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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对-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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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考虑得周全,卫霍自然没什么犹豫,应了下来,去了书院就将明晨的作品呈递到常荣的手上。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过了两日,卫霍从常荣手里拿回了文集。
  常荣给了答复:“文章我都看过了,写得蛮好,但是你还是帮忙转告他,我就不收他做学生了。”
  这一番话让卫霍很是意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明晨的文章诗赋他是看过的,行文潇洒流畅,不拘一格,立意也高,卫霍自认明晨的才气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听到常荣的答复后十分不解。
  
  常荣看他一眼,用手指搔了搔鬓首,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
  “道不同不相为谋。”
  卫霍更困惑了:“明兄在很多地方和我见地相似,为何夫子这么说?”
  常荣睨他一眼,双手负在身后,抬首望着檐下织就的雨帘,沉声道:“我只是这么觉得罢了,倒不一定是真的,你也不必要将我的判断当成真理。不过,教三个学生已经够累了,实在没有心力再多一个,你还是帮我回绝了吧。”
  卫霍:“……是。”
  他想到书院中其他有数十位弟子的夫子,再想想自家夫子,一时竟有些无言。
  
  卫霍没有再追问什么,回头将文集还给了明晨,只是思考之后,没有将常荣的那句话转告给他。
  明晨当然是失落的,每个读书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清高,清高也好,清傲也罢,总归是对自己的才气有十足的信心,被拒绝后自然而然便有几分意难平。
  卫霍宽慰他道:“夫子性情喜好闲散,他说教我们三个学生就已经够累了,没有收你不是因为你学识的问题,不要难过了。”
  明晨牵了牵嘴角,吁了一口气,道:“是啊,我和常夫子有缘无分。既然如此,那我考虑另寻师者。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帮我的忙。”
  卫霍笑了:“哪里的话,举手之劳而已,也算是还你人情。”
  
  几日之后,明晨也入了长吟书院就学,跟的是一位资历极深的长者,虽不似常荣见解犀利,名声在外,但学识却不在其下。
  卫霍与明晨时常一同出入书院,两人常有切磋,从阳春白雪谈及下里巴人,从家国法理到自然道义,没有他们不谈论的。在你来我往的切磋之中,时有醍醐灌顶之感,进益颇多。
  
  又过了几日,秦淮正式提了官职,走马上任。
  他负责稽查春安门和合乌门两道城门的出入情况,三日在职一日轮休,早出晚归,在署衙那边备着一日三餐,饿不着。不过虽是早出晚归,丑时与酉时要到职以外,只需每两个时辰前去察看有无疏忽不当之处,其余时候可以自行安排。
  用卫霍的话来说,秦淮现在就是个看门的。
  
  秦淮也不恼,卫霍说的话本就是事实。
  武将的官职普遍不高,他这样的在京城里还算不错了。
  
  时间一晃,夏去秋来,随着时日推移,秋意渐深。
  中秋这一日,卫霍早早地从书院回来,秦淮还没能回来。
  到底是中秋了,卫霍不想早些一个人把饭吃了,空着肚子在房内读书,从红日当空读到晚晴方好,又读到了日暮西沉。
  书上的字看得越来越费眼,他只能点了烛灯,光线明亮,卫霍心绪不宁,时不时往外探看,心中泛起嘀咕。
  怎么人还没回来?
  
  就在他这么想着时,院中传来了脚步声。黄昏声静,听得分明,卫霍起身奔出去,果然没听错。
  秦淮一身劲装回来,还带回来一盒月饼,是兵署那边分发的。
  净手后,两人坐在院落里的石桌旁,上面放一盏烛灯。月饼整整齐齐地码在白布上,烛光与月光之下,看着有几分可爱。
  
  卫霍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块,递到嘴边啃了一口。
  半晌后他面色痛苦,将那一块给了秦淮。
  “五……五仁的……我不吃,你喜欢,给你吃吧。”
  
  秦淮丝毫不介意那被他啃了一个缺口的月饼,拿过就吃了起来。
  两个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秦淮若有吃了一口不喜欢的东西,给了卫霍,卫霍也不会嫌弃,只是秦淮不曾这么做过。
  卫霍挑食,他却没什么口味偏好,什么都吃。
  
  卫霍不知道那盒月饼是否都是五仁的,他拿来小刀都切开,惊喜地发现每个都不一样。
  有莲蓉馅的,肉馅的,豆沙的,黑芝麻的,蛋黄的,等等。
  卫霍最喜欢莲蓉馅的,三两下就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又吃了豆沙的。
  他知道秦淮喜欢蛋黄和肉馅的,就留给了他自己没动,把黑芝麻的切了两半,一人一半。
  
  将那一半月饼递到对方手里时,卫霍心念一动,蓦然笑了,生出了一句神来般的感慨。
  “两个弯月合起来,就是一个圆月,才是完整的一块月饼,我觉得我们俩就跟这月饼一样,你没回来之前,我都没吃饭,中秋夜一个人吃饭好没意思,结果饿得肚子疼,现在好多了。”
  秦淮看着他笑起来的模样,长眉弯起,眼眸中波光点点,笑得肆意,说到肚子饿时又带有几分讨人怜惜的抱怨。
  
  他不由攥紧了手中的月饼。
  这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心中那股不知何时产生的异样感了。
  这段时日,他常常在看着卫霍时觉出心口异动,如嫩芽破土而出,又如长剑扫落树叶。但他勘不破这种异动是因何而起,又意味着什么。
  只觉得此时院中静谧,月光疏落,烛光摇曳,这个陪自己一同长大的少年笑得太过好看,说的话也太过动听,让他想……
  想什么呢?
  
  一阵风吹过,打乱了秦淮的思绪。
  他定了定神,道:“下次不用等我,你先吃些东西垫垫,等我回来再一起吃,不能饿着肚子,你胃本来就不好,到时候又得疼了。”
  卫霍应下,却没往心里去,笑呵呵地道:“你用内力帮我暖暖,就好多了。”
  
  
  秋夜,晚风徐然,如美人的手拂过肌肤,带来无与伦比的舒爽。夜风掠过树梢,树杈间飒然作响,声音细碎。
  卫霍突然想喝酒了,心随意动,立刻要了一坛。
  秦淮微微皱眉,道:“你之前肚子不舒服,现在不宜喝酒。”每次卫霍喝酒,沾酒脸就会红,喝两三碗就会醉,而且酒性冲,对胃不好。
  “没事,今晚的月色这么好,月色入酒,人间美事啊。”
  
  秦淮最后只让他喝了两碗,但卫霍还是理所当然地醉了,歪着头靠在秦淮的肩膀上,眼中的月亮晃悠悠的,时不时就变成了两个。
  酒意浓烈,他说了阵话就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秦淮怕卫霍靠不住倒下,用手臂揽着他的腰。自觉寻了个好姿势,卫霍晕乎乎地半睡过去。
  
  秋风沁凉,可少年的鼻息扑在脖颈上,秦淮只觉一股燥热从心口冒出,很快蔓延至全身,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他在思绪繁乱中垂下头,卫霍枕着他的肩膀,睡颜沉静。
  待秦淮回神时,他已经低下头,两人嘴唇的距离只有一个指节。
  自己在做什么?!
  
  秦淮顿时清醒过来,登时便直起身,心跳狂乱,不受控制。
  他刚才怎么……是中了什么魔怔吗?
  为何会想要碰一碰那张柔软的嘴唇,尝尝它是什么味道……
  
  秦淮握紧双拳,指甲嵌入掌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清楚脑海中的杂念,他将卫霍打横抱起回到屋内,轻缓地放在床上,帮他脱去鞋袜,浸湿帕子帮他擦净手脸,又兑了热水给卫霍洗脚。
  这件事他以前也看过几次,却从未有一刻清晰地意识到那双脚有多么清瘦白皙,脚趾修长精致,趾腹和脚跟染一层薄红。脚上温热,卫霍睡得不安稳,轻哼了一声。
  那股热意似乎又涌上来了,秦淮绷着下颚,匆匆擦干卫霍的双脚放到床榻上,帮他盖好被子,然后落荒而逃。
  
  这一夜后半段发生了什么,卫霍不知道。
  次日一早,他只记得自己喝醉了,醉后入眠,做了一个梦。
  
  莽莽荒原,大雪纷飞,在地上积累数尺白丈。
  他艰难往前走着,脚面冻僵,已没有知觉。
  突觉脚底逢春,热意涌动,覆在双足四周,那热气从脚底一直蔓延至全身。
  
  梦戛然而止,后半夜没有做梦,一觉睡到寅时。
  鸟鸣破窗而入,卫霍惺忪睁眼,只觉下腹有异,抬手一探,脸上顿时跟喝过酒一个颜色了。
  
  *
  过了秋便是冬,冬日漫长,可终将过去。
  寒来暑往,寒去春来,又到了一年之始,会试的脚步近了。
  
  因为去年的意外,很多人都心有余悸,期盼着这一年不要再出类似的事情。
  上一届过了乡试的人不用重考,只需重新参加会试,会试过了再参加殿试。上一届的人大多依然会赶来京城赴考,同时来的还有这一届的考生,于是这一年参加会试和殿试之人是有史以来最多的,记录在陈国嘉正年间的史册上,被后世人津津乐道。
  
  卫霍按时报了名,确定参加这一年的会试。考试地点就在书院,在会试开始的前三日他就准备好包袱,住进了书院的舍馆内。
  即使做了充足的准备,应该比上一年更有自信,可在卫霍这里却相反。
  越临近考试,他越心神不宁,看不进去书。
  会试的前一夜,卫霍直接失眠了。

  早半个时辰就躺在了床上,可辗转反侧,夜不成眠,卫霍心烦意乱地坐起身,披衣而起。
  没有秦淮陪着,他心里空落落的。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卫霍走出去站在檐下,夜雨潇潇,是春雨中少见的酣畅。
  雨势磅礴,不分轻重缓急地砸在地面上,往台阶上溅起雨珠,一股水汽混合着草木的清新气息钻入鼻中。
  
  卫霍在门口站了片刻,准备回房,却见有人提着一盏灯笼从小径上走来。
  灯笼的光是暖橘色,被雨水一遮,变得模糊不定。
  人走近了,卫霍才认出是谁。
  
  常荣缓缓走上台阶,收伞。
  卫霍怔怔地道:“夫子,你怎么来了?”
  常荣将雨衣的兜帽掀下,提着灯笼,一派端正之姿。
  “来看看你,看来我猜的没错,是不是紧张了?”
  卫霍老老实实地说:“是,学生不才。”
  
  常荣侧过身,抬手,似乎是想用那灯笼去照这场夜雨,面容方正,却说着不饶人的话:“没出息,什么不才,你的学识到了,只是没胆。”
  卫霍讪讪地笑笑,顺着那灯笼的光,看到雨丝缠绵而下。
  他低声说:“确实,顾虑重重,知道不该如此,还是不免担心。”
  “那跟我说说,你因何事而忧思?”常荣问他。
  
  雨势不减,雾气澎湃,卫霍觉得脸上眼前都裹了一层雾,教他看不清楚太多东西。
  “去年我们所有人都未能如愿,我担心今年还会出现什么不可抗违之事。”
  常荣淡淡地说,声音散了一半在那雨雾中,却还是字字澄明:“发生了,又如何?”
  “……前功尽弃。”
  “然后呢?”
  “……”
  然后,他还要从头再来吗?
  常荣继续说:“为不确定又不可控之事担忧,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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