好久没看过小裁缝的模样了,想想确实有点怀念,现在人在身边,样子在他心里,长夜漫漫的,要不就彼此满足一回得了。
  裴谨甩掉外衣,上了榻,觉得仝则特别乖顺的往里挪,可榻不比床,并没那么大地方,凭空让出一大片空间,他直觉仝则的胳膊都该紧紧贴在榻沿上了。
  裴谨没多话,只牵着他的手把人往自己身边扽了扽,“我挺苗条的,占不了多大地方。”顿了顿又说,“你这是在家憋得时间太长,前些日子忙着收拾行署那群人,招兵练兵,和俄国人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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