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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这未来的路,他们必定会走的太过艰难。
塬下的重明河奔流滚滚,涛声朗朗,水波声在敲打着岁月的节拍。
“钦哲,你知道这河水为什么奔流东去?”
纪连晟静静望着塬下渐渐溶溶,叮咚剔透的水流,忽然问道。
“河水向来都是东流而去的,在大漠之中,也是同样。”
慕容钦哲答的简洁,用着生活中他最质朴的常识。
纪连晟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时间从不给它们回头的机会。”
他俯视着重明河,就像俯视着尘世间这条属于人生的时光之河。
纪连晟不知从衣袖中拿出了什么,他向前双指一夹,便有什么“咚”的落入了河水中,激卷起一抹浪花,转瞬,又被波澜水流冲的倏然无踪。
在那东西入水的一刹,只听皇帝问:“若是时间能够倒流,你想回到过去么?”
慕容钦哲微微一怔。
第70章 第六十九章
“我只活在当下。”
慕容钦哲神色淡然,一句话答的十分清明。
纪连晟只是触景随心而问,他对慕容钦哲的回答没有任何既定的期待。
但他的话还是让纪连晟感到些许意外,又或许,是欣慰。
纪连晟转身看慕容钦哲,恰好他也正在望着自己。
壮阔无极的天地都恍若画卷的背景,轻尘不染,一刹,即是永恒中的永恒。
人寄命于寸阴,浩荡宇宙之中,俯仰之间便已倏然光年。
纪连晟不自觉的跳下了马背,向着慕容钦哲伸出手。
他于是将自己的手交到了皇帝的掌中。
皇帝的手心热烫,像是会灼人那般,焕然的展示着生命的力量。
慕容钦哲牵了牵衣领,也下了马背,站到了纪连晟身边。
一个人自有独独属于一个人的气息。他开始熟悉纪连晟身上独有的气息,这气息就仿若是一个人的印记一般。
多年之后,兴许早已物换星移,兴许前尘尽忘,但唯独那人身上的气息,却会历久弥新,在呼吸之间,赫然隐现。
纪连晟也不理身后站着多少人,他只是牵着慕容钦哲,一同看尽这人间风景,亘古山川江流,激势雄图,天霄崩云。
他一手牵住慕容钦哲,一手揽着他的腰背,此时此刻,他怀中像是只有一人,实则却怀抱着两个生命。
纪连晟看他,眼神无言,却温柔涤荡。
慕容钦哲看着帝王的目光,也在日月换变,朝夕相处之中,渐渐变得坦然而清透。
感情,能够通过瞳孔的目光直摄心底。
这简直是万古不易的真理。
风,游走,游走在两人的耳畔边上,薄薄的、柔柔的,来回骚动着有情人的心弦。
光,飒沓,飒沓而又沉静的轻轻落在两人的眉眼上,像是将那眼角眉梢,睫毛肌理,每一处细致至极的地方,都照的纤毫必现,毫无隐匿。
肉与情,魄与灵。
纪连晟看着他的样子,实在动情,本想吻他,但身子略微靠近的一刻,他却偏偏不想了。
将两情相悦的人抱在怀里的时候,连天都会宽恕你做任何事情。
但激则难久,水盈必溢,这日子是日复一日的平淡,人便也要学会享受这平淡中的真意。
纪连晟圈着他,一手抱着他的腰,在这山塬之巅,清风光里,轻轻摆动了起来。
两人的身影合为一体,步调缓缓。
慕容钦哲没有想到皇帝竟会这般抱着他,舞动起来,一时也有些意外,他笑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嗯?”纪连晟也不看他,反而手中将他抱的更紧,让他感受到自己身体真实的温度。
“享受这一刻。”
皇帝平平淡淡的五个字,却透着温暖慕容钦哲心底的力量。
如今这一幕,和他刚入宫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时候的所有顾虑和期盼,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地。
他能够感受到,纪连晟是敞开心扉,一点一点的,在接纳和包容着自己。
或许,这才生活本该的真意吧。
“钦哲,你喜欢什么?”
纪连晟在他耳边问道。
“我……”慕容钦哲随着他的步子,东南西北的方向不停的放眼望去这人间美景,心头悠然。
曾经在徒单部时,他也是有很多喜好的,譬如读书,譬如写字,譬如放马草原奔腾追日,譬如静听山河奔流花鸟虫鸣,譬如……
“你喜欢什么,朕便想和你做什么。”纪连晟宠他,便宠到了真心里。只要慕容钦哲所想做的,他都会尽量满足他。
慕容钦哲想了想,温声道:“陛下教钦哲读书,可好?”
现在腹中有了一个骨肉,他总得顾及这孩子的安危,读书,总是好的。
纪连晟听罢,也不觉得意外。慕容钦哲本就是个十分沉静的性子,读书写字,在这宫中,是修养性情最好的方式之一。
“想读什么?”
“陛下喜欢读什么?”
慕容钦哲倒是有些好奇,身为帝王他本应该自小就纵观书海,品鉴世事,他究竟喜欢什么?
想到云雨的第一夜他居然给自己讲鬼故事,这长在深宫中的人,可一点儿都不乏味。
纪连晟想了想,道:“朕读的你未必爱看,这样吧,昭耘殿中有朕的藏书斋,这天下好书无所不有,你若是喜欢,便自己来看。”
接着,他又道:“选到了喜欢的,朕便给你讲书。如何?”
慕容钦哲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立即答应,点头道:“那要辛苦陛下了。”
都说人生在世,要阅人无数,要行万里路,要读万卷书。
在辗转漂泊的日子里,这前两项慕容钦哲约莫都做到了。但读万卷书,他虽然十分好学,却从未有这般静然怡然的时间,容许自己真正的增加学识。
不可不谓是一件憾事。
说到老师,这天下间,有谁会比当朝帝王是更好的老师?
再说,若是能潜移默化的影响自己腹中的孩子,岂不更好?
皇帝一言九鼎,当日,这昭耘殿的书斋就对慕容钦哲独自敞开了。
原来这书斋就在净玉墙的后面,长长的夹道两侧,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卷。
因为常有人打扫清洁,在这帝王的书斋中,即便是最古老的藏书,那上面也没有沾染丁点儿污垢。
慕容钦哲从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书卷,他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太阿在握,权倾神明。
纪连晟好读书,乐读书,上有所好下必趋之,臣子们自然是争相增进学问以博圣宠。
皇帝都如此孜孜不倦乐见好学,那当朝俯首在他膝下的这些簪缨世胄之家,又都该是怎样一番景象?
慕容钦哲矗立在两处直顶屋梁的巨大书架之中,不禁反问自己。
第71章 第七十章
卢少情从书堆里抬起头来,宽大的书案上累放着林林总总各种卷宗和书,他轻轻揉了揉困倦的眼睛。
已经三更时分了。
在他书案正后方是一块椭圆形的挂式玉照壁,那照壁两旁分别挂着一副联子,上面写着:积善人家庆有余,向阳门第春常在。
卢家梳着羊角辫儿的小厮正端着汤水进了门,“吱呀”一声,门轴忽悠悠的动出了声音。
“老爷,睡不睡啊?”
那小厮努着嘴,嘟囔了一声,“啪”的将手中托盘放在了桌上。
这屋中没旁人,小厮口中的“老爷”不就是这年纪轻轻,还嘴下没毛的英俊公子吗?
不错,正是卢少情。
他名卢真,字少情。
可别小瞧这年纪轻轻的“卢老爷”,此人生于大梁百年卢姓望族,出身名门,少有弘才,人皆赞叹其禀赋聪颖。
十六岁时便一举破格中了进士,还不到弱冠之年,已然任职大理寺丞,行走在那一派沉稳持重的老臣之间,自然是鹤立鸡群。
七年后,进为大理寺少卿。
正是少年得意,风流无量的模样。
卢少情从这一堆足以埋人的卷宗里站了起来,拂了拂衣袖,几步走到桌几旁,一看那托盘里的汤盅,便顺手端了起来。
睡前一碗汤,他们卢家历代的惯例。
小厮站在一旁,也是困的不行,直直的两颗眼珠都钉在卢少情动作上,巴望着他快点儿喝完,快点儿梳洗,快点儿上床睡觉,自己也算完了这一天的活计。
可偏偏,他急,卢老爷却不急。
卢少情端着那冒着蒸腾热气的汤盅,一手缓缓搅动着瓷调羹,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不在焉。
看那小厮急不可耐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便知道,这种场面于他而言,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等了大半会儿,那一口汤才送进了嘴里。
“好喝吗?老爷?”小厮赶忙问。
“嗯”卢少情点点头,淡声说道:“很甜。”
小厮向上翻了个白眼,简直对这种敷衍了事十分抓狂,非常不满的道:“这是咸肉肘子汤!老爷……”
卢少情也不理会那小厮的情绪,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他又吞了一口汤,只问道:“波儿,你说,淹死一个人需要多久?”
小厮波儿被老爷这千奇百怪不搭调的问题,早已折磨没了脾气,悠悠的道:“一会儿吧,一会儿就能淹死。”
“一会儿是多久?”卢少情又喝了口汤,再问。
“一会儿,就是一会儿!”波儿看着那汤碗喝的快差不多了,抹干净了桌上的汤盘儿,随时准备开撤,冷道:“老爷,后院有水塘,您要是不睡,去试试,就知道一会儿是多久了!”
“一个孩子,多久能被溺毙呢?”
卢少情听了也不生气,将那汤碗喝的干干净净,只是里面的咸肉肘子他是分毫未动。倒不是不爱吃肉,只是他怕麻烦,弄的满手油腥,等下还要再擦洗。
“老爷啊,这都三更了,您说您到底睡不睡?明早还得早起那!……”
波儿见他那投入专注且心无旁骛的神情,自知自己说的话和放屁没两样,老爷就是听见也选择听不见。
“你先去歇着吧,不用管我”卢少情温声说了一句,便挥手让波儿先下去。
说来这波儿也伺候了他近十年了,随着官位升迁,在他口中卢少情从少爷变为了老爷。
要说到这主仆之间,情分更似亲人。所以,卢少情从来不和他计较,这越不计较,也就助涨了波儿的小性子。
波儿一看,老爷就是又要看案看到深夜的架势,长长的叹了口气,便摆放好汤盅,端着汤盘儿出门了。
夜正深,烛火撩动。
万籁寂静,卢少情似乎能够很清晰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
案头重叠,只影孤光,提笔蘸墨,下笔行文,千言成篇……似乎,自从他进了大理寺,这日子就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但论他手头曾经接过的案子,还没有一出,能够比得上眼下这个孩童的命案。
因为这孩童正是当朝皇帝的次子。
依照大梁的祖律,皇子逝去的第二日已经入殓,第五天已然下葬。但这个案子,却才刚刚开始。
案子看似十分简单,涉及的人也并不多,就是发生在元妃的蕙和宫,皇子嬉戏落入了水潭中,当场溺毙。
皇帝哀痛,将这件事全全交予了大理寺,也算是交给了卢少情这个来日的股肱之臣。
自从当年殿试一见,以卢少情的才学品行,皇帝一直对他青睐有加,刻意培养提拔,只盼他来日能够更加为国效力,为君分忧。
卢少情深谙皇帝的意图,接到审查皇子命案的圣命之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