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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想起第三起案子:“第一次死的农夫是他杀的,那次受害的女子呢?谁干的?”
薛鬼客张口“我我我”了半晌,涨红了脸忍气吞声道:“我是被逼的。”
“那你就乖乖呆在阁里,这几天少在官府的人面前晃悠。”我听见青冥不远处与人交谈的声音了,“最后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独自出阁?讲不明白就回去写,三天之内给我。”
“我…讲得明白……”他也听见了青冥的声音,做好了轻功离开的准备,磨磨蹭蹭这才开口,一开口就像竹筒倒豆子,“我就是嫌你管得太严,你那控制欲简直跟尹珣有的一拼,为什么连我中午吃什么都有人汇报给你啊!”
他语音还没落,就脚底抹油溜了。
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在我面前从来不耍小心思,没想到隐瞒那么久到头来是这种事——他既然不在阁里吃饭,命人替他探查酒楼的饭菜是否有问题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摇摇头,离开了暗巷。
“你回来的正好,方才赵大哥叫我们赶快回去,你师公今晚在鸿宾楼定了一桌酒。”见我走近,青冥招手,“他说要大喝一顿去晦气,今天晚饭到那吃。”
白日里他仍恪守师徒间的距离,人前不敢与我行从过密,但我时常从他抽烟时投来的恍惚目光里察觉到远胜过去的关注,每夜安眠令那双黑眸异于过去神采焕发,而一旦神思放空,就流露出明显的安定与依赖,不自觉地跟随我。
他与我并肩走过繁华的集市,一手持烟杆时而吞云吐雾,另一手拢在袖口中。周遭人来人往,或许不能立即开路返回县衙又使他焦躁不已,食指开始摩挲烟杆上的那一小块凹凸不平的米白色皮革。
我捉住他的手腕:“师父,人很多,我不想走散。”
他仍旧未习惯这种突然触碰,惊颤的反应一如从前,如果没有攥紧,那只手又要下意识甩脱我了。
“……嗯。”他眼睫微颤,假装镇定回握,缓缓放下了烟杆,一路上再也没有抽过。
衙门的捕快个顶个的能喝,一桌菜吃得七零八落,就开始连番划拳喝酒,一屋子男人的吵嚷声沸反盈天。老捕头拉过青冥坐在身边,也不免将他灌得半醉,眼神微微涣散。他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此时正被老捕头满握一手,哀叹道:“徒弟呀,你这样以后可没有女人喜欢,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徒孙呐!”
青冥目不对焦地指我:“徒孙在那边喝酒呢。”
以往阁中宴席无人敢勉强我喝酒,我便从未接触过这种被熟悉的陌生的随便什么人拉过来就一通称兄道弟的灌酒方式,且不以碗计,而是直接提一坛猛灌。我从来厌恶醉酒后难以自控的昏沉感,因此在他们喝醉才肆无忌惮地向我劝酒前,我已经提着一坛清水装模作样了好久,尚有“海量”来者不拒。
“哦?在哪儿?你去把他拉近来我瞧瞧。”老捕头打了个酒嗝,把青冥推过来,他步子迈得很大,从众人中间穿过,不知走的什么路,转眼竟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跟上去,看见他躺在二楼露台栏杆外宽阔的屋瓦上,半阖着眼吹风。
今夜月光格外清澈,糅合屋檐垂下灯笼的红光,在他脸上铺洒一片温柔的辉芒,长发灰白处染作澄红,随屋内外对流的暖风扬展。
“师父,不要躺着吹风,明天会头疼。”我挡在他身后,隔绝了屋内热闹。
他看起来比刚才清醒几分,揉着额头坐起身,从怀里掏出烟杆点燃,墨黑的烟草随吸气着起星星点点的火光,他长呼一口气,烟雾顺着风上升,在我面前弥漫开熟悉的味道。
“怎么不喝酒去?”
“我不喜欢。”我把手里的水坛递给他,“喝点水醒醒神。”
他怔怔接过喝了一口,尝出味道骤然失笑:“你啊……”
然而他喝完这口,高举着坛子失神,似乎陷入某种回忆,喃喃道:“过去,我好像也做过这种事……”
过去?是他八年前失而复忆的过去吗?
我伸出手,倚着栏杆抚摸他的头顶,鼓励他说下去:“什么事?”
他调整姿势将后背贴在我腿上,因为醉酒,毫不掩饰对抚摸头发的享受:“我也这样劝过他——我的一个玩伴,父母接回家的兄弟……他也不爱喝酒,但每次家宴,他再不喜欢,也会喝,他做事总是很认真,连喝酒也不例外。”
“他说那是……那是父母尽心操办的家宴,不能扫他们面子……”青冥仰起头,将额头凑近我的手指,他眯着眼,酒力似乎又涌起,醉醺且昏沉道,“我把盛满水的酒壶给他,他不仅拒绝,还替我瞒着,他说……阿珣总是这么说……”
“‘你是真正的尹家人,怎么做都没关系,但我出身不好,应当谨言慎行。’”
尹珣?接回家的“兄弟”?
怪不得他屠起“自家满门”毫不手软。
可他既然不是尹家的亲生子,又是从哪来的?
青冥依旧陷在回忆里,半阖的眼皮底下眼珠不住转动:“但父母从不曾苛待他,他本不必如此谨小慎微……”
我手指插进他发间,一束束理顺,又沿着头顶的穴位揉按:“他原来就叫尹珣吗?”
“不,他是进了我家才改的……原来…原来他好像……姓卢。”他舒适地喟叹,几乎把头颅都靠在我身上,一副全然交付信任的姿态。
姓卢——十多年前我还小时,以丐帮和五毒为首,各大门派联合在尹姓集聚的洞庭湖轰轰烈烈剿过一次水匪,在飞声阁记载中,伏诛者也姓卢。
那时父亲尚且在世,似乎带我亲历过关中的武林动荡,我印象不深,只记得水匪猖獗,以至于那是一场即使由武功高强的八荒门派牵头仍然损失惨重的战役。
可那时我最小也该有十岁,跟着父亲到处见识新鲜事物,怎么只有这么一点记忆?
我抚摸青冥的动作停下了,他不满地咕哝一声:“徒弟……怎么还不睡……”
他撇下烟杆,一把拽过我按在他头顶的那只手,趁我不备将我拉过栏杆圈进胳膊里,我重心不稳,骤然翻覆,心惊之下迅速用脚勾住栏杆,却被他倾身压住,几乎两人一同从房檐上滚下去。
他也吓了一跳,酒醒大半:“这床怎么歪的……徒弟?”
“师父,我的脚快勾不住了。”我两腿脚踝都有伤,不影响出刀,但平日难以长时间轻功,此次猛地出腿使力,不过片刻便传来阵阵加剧的钝痛。
他似乎也想起这事,环顾周遭,就着头朝房檐下的危险姿势揽紧我道:“你松脚吧,交给我。”
我摸了摸腰上还藏着一条铁抓钩,松开疼得发麻的脚。
他靴尖轻磕屋瓦,金石相击叮一声借力,柔韧的腰疾速后仰,从倾斜的屋檐上站起来,但拉着我依旧不稳,又侧身旋转着踏过几处瓦片卸力,错步从房檐轻身落下。
他的手揽在我腰上,垂眸担忧地看我的腿,呼吸落在耳畔,张口便有一股温热的酒气:“脚还好吗?”
我踏上地面,一股酸麻的异痛钻入脚踝,似乎是肌肉拉伤了:“这只脚走不了了。”
他的目光依旧不对焦,但对我的关心还勉强维持那丝清醒:“你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用,这只脚还好。”我搭上他的肩,“走吧。”
黑夜的小巷里,两个互相搀扶的醉鬼并不惹眼,他理智全用来维持保护我所需的稳定步伐,欲望更不如平时克制,途中那只卡在我腋下的手不知怎么就滑进衣襟,贴着我的心口随摇摇晃晃的步调乱蹭,时不时还捏上一把。
“师父。”
“唔……?”
我把他的手抽出来:“回去再摸。”
“哦……”他努力抬头看路,尚且记得略微倾斜身体以照顾我的伤脚,闻言听话点头,沉默走了一会儿却又道,“我不是故意的。”
“如今这样,师非师,徒非徒……发生了那种事,你本可以另谋出路,不淌这趟浑水,再跟我这种…疯子……学艺。”两排围墙后的民居静谧且漆黑,想来他难看清我不屑的笑容——我又不真是他徒弟,与他相处全为那些奇妙的秘密,权当消遣找乐子,怎会为这种事左右为难?
“移花人才辈出,既然能求得师兄,何苦到我这里受罪……还要成天替我遮掩,夜里也睡不好……”
“我愧对师兄,根本不配为人师长,不配教你……”他絮絮叨叨地,借着酒劲道出真心,“我这疯症,赖上了人,就怕人走,就想…就想……”
他忽然停下脚步:“游方庭,明天你回我师兄那里去吧。”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名字属于被我顶替的倒霉鬼,这次再让阿许搜寻就有了目标。
“我不会回去的,师父。”
“别再叫师父了,哪家师父会对徒弟干这种事?这种事……随便被什么人知道,你就要跟我一起恶名远扬!”
“不会有人知道的,就算传出去,我也不怕,我们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
就算传出去,也是“游方庭”声名狼藉,我大可脱身继续藏在飞声阁幕后做我潇洒的阁主,这些人再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近我,认出我,没人知道我姓甚名谁。
就连青冥……也不知道。
“不,你根本不明白我到底想做什么……夜里你一起身我就会醒…这段日子太好了,若我放松警惕习惯下来,一定又会被毁掉……从此我会一辈子缠着你,越来越不满足……”他的表情藏在垂乱灰发的阴影中,声音沙哑而压抑,“我今晚会自己睡,你收拾东西,明天就启程吧。”
“跟停尸房的尸体一起,还是用醉心花随便迷倒平民‘自己睡’?”我靠在窄巷的墙上,放松伤腿的肌肉,勾住他的脖子讽刺道,“您的那位故人可还没归案,下次再设陷阱,难道您也要再次不管不顾地往下跳吗?”
“你不要管我了……不然……”
“我是您的徒弟,我不管您……唔!”
他的嘴唇贴上来了。
上品花雕酒原来是这个味道。
…………
“我…不该对男人……”
……
“…我有病,我有病!”他被我逼得不断摇头,沙哑的嗓音几乎哽住,“一碰到你,我就控制不了,就想……”
“那说明您就是这样的,何必压抑自己?”
…………
我喜欢他这具身躯。
我不断地用亲吻堵他的声音,凑近看着那副异于白日*的面孔,想他最初教我吹笛时的冷淡表情,想他整理案卷逻辑分明的话语,想他因*而靠抽烟度日的浑噩模样,还想他对我完全交付信任后仿佛予取予求的依赖目光。
我喜欢这个渴求着将自己完全交由我掌控的男人。
有一瞬间我甚至想把真实身份告诉他。
“还走得了吗?”一切结束大概已是后半夜,他的醉意被过分的快感完全驱散,草草收拾过狼藉一片的衣物,我朝他伸出手,“过来调息,出一身汗,这样走回去您明天会染风寒。”
“还好,明玉功一向耐寒,你脚踝的伤呢?”他眼角和嘴唇还留着红,但神情貌似已恢复如常。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早点回去敷药吧。”
我差点忘了疼。
第九章
第二天我捡回了遗落在房檐上的烟杆,但拿到手却没有立刻还他:“师父,以后有我在,把烟戒了吧。”
“我…那烟杆用了五年多了……”他闻言从案卷里抬起头,盯着我手里的烟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