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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他?”白无生忽而笑了,满脸嘲讽:“李舜铭已经死了。”
棠前燕面上苍白了几分。
白无生松开了棠前燕,拿着那些书信退开了几步。
“你要做什么?”棠前燕看着白无生掏出火柴燃了屋中的红烛。
“李舜铭已经死了。”白无生冷冷重复,将那些书信置与火焰上,一张一张烧给棠前燕看。
“不……”棠前燕面无血色,想要上前阻止:“不要这样。”
白无生冷笑一声,悉数将那些书信毁坏殆尽,又说一声:“李舜铭已经死了啊。”
火焰舔噬上来,将书信一寸一寸烧成灰烬,空气中漫了焦灼的味道,棠前燕想恳求白无生不要毁去自己所有的希冀,却不知为何如鲠在喉,说不出任何话来,那跳跃的烛火和缭缭的青烟在眼前无限被放大,最终糅杂在了一起。
棠前燕不明白为什么白无生要重新扯开鲜血淋漓的伤口,一遍一遍强迫他去承认。
白无生烧毁了所有书信,一步向前,拽住棠前燕的手腕,他用了近乎乞怜的语气,眸中有棠前燕读不懂的绝望。
“他已经死了,你看看我啊。”
第23章 其言也善
白无生将额前的碎发一股脑地撩到额后,点了根烟,吞吐如云雾。
那日,棠前燕终是甩开了他,伸手要去捡拾那些飘落的灰烬。
却要如何捡起。
白无生有些烦躁地想,这简直是解不开的个死结。
他抛弃身份,抛弃亲故,用六年的时间变成白无生,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
小魏小心翼翼地递了几份文件过来,最近自家的少校气场太低沉,他压力好大:“少校,这是最近几份牢狱文件。”
白无生点点头,接过开始浏览,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正值军阀混战,各方势力你争我夺,相互渗透,7月所爆发的直皖战争,直系皖系为争统治权在京津地区对抗得不可开交,几大媒体报刊拟文都如履薄冰,却总有那么几个刺头,直言不讳发文批判直、奉两系是伪政,免不了招来一场牢狱之灾。
却不知这家伙什么时候如此激进了,白无生想。
何笙在警察局里见到白无生的时候,是隔日的下午。有人粗暴地除去了他的束缚,对白无生说:“少校,你要的人。”
白无生点点头算是示意,直径走到何笙面前俯视他:“走吧。”
何笙没有动,只是问:“去哪?”
“和我走。”白无生说。
何笙有些木然,他牢中也吃了不少苦头,也不知未来将会如何,直至白无生问到他现如今的居住地,何笙才意识到,自己被释放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何笙摇了摇头:“我对你来说没有利用价值。”
“你现在竟然在编辑书刊。”白无生说了一句:“在学校可不曾见你如此勤快。”
何笙不解白无生用如此熟稔的语气,便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白无生沉默了片刻,说:“我认识李舜铭。”
何笙怔了怔,抬眼细细打量白无生。六年前,一场骤变,何笙便听闻了冯文和李舜铭的死讯,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以至于,从始至终的原因都不得而解,以至于;三个人忽而就剩下了他一个。
“编辑社的事情,我也替你摆平了,你若仍想编书,还是得稍加注意……”白无生又说。
何笙忽而开口:“你和舜铭真的仅仅只是认识的关系吗?”
白无生皱了皱眉,何笙从来都是如此敏锐,只是有些事,是不能明说的。
白无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停了车说:“就送你到这吧。”
何笙也没有再问,临下车前,突然说了一句:“我娶了舜钰。”
白无生怔了一下。
“李家一切都好,以后编书的事我会多多注意的。”何笙又说。
白无生抬眸:“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也不知道。”何笙面色看不出任何倪端:“你想知道舜铭的墓在哪里吗?不过那是一个衣冠冢,没有尸骨。”
白无生望着何笙没有说话。
何笙自顾自地说了一个地点,转身便要走,白无生又叫住了他:“有事可以找我。”
何笙笑了笑,向白无生道了谢。
白无生看着他走远,才将车开了出去,他漫无目的地开了许久,最终竟还是来到了白家的门前。
夜色有些晚了,白家的大门早早地点了灯笼,柔和的光罩在了门口形态威严的石狮子上,有微凉的风从白无生的脸颊上滑过去,像是秋季在末尾的告别。
翎寒看到白无生时,有些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找一个归属感。”白无生接过翎寒的烟,自己点上。
“你不是在京口胡同买下了一个宅子,养了一个戏子吗?”翎寒笑说:“那儿不能给你归属感吗?”
“你们还在监视我?”白无生吐出烟雾。
“这可不是监视,这是关心。最近白老时不时都在问你的情况……”翎寒犹豫了一下又说:“大约、大约是对你有愧吧。”
白无生奇道:“白老有什么好愧疚的?。”
“总归来说是白家要利用你……”翎寒说。
白无生笑了笑:“现如今你们倒是如此坦诚,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和白家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翎寒似乎轻叹了一声:“你最近似乎特别落寞,要见见白老吗?”
白无生啧叹一声,摸摸自己的脸:“我落寞表现得很明显吗?”
翎寒笑了笑:“我猜的。走吧,随我去请个安。”
白老的屋内仍然没有点灯,仅是凭着屋外已暗的光线,白无生勉强地看见白老坐在太师椅上,满是暮年的气息。
“为什么不点灯呢?”白无生走近白老问。
“不用点,月亮快要升起来了。”白老慢慢地说:“是无生吗?”
“是我。”白无生回答。
“是无生啊……”白老又重复了一遍才说:“翎寒说你终于去见了故人。”
“您都知道了,的确是的。”白无生说。
“好,好……那孩子呢,是怎么样的孩子呢?”白老问。
“是……您不会接受的人。”白无生说。
白老沉默了许久才说:“我有的时候,还会想起你的母亲正值豆蔻年华时,在我身边乖巧地叫我‘父亲’……那些年,我太过想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却在不知不觉中,永远地失去了她。”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哎。”白老叹了一声:“去带回那孩子吧,无生……”
白无生垂眸,眸中不掩失落:“我做不到,回不去的。您也希望我只是白无生不是吗?”
“无生,你过来,到我面前来。”白老在暗处说。
白无生走上前去,在白老面前半跪下来,抬眸看着自己面前的古稀之年的老人。
白老伸手,在白无生的头上摩挲了一下:“无生,不要害怕。”
白无生怔了怔,又听见白老说:“这并不是要你回到过去,只是要你有勇气去面对和承认过去。”
“去吧,无生,不要像我一般,不要后悔……”
大约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白无生垂眸,以半跪着的姿势行了大礼。
“谢谢您,外祖父。”
第24章 墓前相见
立冬的这日,北平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初候,水始冰;次候,地始冻;末候,雉入大水为蜃。
白无生今日难得起得晚了,他梦见了一方偌大的的石台,那石台晶莹剔透,玲珑有致,台中央立着一人。
远处传来缥缈的箜篌声,随即又有长萧合之,琴声铮铮,箫声屡屡,配合得天衣无缝。台上的那人着红衣,带戏妆,踏歌而舞,长袖纷飞间,目光流盼婉转。
一舞终了后,那人开口轻声说:“我在等人……”
“等谁?”白无生问。
“等一个……不回来了的人。”那人说。
白无生沉默了片刻:“既然不回来了,你为什么还要等。”
那人垂眸,泫然欲泣,喃喃自语:“是啊……为什么还要等呢……”
在下一刻,石台褪色,音乐骤停,红颜苍老,只剩枯骨。
白无生忽而便醒了,房间外的太阳明晃晃地有些刺眼。他下了床,拉开窗帘,见天地茫茫唯白一片,才意识到,原来冬天已经到了。
小魏来找白无生时,发现自家少校今天难得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驼色大衣,还围上了围巾。
“今天不去局里了,我要自己去个地方,放你一天假。”白无生同小魏说完,独自出了门。
他叫停了一辆黄包车,直奔郊外。开始的路上,雪已经被清扫了不少,越到后面,雪便越积得深,白无生见黄包车行得艰难,便提前下了车,方又多给了些小费,才向远处的一小片竹林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去。
竹子原本是江南之物,北平很是少见,大约是因为祖籍在江南的缘故,所以李家会选择安葬在这里。
如今正值冬季,那竹林却难得的残留了少许绿意。白无生穿过这片竹林,便看见了自己的陵墓。
墓前站着一人,那人穿了素色的棉袍,听见响声后回了头,见到白无生时明显一愣。
却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棠前燕,白无生脚步不停,直径走到了墓前。
那是一个极为常见的墓碑,没有墓志铭,只是刻着生辰与死亡日期与名字。白无生在墓前蹲了下来,伸手去触摸碑文,凹陷的棱角居然有几分隽永的味道,令指尖冷而疼。
“李舜铭……”白无生用近乎不可闻的声音轻喃。
棠前燕看着白无生一言不发,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那日他甩开白无生之后,白无生便转头走了,残留了一地的灰烬,而之后,棠前燕也渐渐冷静下来。
或许,自己真的是沉沦太久了,棠前燕想,久到都快忘了自己。
他偶尔也会想起,自己拒绝登台唱戏时,赵玉华脸上的失望;会想起,他再也支付不起工钱后,荣福不得不离开时眼神里的失落;会想起,在遇见李舜铭之前,自己还有的热忱。
也许是因为不甘,他奇怪自己为何总是抱着那么近乎不可能的希冀,他觉得舜铭是会回来的。
如果是为了等舜铭回来,那么这些困难艰辛他都可以忍受下去。
“李舜铭已经死了。”那日,白无生一遍一遍地对他说。
于是,就像是黄粱一梦,终有大梦初醒的时候。棠前燕忽而就明白了,李舜铭是不会回来了的。
他若真的会回来,就没有理由不告诉自己,也没有理由放任自己独自煎熬。
他若真的会回来,那么自己这六年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今日白雪皑皑,北风冷冽,棠前燕是来墓前告别的。
白无生在墓前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后,终是起了身,去看棠前燕。
棠前燕穿得还是单薄了些,唇上没有什么血色,呼气时,嘴边氤氲着白雾。
白无生便解了自己围巾,向前跨了一步,替棠前燕围上。
棠前燕迟疑了一下,却没有拒绝,围巾上残留着白无生的体温,让他感觉很温暖。棠前燕垂了垂眸:“谢谢。”
白无生笑了笑:“不用道谢,却是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当年你也是这样为我披上你的斗篷的。”
棠前燕愣了愣:“白少校和我,曾经也是认识的吗?”
他果然是认不出了。白无生想着,只是低声问:“如果是用李舜铭的身份,你就不会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