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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刀-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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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弟子,他自有师父,陆某不便管教。”
  周审川一愣,脱口便问:“这是几时的事?”
  陆荣轻咳一声,面色尴尬,周玉明忙道:“这是青石山家事,陆掌门也不便在这里讲,爹爹,咱们得赶快到仁义阁去筹备诸事,莫耽搁了。”庄敬亭道声有理,携起周审川衣袖便走。他二人是至交好友,举止亲密,旁人已见怪不怪。随行弟子一同跟上,余下瞧热闹的英雄们也自散去,在场的数百号人不多时已散得干净。
  阿笙几人正待离开,忽听一人幽幽道:“早听人说,中原人就爱讲究什么君子、道义,实则个个虚伪之极,心里恨不得吃了你,脸上还要笑眯眯忍着。若不是好面子,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会三言两语就散了?无聊透顶。我以为你也有趣些,见了什么盟主、掌门的,也乖得屁都不敢放一个。无聊,无聊。”
  阿笙回头,看向那说话的少女,问:“你是谁?”
  少女嫣然一笑:“你让我亲一下,我便告诉你。”
  阿笙也不生气,面不改色拂袖便走。常不逊哈哈笑道:“瞧不出,小阿笙你本事好得很嘛。”阿笙持杖而行,并不理他。倒是付九冷脸喊了他一声。常不逊一扭头,这人用一只手搀着传志,动也不敢动。常不逊哎哟一声,上前将传志扛起:这两人一个断腿,一个断臂,谁也不好背他。却听阿笙道:“他伤得不轻,你换个姿势。”
  “……小生可算明白了,陆掌门为何要将你逐出师门。”常不逊咬牙切齿憋出来几个字,手上倒是老实,将传志轻轻抱起。低头瞧这人双眸紧闭,面色如纸,也不敢再开玩笑,忙加快步子。
  三人越走越远,那少女独自坐在水榭中,仍是笑嘻嘻的。
  回到杏花楼,门口候了位提药箱的大夫。阿笙扫一眼他,淡淡道:“庄先生待客周到得很。”
  “庄主说,方小少爷是了不得的贵客,定要悉心照顾。小的这便给小少爷看看。”说着便要去拉传志手腕,却被阿笙拦下:“有劳庄主挂心,舍妹恰好是大夫,不必你来了。”
  那人还要说话,阿笙已推门进房。常不逊将传志放在床上,付九端水给他擦汗,阿笙将行李中的药瓶一一摆在桌上,问付九:“落梅庄可有种药草的园子?”
  “我落梅庄是何等人家,岂会连个药草园子都没有?”
  “筝儿兴许在那里,得快些找她回来。”阿笙瞥他一眼,又看常不逊,“她不同我们讲一声便出去了,想是有急事。”
  常不逊举手认命道:“是是,付九爷去药园,小生这就去四处问一问,便是被姓庄的暗害抓走了,也马上、立刻把人带回来,救你的小情郎,好不好?”说罢走出门外。付九冷哼一声,也跟上去。
  待两人步声已远,阿笙方去秦筝房中。她桌上散几样药材,摊一本破旧的医书,药箱却不见了。不曾留下字条,想是很快便会回来。
  传志意识不清,阿笙取了治外伤的药,将他衣裳拉开,正要涂,又想起什么,起身将门窗都锁好,再坐回床边。他虽记得这人伤了何处,总还是不放心,将其脱得赤条条,细细查过一遍,才赶忙替他穿好。可怜他忙得面红耳赤,满头薄汗,这人却一无所知,双眸安然闭着,像睡着了一般。
  阿笙望着他的眉眼,忽有些气恼。
  那少女说得对,万向天自矜身份,又有周审川调停,才不与传志为难,若是遇到旁人,岂会善罢甘休?现如今这落梅庄中,想置传志于死地的人恐怕不在少数。便是现在不下手,找到那所谓的藏宝图时,也要图穷匕见。若是就此将烫手山芋交给王雅君,倒也不错——这只是一转念,要他受制于人,是死也不肯的。
  但如果当真拿传志的命来抵,我可会答应?阿笙愣愣地想,思来想去,只恨不得将这人提起来大骂一通:旁人替你烦恼、替你忧愁得团团转,你凭什么睡得这样好?
  他当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拿帕子擦了擦那人头上的汗,倚在床边,并未察觉地咬起指甲,细细盘算着所有可能发生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房外秦筝的叫嚷:“谁要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的,坏了姑娘的事,这可怎么办!”
  “我若晚去一步,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话的竟是清欢。
  又听砰地一声,秦筝猛一脚踢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脱口骂道:“我便是死了,又与你何干!你凭什么插手姑娘的事!”
  付九紧随其后,面色铁青,他确实是从药园将人带回来的,这两人对他视而不见,吵了一路,闹得他脑仁疼。秦筝大步至床边,一张脸气得涨红,倒瞧不出受了伤。阿笙放下心,轻声道:“外伤已抹了药,内伤——”
  “你死了当然与我有干系!”清欢并没有跟进来,立在门口嚷道。往日两人吵架,秦筝往往说不过他,闹到最后恼羞成怒,他倒是游刃有余。这一次,他却生气了。“干系大着呢!”
  秦筝给传志把脉,心道:谁要与你有干系,我以后再也不理你、再也不见你了。便当真闭紧嘴,若不是查看传志伤势,恨不得眼睛也闭上。
  清欢远远望着她,等不到回话,两道秀眉拧在一处,神色变了再三,终是冷静下来,冷哼一声道:“你若死了,天下这么大,我到何处找一个你这模样的笨蛋,再耍着玩呢?”
  他口不择言,语气轻蔑,秦筝气极了,反倒心如止水,到案边提起笔写药方。却不知自己眼眶通红,攥笔的手指在不住发抖。
  清欢见状,怡然地倚门笑道:“我平生最喜欢捉弄旁人,再没人比你更好捉弄了,这一路,可给小爷找了不少乐子。若你死了,我少了个好玩意儿,可要伤心死啦。你说,有没有干系?”
  秦筝停了笔。
  清欢挑眉,本以为她要讲话,却见她继续写了下去。
  秦筝将头埋得很低,他瞧不见她是何表情。阿笙站起身,望着她笔下的纸,她只写了一行字,字迹被弄湿了,瞧不出写了什么。
  清欢忽觉胸口很疼。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想,如果秦筝肯服软,给他道声歉——不必道歉,她肯说一句话,他就原谅她。虽然这次原本就是她的错。他想再骂她两句,这个小姑娘准会气得跳起来,扑上来拿拳头砸他。她的拳头无力得很。然而他正待开口,却觉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左耳一麻,抬手去摸,已是满手鲜血,吓得秦筝惊呼一声。
  是一枚铜钱,毫无顾忌地削去了他的耳垂。
  清欢大怒,大喝一声“秦笙”,袖中钢针亦飞射出去。
  阿笙用衣袖将三枚钢针信手一卷,冷道:“郑清欢,你再向前一步,我便取你性命。”
  清欢一愣,秦筝也蓦地睁大了眼睛,呆呆瞧着他。
  他静静立在床前,面色冷峻,一双眼睛里瞧不出丝毫情感。他向来很冷,这一次却冷得像一把没有生命的剑。秦筝有些怕,怯怯地唤一声“哥”,又看向清欢。
  按清欢的性子,定要同他打起来。许是她眼中的哀求,让他收回了已握在指中的针。清欢深深望她一眼,转身去了。
  “哥哥……”
  阿笙将钢针扔在地上,坐在床边按起眉心,问:“他伤得怎样?”他收敛了通身的煞气,又恢复了寻常模样。
  秦筝老老实实地答:“哥哥给他吃了凝血丸吧?那药丸很管用,现在脉象平稳了不少。但体内脏器受了伤,肋骨怕也伤了,还要再瞧。他旧伤本就没有痊愈……虽然性命无忧,但这几日若不能好好养伤,怕是以后……”
  付九惊道:“这几日?以后又如何?!”
  秦筝道:“你慌什么!我,我还要再仔细瞧瞧……怎的一个时辰不见,就伤成这样?”
  “那你快些瞧!”付九在房中踱了两步,提起刀来,“我找姓袁的算账去!奶奶的下手忒重,他们怕不是算好了,就要今日暗害我们!”
  阿笙凉凉道:“你打得过他便去。”
  “你!”
  “倘真是阴谋,便要先想好对策。袁昭玉与万向天假意比武,实则要等传志过去?打伤传志的办法千千万万,何必如此?但今日之事……”阿笙并不瞧他,想起那武功奇高、身份不明的少女,仍是低头咬指甲,自言自语道,“算起来,岑师叔的毒也该解了,若云姨同他一起到苏州,兴许会有办法。英雄盟会还未召开,我们中毒的中毒,受伤的受伤,都是残兵损将,庄里的高手不知还有多少,要防备谁?相信谁?”
  秦筝道:“陆师叔呢?我们还未去拜访他。”
  阿笙摇头:“岑师叔昏迷前,说’武林盟会’,他要说什么……”蓦地抬头看向付九,眸中精光烁烁:“他留在开封,要查青石山弟子丧命一事,查到了什么?”
  付九道:“我假装同他里应外合,查出王雅君是朝廷命官一事,跟你青石山有关的事,他却不曾说过。”
  “那是青石山家事,他不肯说。”阿笙道,“被逐出师门的弟子,死在王家……他可曾说找到了凶手?”
  付九摇头。如今落梅庄中,想要害他们的人不在少数,谁也相信不得。他只能相信阿笙。
  阿笙沉默片刻,将几枚铜钱在桌上排开:“岑师叔清醒之前,我不敢相信陆荣。”他离开青石山已有六年,对掌门师叔并不熟悉,言谈间也就不怎恭敬。何况今日听陆荣所言,显然也不愿认他。“庄敬亭自然信不得,南华剑与方家本就有仇,罗大哥不知底细,周盟主为人……我不敢信。”
  但凡你可能有一件富可敌国的大宝藏,你都不会相信任何人。
  他每说一人,便将一枚铜钱拿开,末了,桌上只剩下孤零零一个。阿笙抬眼:“如此一来,倒只有王雅君,可信上一分。”
  付九冷道:“你莫忘了,是谁说王公子信不得的。”
  “只有一分罢了。”阿笙闭起双眸,十指握了两握。秦筝瞧见他的指甲,坑坑洼洼的,还有几处指尖被咬破,冒出了血珠子。思及他适才的冷峻,方恍然大悟:他精神崩得太紧,有些疲倦了,兴许还有几分不安,才轻易就被激怒。
  她只猜对一半。未曾想到的,却是阿笙在害怕。这落梅庄中,他只在乎两个人,一个受了重伤,他眼睁睁瞧着,却束手无策;另一个,被人捉弄,在他面前落了泪,他便失了冷静。
  秦筝走至阿笙背后,两手放在他肩上,轻轻捏着,想说几句安抚的话,却不知如何说。阿笙放松了身体,问她:“你去了哪里?怎会和郑清欢吵起来?”
  秦筝抽抽鼻子,目光游移:“我将昨夜和今早的药粥剩了一半,蒸干了水,想瞧瞧有没有法子解毒。医书里说,有这等功效的□□并不多,一样一样找,总归找得到。今早便想偷偷去药园里看一看,苏州物阜民丰,落梅庄又是天下第一庄,兴许它的园子里能有些好东西。谁知道,在园子里遇到了南宫碧。”
  “南宫碧?”
  “是她,她还是那副打扮。她问我在找什么,我想到谢叔叔说,漠北南宫家也有这样控制人的□□,就想套她两句话。刚说得三两句,就,就……”她吞吞吐吐,见阿笙眉头微蹙,更是胆怯,硬着头皮道,“不知为何就给她识破了,她又问我是谁,想要打探什么消息,她逼得紧了,我想到她那样可怕,就想逃,就,就洒了一把迷魂散。”
  阿笙眼皮一跳,挺直了身体。
  “她当时便躲开了,我赶快跑,却给她用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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