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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江湖-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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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点灯,房中乌蒙蒙的。
  双颊一冰,霍临风被捧住了脸,淡淡的气息拂来,不待他反应,唇峰跟着一热。蜻蜓点水煞是搔人,若即若离最是心动。
  他问:“两日未见,这般想我么?”
  容落云闷在书房日夜颠倒,原来已过去两日。亲完那一下,他摸索至霍临风的腰间,解开铠甲的搭扣,重物脱掉,然后拧一条湿帕。
  霍临风伸手欲接,被避开。
  “我来。”容落云说,“你总为我做丫鬟活儿,我也来伺候伺候你。”
  他攥着帕子为霍临风擦汗,时轻时重,倒是很有章法。仔细擦完才移到厅堂用饭,喂食实在不必,于是没完没了地夹菜。
  霍临风来时去千机堂转了一遭,见到昔日弟兄们,有几个犯迷糊地喊他“临风师兄”。他端碗扒饭,越过碗沿儿瞄容落云一眼,心头想法暗生。
  敢想亦敢说,他轻飘飘道:“容落云,喊我一声哥。”
  容落云一愣:“哥?”
  霍临风犹嫌不够:“喊声大哥听听。”
  容落云听话道:“大哥?”
  霍临风得寸进尺:“加上我的姓。”
  容落云唤道:“霍大哥。”
  霍临风贪得无厌:“改成我的名。”
  容落云低声:“临风哥哥。”
  霍临风得意忘形:“叫一声相公呢。”
  容落云说:“我杀了你。”
  一餐饭吃得命短情长。
  大快朵颐后抛下满桌狼藉,移步书房。房中燃香味浓,书案上的棋盘还未收,周围尽是散落的宣纸。
  绕至桌后,霍临风霸占圈椅,将容落云拉在腿上。如此姿态,共同看一纸阵法,沉下心商量是否可行。
  假设水上作战,无法仅凭一方攻击,水中精兵和船中精兵必须配合。霍临风发现关窍:“这一支变换方位时攻击力最猛,抓住敌方震荡的时机,船中的士兵配合响应。”
  容落云垂眸思考:“或许,此阵扩大布局,令两股精兵动静相适,形成一主一辅的套阵。”他眼中闪烁精光,藏着丝丝兴奋,“多给我些时间,我能做好。”
  霍临风点点头:“练兵非朝夕之功,不急。”
  他低下声去,此刻要说的只给体己人听:“亲卫、探子,皆在培养。”这里不是塞北,一切都要从零开始,眼下进行的事务他一一告知。
  亲卫先不论,至于探子……朝暮楼明为风月场,实则乃消息集散的地方,楼中小厮皆为经验老到的探子。容落云仍是那句:“若欠缺顶事的,就跟我开口。”
  霍临风立即开口:“的确欠缺顶事的。”
  不待容落云回应,他收紧手臂把人箍紧,用冒青茬的下巴蹭对方的脸颊。霍门亲兵冠绝塞北,这兵头子却求好惹怜,定北侯知道要气死,镇边大将军晓得要发疯。
  “做甚……”容落云猜到,明知故问。
  霍临风坦荡荡:“最顶事的位置旁人不可,非你莫属。”
  有胆识的,可信任的,正能肝胆相照,反能沆瀣一气。他衬着烛光把话挑明,然后衬着烛光凝视对方,等一句答案。
  好似招安一般,容落云错杂地沉默着。
  霍临风猜得透,提及灵璧山的约定。“归隐山林,你问我是否愿意。”他道,“只因将军之位能享荣华和权势,你怕我舍不得,对吗?”
  容落云点了点头:“你已经答应了。”
  霍临风又道:“当然,我答应过便不会反悔。”但他要郑重地声明,“将军抑或侯爷,于我而言更像一把重担,未逢太平盛世则不敢解甲归田,若能断定今后百年无战,我立刻撂挑子去游山玩水。”
  所做之事不为身外物,也不为朝廷统治。他们早许过愿的,为的是天下万民。
  容落云心念一动,再次点点头,答应了。
  他们凑在一处商讨许久,大到家国天下,小到一兵一卒,直至夜深。
  容落云两日未登床,拼命睁着眼睛,竭力忍着哈欠。霍临风见状,不容置喙地陪他回到卧房,守在床边等他睡着再走。
  他仍瞪着双目,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
  霍临风的心好狠,呼地吹灭了蜡烛。
  乌漆墨黑,如潮困意涌来,容落云终于合住眼睛。半晌,霍临风为他盖被,俯身触碰他的额头。“唔。”他如同梦呓,“攻阵起何名字……”
  霍临风悄声:“戏蛟阵如何?”
  容落云哼哼:“好……与擒龙阵般配。”尾音落尽,彻底追寻周公。
  落帐关门,霍临风拎着薄甲和长剑离开。乘风在宫门内等候,被值守弟子喂饱,瞧见主人连马尾都懒得甩甩。
  他骑马出宫,披星戴月地回了将军府。
  将军夜归,惊动一路奴仆,厨房备宁神汤,丫鬟铺床,小厮们擦剑拭甲。这一通阵仗叫人眼花缭乱,霍临风蹙眉进屋,难伺候地将众人轰走。
  清静了,又冒出一个杜铮。
  “少爷,沐浴罢。”杜铮挽起袖子进入小室。
  霍临风却未动,立在榻边看墙上的画像,前两日刚装裱挂好。欣赏片刻,不经意瞥见小桌上的书,正是那本《孽镜》。
  改日拿给容落云看看,那人必定喜欢。
  如此想着将书拿起,恰好掀至第一攻阵。目光落在纸上,他一瞬间陷入恍然,耳畔回响起容落云的梦呓。
  ——擒龙阵。
  霍临风愣住,心头漏跳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  塞北长途,霍钊:有没有好好看书?霍临风:看了。霍钊:记住几个阵?霍临风:第一攻阵。(他就是开学买个单词本,背了一学期,期末只记得abandon


第50章 
  杜铮唤道:“少爷; 水都要冷了!”
  冷掉再烧就是; 有何好问?霍临风充耳不闻,往榻边一坐; 手中仍捧着那本《孽镜》; 目光也仍落在那一页上。
  擒龙阵; 名字相同,会否只是巧合?
  一来; 天下武功和阵法; 用“龙”字命名的不在少数,他的“神龙无形”就包含其中。二来; 《孽镜》虽奇; 但涉及一段染血的秘辛; 他主观上不愿与之关联甚多。
  如此想着,手中继续翻书,一页页翻至后半部。
  陡然十指一僵,生生凝在第七十三页。此页记录; 阴阳分合各成局; 一守一攻; 千姿变幻,命曰——行云流水阵。
  霍临风记得擒采花贼那次,弟子夜间巡逻,布的就是“行云阵”。容落云当时说过,行云为守阵,流水为攻阵; 二者皆以变化灵活取胜。
  眼下对照看来,名字和阵法竟一模一样。
  刚为“擒龙”寻到说词,又来个“行云流水”。
  倘若“擒龙阵”尚可以用巧合解释,那“行云流水阵”处处吻合,该作何解?霍临风把书合住,然后一撂,只觉好他娘烦人。
  这时杜铮从小室出来,有怨不敢言,踱到榻边旁敲侧击。“少爷,怎的不痛快?”他蹲下捶腿,“明日休沐,做点啥呀?”
  霍临风耍少爷脾气:“轮得着你问?”
  杜铮晓得脉门:“去见容落云吗,那我提前挑衣裳。”
  少爷脾气消弭大半,霍临风扣着桌角犹豫。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问:“呆子,若有人没看过此书,却了解书中内容,何解?”
  杜铮不假思索:“你怎知人家没看过?”
  这一句反问实在尖锐,先似醍醐灌顶,又叫霍临风哑口无言。半晌,他把杜铮一脚踹开,凶巴巴地说:“我就知道。”
  《孽镜》乃唐祯所著,十七年前便流落父亲手中。
  假如容落云看过,必定要比十七年前更早,那才几岁?
  除非容落云是唐祯的儿子。
  嘭的一声,霍临风不小心碰掉茶盏,连底带盖摔个粉碎。他坐着,僵着,心中惊疑,双眸刀似的盯着空气。
  容落云的父亲被陈若吟陷害,全家遭屠,唐祯当年的遭遇亦然……
  碎瓷片刚收拾,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霍临风一掌劈裂小桌,木屑纷飞,骇得杜铮跌坐地上。
  “少爷,莫吓我哪!”杜铮欲哭。
  霍临风面沉如水,心中却湍流激荡,被方才的想法激出一身冷汗。不可能,他竭力否定,当年密诏,唐祯一门全灭,未留一个活口。
  朝廷办这种事情,向来是死要见尸,容不得丁点唬弄。况且陈若吟作恶多端,受他所害的异见者很多,也很可能遭遇相似。
  最为关键的是,了结唐祯性命的人,乃他的父亲霍钊。
  这最不愿承认的一点,恰恰是最能反驳的一点。容落云与朝中重臣合作,对朝中消息了如指掌,倘若真是唐祯的遗孤,怎会不知父亲死在谁手?
  那般的话,又如何与他心心相印?
  因此,容落云和唐祯绝无关联。
  霍临风长长地舒一口气,是他胡思乱想了。这魔怔的工夫,杜铮急忙跑一趟厨房,端一碗牛肉羹哄他开心。
  他无言道:“榆木脑袋,我又不是馋嘴的小儿。”
  杜铮说:“少爷先尝尝,当食宵夜也好呀。”
  霍临风坐到桌旁,吹吹热气,舀一勺送入口中。他倏地抬头,咽下一口再舀一勺,瞪着杜铮问:“怎和家中的牛肉羹一样?”
  杜铮答:“得知少爷在侯府常吃,庖丁便仔细地煮了。”
  霍临风追问:“如何煮得滋味儿相同?”
  杜铮曾经得赏,有幸尝过一碗,于是庖丁一遍遍煮,他一遍遍试。无数次后终于完成,他开心道:“食材一样,异曲同工,少爷喜欢就多吃些。”
  然而瓷勺停顿,霍临风咂摸那句:食材一样,异曲同工。
  天南地北的两位庖丁,素未谋面,却凭借相同的东西,做出味道相同的吃食。以此类推,容落云的阵法和《孽镜》中的阵法相同,是否也不奇怪?
  都依靠奇门术设计,也许布局方式、演算过程各异,但得到异曲同工的结果。
  如此想来,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霍临风抛却杂思,大口食完羹,跟着杜铮进小室沐浴。那会儿冲对方又吼又踹,这会儿春风化雨,让抬胳膊便抬,让趴桶沿儿便趴。
  浣发擦背,揉肩抹胰,屏风之后只漾着水声。
  霍临风打起瞌睡,等变冷的清水兜头浇下,他一个激灵回神。洗罢回到卧房,登床盖被,清清爽爽地睡了。
  已然夜深,杜铮懒得回管家房,坐在屋外守起夜来。
  城中万家灯火俱灭,唯独更夫未睡,拿着梆子走街串巷。每隔一个时辰便敲梆报时,逡巡整夜,破晓时分正好经过将军府。
  于是响亮地喊一嗓子——“五更天!晨起!”
  更夫喊完不走,等府中仆役陆续起床,将军府的大门便开了。小厮送出一碗粥,一块饼,慰他整夜辛劳。
  道谢声掩在一阵马蹄声中,引得人回头。
  街尾骋来一匹大马,吁的一声停在将军府门前。来人下马,顾不得擦拭一路风尘,急急地拾阶求见。
  亮出腰牌,瀚州,知州府。
  送来一封信,带着怀揣三百里的余温。
  难得休沐,霍临风醒来已近巳时,径自移步书房看信。字句满纸,除却寒暄问候,信中提及塞北情况,说近月蛮夷之兵挑衅不断。
  霍临风冷哼一声,年初恶战大胜,敌军想必咽不下气。
  故而挑衅,估摸也只敢挑衅。
  他的目光凝在“塞北”二字上,久久舍不得移开。留质关中,家书不敢诉衷肠,父兄亦不敢告知家中事。辗转反侧,要从旁人口中得知。
  他低叹一声,再往下读,到末尾时终于一笑。
  “代问容姑娘姐弟安好,顺颂时绥。”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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