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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起来吧。”赵狄道,“你我既是同僚,行如此大礼,不合规矩。”
纪二哆嗦着腿站起来,但由于腿软,几次没成功,最后勉强扶着腿起了身,却弯着腰,不敢直视赵狄。
这事既已了了,赵狄便站起身,对着众人说道:“纪氏满门忠烈,为护主与凶徒搏斗而死,当予以追封及嘉奖。”
赵狄说完笑了笑,看向纪二,道:“你的封赏暂且为你记上,过些日子便会下来。”
封、封赏……?如今国君都已没了,谁来封赏?
听着赵狄这言之凿凿的语气,纪二觉得自己仿佛窥到了什么,心中惊惧不已,赔着笑,弯腰道:“不敢,赵大人慢走。”
姜羽旁观了这一切,始终无动于衷。在赵狄起身后,姜羽便也起了身,避开那满地的鲜血,与赵狄一同走出了纪府。
赵狄似乎心情不错,面上带着笑意,出门后回头望了望府门匾额上的纪府二字,摇了摇头:“这纪氏一门,倒只有这个小儿子,知道灵活变通,其余都是些顽固不化之人。”
戚然明醒时已是下午,姜羽又在纪府耽搁了半日,此时天色已晚,赵狄看不太清姜羽的神情,只是隐约感觉他似乎不是很高兴。
姜羽虽已从纪府出来,却仍觉得那血腥味萦绕在自己鼻间,挥之不去。
因此向赵狄拱了拱手,道:“天色已晚,姜某有些乏了,便不多陪,赵大人也请回府歇息吧。姜某告辞。”
赵狄回礼:“睢阳君慢走。”
看姜羽上了马车,赵狄望着姜羽越来越远,唇边含着笑摇摇头:“这睢阳君,有胆识,有头脑,却还不够狠。”
“不过,即便如此,前途也不可限量了。”
回驿馆的路上,姜羽一直靠着车厢假寐,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纪氏一门前赴后继被斩的情形。姜羽并不认为自己错,从理智上来说,这依旧是最好的选择。
但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姜羽偶尔也会有感到迷惘的时候。
最初到这个世界,姜羽是完全茫然不知所措的状态,受原主的身体和情绪影响,很是花了几年才调整过来。那几年他在无终调养,也就是外界所说的韬光养晦。
那几年姜羽一直在想,自己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明明已经因过度工作而病逝的他,又重新拥有了一次生命。对于这个完全陌生的,与从前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他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呢?
是做个普通的纨绔子弟,吃酒赏花,度过一个轻松浑噩的人生?还是发挥原主所拥有的这一切,谋些名利权势?甚至,像所有少年曾有过的英雄梦那样,拯救世界于水深火热之中,还这乱世一个太平盛世?
对于曾经的工作狂姜羽而言,第一条显然不适合他。第三条太难,他已经过了做英雄梦犯中二病的年岁。于是只剩下第二条路,虽然他并非一个多渴望名利的人。
不过这并不难,他用了几年时间便名满天下。
然后剩下的呢?
在这个世界,他没什么亲人,荀氏一门与他的关系并不太亲厚。更没什么朋友,尤其是在发现姬春申比他想像中更为懦弱之后。
“大人。”马车不知何时停下了,公孙克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到了。”
姜羽缓缓睁开眸,被公孙克搀着从马车上下来。
“大人似乎有些疲惫。”公孙克低声说。
“嗯,”姜羽说,“兴许是因为昨夜没怎么睡。”
进驿馆大门前,姜羽突然停顿了一下脚步,转头对公孙克说道:“今日之事,不要让他知晓。”
虽然姜羽没说他是谁,但公孙克很明白姜羽指的是谁,微微低头,答道:“属下明白。”
第116章
回到驿馆时; 戚然明正靠着枕头在逗一个孩子玩。
那孩子才七八岁; 一张圆脸肉嘟嘟、红扑扑的; 咯咯咯地笑。听到有人来; 孩子转头一看,是姜羽; 脸上的笑容立刻敛去了,板起一张小脸严肃地向姜羽作揖:“睢阳君安好。”
姜羽走上前; 似乎想摸摸他的头,但伸到一半就顿住了,对孩子挥挥手。孩子偷偷瞥了戚然明一眼,戚然明也对他笑了笑,他这才一笑,跑出去没影了。
“这是哪里来的孩子?”姜羽在戚然明床边坐下。
戚然明:“是厨房李三娘的儿子。”
姜羽约莫记得这么个人,笑道:“这孩子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 我有那么可怕?怎么他对你就笑,对我就板着脸?”
“你是睢阳君; 自然不一样; ”戚然明说; “人们都敬你; 当然不敢在你面前嬉闹。”
“敬我?”姜羽想到今日纪夫人说的那番话; 摇摇头; 问,“晚上有没有吃药?”
戚然明点头微笑:“有的。”
“真乖,”姜羽顺着戚然明的肩; 抚着他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从怀里取出一个纸袋,递给戚然明,说,“下午说好的你的奖励。”
戚然明有些好笑,接过来低头看,见是松子糖,忍不住笑着摇了头:“你对别人也像对孩子一样吗?”
“怎么可能,”姜羽说,“我哪有精力养那么多孩子。”
戚然明从纸袋里拿了一块松子糖喂到嘴里,又甜又香,与他在曲沃为质时吃的味道一样。他见姜羽虽然在说笑,眉宇间却似乎始终笼着几分阴郁,便问道:“下午出什么事了么?”
姜羽一顿:“没有。”
迎着戚然明明显不信的目光,姜羽又解释道:“只是和赵狄一起处理了一下昨日的事罢了。”
姜羽不说,戚然明也就不再问。
“你好好养伤,待你伤好一些,我们便启程回蓟城吧。”姜羽说。
“曲沃的事结束了么?”戚然明问。
“本来我是还有后一步计划的,但是……”姜羽看了看戚然明,“但是赵狄帮了我,我很承他的情,总不好忘恩负义。所以后面的便算了,让他自己去和石襄斗吧。”
戚然明咬了一口松子糖:“……是不是我打乱了你的计划?”
“当然不是,”姜羽说,“是嬴喜。”
提到嬴喜,姜羽还是很难能冷静得下来。
戚然明:“你有和蓟城那边联系么,蓟城现在的情况如何?”
蓟城原本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变革,姜羽二人出来了一个多月,不知如今变革进行得如何了。也不知蓟城的形势如何。
“舅舅说一切正常。”姜羽说到这里,忽而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因此问道,“此番回蓟城,你是否愿意跟我去见见我舅舅舅母?”
荀书是姜羽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因此姜羽以为,无论如何还是应该把婚姻大事这么重要的事情,通知一下荀书。无论他答应与否,反正荀书也管不了姜羽。
这在姜羽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对戚然明而言,却太出乎意料了。他近乎惊愕地看着姜羽,在确定姜羽并未开玩笑之后,戚然明不确定地问:“见执政大人?”
“对。”姜羽说。
戚然明:“……年节时,他应该见过我。”
姜羽:“那不一样。”
彼时戚然明只是以朋友身份借住在姜羽家中。
“你打算如何介绍我?”戚然明问。
姜羽:“这还用问?当然是如实介绍。”
“……”戚然明张了张嘴,“……执政大人能同意?”
姜羽想了想:“应该不能。”
“兴许会气得把我赶出荀府,也不一定。”
戚然明:“……”
“那你……”
“不过,他同意与否,与我又有何干系?”姜羽笑了笑,说道,“毕竟,与你共度余生的又不是他们,是我。”
共度余生……
这是姜羽第一次直白而明确地告诉戚然明,我们会共度余生。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很少借由语言传达,他们拙于以言辞表达情感,因此所有情感都藏于心中,通过行动表达。
“怎么,”见戚然明沉默,姜羽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难道你不愿意跟我共度余生吗?”
“我……”戚然明一时有些词穷,甚至于无措、慌乱,好似那藏在薄薄窗户纸后面的情愫一朝被捅破的羞赧,“我……”
“我什么,嗯?”姜羽倾身靠近戚然明,温热的手掌贴着他的后颈,细细摩挲,近在咫尺地盯着戚然明的脸,“回答,愿不愿意?”
戚然明竟觉得那颈后的手掌有些发烫了,烫得他不由缩了缩脖子,却离得姜羽更近了。戚然明有些呼吸困难,微微偏了头,近似羞恼道,“你又来问什么,都这时候了你还不知道么?”
姜羽靠得他更近,近得两人的鼻息都纠缠在一起。他发现似乎他靠近戚然明一分,那些血腥与恶便远离他一分,他靠近戚然明一寸,那些茫然及与这世界的隔离感就少一寸。
原来戚然明才应该是他与这世界的牵绊,仿佛一个飘在半空中的风筝,突然有了一条绳索将他向下拉。他不再是漂浮不定的了。
“我要听你说。”姜羽说,“我想听你告诉我。”
知道与告诉并不矛盾,知道却仍寻求答案,不过是在寻求某种心安。
姜羽离得越近,戚然明便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可抑制地紧张起来。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紧张的情绪了。
戚然明觉得自己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抿了抿唇,低低地“嗯”了一声。
声音低不可闻,却足够传入到姜羽的耳朵里。
他捏着戚然明的下巴,凑过来吻他的唇,轻轻地触碰后,退开一寸。
“既然如此,我就带你去见我的家人。”
灼热的呼吸扑在戚然明的脸颊上,让他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也高了起来。见家人?他要去见姜羽的家人?
接着便又吻上去。
姜羽不敢压到他身上的伤,所以动作看似强硬,实则小心之极,一手撑在戚然明一手,一手捏着戚然明的下巴,不许他躲开。
戚然明仰头靠在枕头上,微微抬起脸,阖起的眼眸上睫毛轻颤。手推了推姜羽的肩,没推动,只好放下来,攥住了床单柔软的布料。
戚然明开始希望自己的伤赶紧好了。
不然总这么被欺负还没有还手之力。
晚上,姜羽就睡在戚然明身边,戚然明仰躺着,他便侧身面对着戚然明,一手揽着他的肩。戚然明浑身僵成一块木头,躺了大半夜才睡着。
对,伤还是赶紧好吧,他就可以回自己房里去睡了。戚然明心想。
纵使姜羽提前吩咐过公孙克,纪府的事情不要让戚然明知道,但挡不住纪府人多嘴杂,而赵狄带过去的人也不少,虽然赵狄已经禁止外传,可人的嘴是堵不住的。
流言不知怎么便迅速传开来,在街头巷尾被那些茶余饭后无事可做的市井小民作为谈资。
姜羽不过离开了戚然明一小会儿,等回来就发现戚然明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对。
戚然明由于受伤,不便活动,因此这两日又在刻那块玉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即便手笨如戚然明,在刻碎了那么多玉之后,也终于开始像模像样了起来。
见姜羽回来,戚然明手上动作微顿,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那日纪府发生的事,处理好了没?”
姜羽也已经听闻了一些传闻,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若无其事地点头:“已经处理好了,怎么?”
戚然明靠在太师椅上,收起那刻了一半的玉,望了望门外落了一地的桃花:“我听驿馆里的人说起了一些。”
姜羽心道:好的,看来果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