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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君终有迹-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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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安望着那一片深红的血滩,抖得说不出话来。
    “皇兄,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都说皇兄为人心慈,想来不愿见到更多人流血吧。”他的目光滑向低着头的冯妙蕴。
    外面宫女的惨叫如惊梦洪钟,震得思安惊颤不已。
    “我、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放了他们。”
    俞嵇卿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笑道:“那当然,只要我拿到了东西,其他人都可以不管。”
    思安从怀里把那封已经用蜡封好的黄卷诏书拿出来,俞嵇卿瞳仁一紧,伸手就要去拿,思安却缩了回去,道:“你放了他们。”
    俞嵇卿道:“你现在凭什么和我谈条件。”说着抢过诏书,思安被他推开。
    俞嵇卿打开诏书,一目十行将内容检查一遍,越看唇边的笑越冷,眼中闪过的光芒越利。
    “皇兄果真不曾把祖宗基业当回事,万里山河都可以尽数拱手让人!只是也该到了让臣工们看清皇兄面目的时候,以免他们信错了人。”
    俞嵇卿手中正是思安曾写来禅位温行的诏书,明日俞嵇卿只要在朝堂上拿出诏书,就可以在满朝文武面前痛斥皇帝如何昏聩无能,连皇位都保不住的皇帝当然不再适合为继续坐在帝座上,传位于俞嵇卿也就顺理成章。这封诏书握在手上,也不怕来日被温行拿出来当令箭,或许时机成熟,还可以用来当做温行狼子野心的罪证反将一军。
    俞嵇卿眼里狂热汹涌,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在乾元殿中的宝座上。
    他的表情愈加疯狂,思安心里却还有疑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封诏书?”他们一进来就翻箱倒柜,也不要他让位,能让他如此大张旗鼓的,思安想也只有这个了,可是自从他拿回来后诏书一直藏在床榻的隔板下,蜡封未动,根本不可能还有人知道自己曾经写过这么一封禅位诏书。
    俞嵇卿道:“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为,皇兄如此不在乎江山和皇位,还怕人知道么。”他卷起诏书揣在手里,“请皇兄明日一早与我一同去乾元殿。”说着又转头对一直沉默的奉成一道:“你派人守好此处,我想皇兄一定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毕竟若他有什么闪失,整个金鳞殿也只能跟着陪葬。再派人在宫中搜寻金鳞殿总管,务防有漏网之鱼。”
    奉成一颔首:“王爷放心,内宫诸事奴最熟悉,定然不会出差错。”
    思安忽然又开口道:“你若为皇,会如何处置如今天下。”
    俞嵇卿脚步一顿,头也没有回,只道:“那就不烦皇兄操心了,我若登上皇位,自有我的造化。”
    
    第五十九章
    
    火塘里熄了火,冬夜里异常的冷。思安从被翻得倒乱的衣箱拖出裘衣将自己冯妙蕴都裹上。金鳞殿被重重围起,借着雪光能看到外面把守的人映在纱窗上的一条条人影。
    “连、连累阿冯了。”思安冷得哆哆嗦嗦。
    冯妙蕴身上也没多少衣服,头发只用长簪挽了一半,与思安挤在一起。两个人都下意识地远离地上那滩血。
    “圣人身子还没好,盖严实些。”她把裘衣都搭到思安身上,自己去看火炉,里面还有些许冒着余温的残灰,冯妙蕴将炉子挪过来。
    她往门上一排人影望了一眼,小声问:“圣人,阿禄去了哪里,怎不见他。”
    思安摇头,“我也不知道。”
    屋里实在太冷,两个人说话都哈着白气,冯妙蕴搓着手,宽慰思安:“圣人别怕,咱们不会有事的。”
    思安艰难地笑了笑。他此时格外想念温行,今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相见,温行人在前线,得到消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了。
    冯妙蕴道:“圣人一直以来都不快乐,如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来逼圣人了,兴许也好。”
    思安呆呆地道:“是啊,也好……也好。”
    天还未亮,夜好像很漫长,思安和冯妙蕴两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冯妙蕴凝神,扯着思安的衣袖道:“圣人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思安也竖起耳朵,声音似乎在内室,类似于什么东西磨在石板上。殿中铺满地衣,石板地面在地衣下,又有什么会磨在上面发出声音。
    思安道:“我去瞧瞧。”站起身慢慢挪向内室,冯妙蕴立刻跟上去。
    蜡烛烧尽,屋里到处黑黢黢一片,思安走近才发现地上伏着一个动着的人影,那人抬起头来,对惊讶不已的思安和冯妙蕴道:“圣人和娘娘可千万别出声。”伏在地上的人是阿禄。
    思安赶紧朝紧闭的门窗望一眼,道:“你……你去哪了,怎么在这?”
    阿禄神情全无慌张,朝思安眨眨眼道:“奴来救圣人出去。”他转过身子,地上靠近墙角的地方厚厚的毡子掀开一角,原本铺在地面的石砖被撬开,出现一个洞口。
    原来早先修缮皇宫时温行就在宫中布了密道以备不时之需,出口在宫外,思安往里一瞧,地道里火光通明,却是杜卉带着护卫数名擎着火把。
    杜卉看见思安的脸出现在洞口,略抱了抱拳,道:“请圣人快下来。”
    思安看着阿禄,“你、你们这是早有准备?”
    阿禄推着思安道:“奴回头再和圣人解释,现在先出去要紧,圣人小心脚下。”
    地道不算宽敞,仅可容一人通过,但头顶和两壁挖凿光滑,可以看得出的确是早已开凿好的。他们借着火把的光穿行期间,思安心里有许多疑问不知要问谁,阿禄只在身后扶着他,杜卉则紧抿着唇在前探路,其他护卫更不闻一声。他们在地道里七拐八拐,终于走到出口,阿禄垫着思安的脚出往上推,上面接住思安手的是早几日出宫去的骆仁旺。
    东边的天空已经蒙蒙发亮,思安环顾四周,努力辨别身在何处,虽然春冬之间景色有差别,还是看出地道的出口在他们春日行猎来过的南苑。
    外面已经准备好马车,阿禄抱着几件衣服对思安道:“圣人得赶紧把衣服换上。”思安身上还穿着明黄的里衣,虽不是穿在外面的,还是有些显眼。
    思安见阿禄把自己换下的衣服都叠好收进包袱里,终是按捺不住,拉住阿禄问:“我们逃出来了,金鳞殿里其他人怎么办?”
    阿禄把象征帝王的明黄色用布遮住,小心整理着包袱交给旁边一个护卫,护卫拿了衣服转身又钻到地道里。
    “圣人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昨夜我一醒来就不见你,你们是不是早知道什么?”
    思安的目光将阿禄、杜卉和骆仁旺都扫了一圈,阿禄眼珠子溜溜地转着,骆仁旺不敢直迎思安的视线转过了头,杜卉眼里还是冷冷的,不躲不避,却不打算回答思安的问题。
    最后还是阿禄撑不住道:“其实赵王身边也有成王殿下的人,赵王早有不轨之心,怕吓着圣人,所以奴没告诉圣人。”
    “是谁?”
    阿禄抓耳挠腮,但杜卉和骆仁旺都没有开口,他只能道:“是……其实是奉公奉内相。”
    “奉成一?”思安声音骤然拔高,惹得站得稍远的冯妙蕴也微微抬头。
    有些轮廓在他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思安道:“你们王爷好算计啊,难怪留了他一命。奉成一居然肯为你们王爷所用?”俞嵇卿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吧,与温行势不两立,被温行打压得如丧家之犬的奉成一到头来反而成为温行布在他身边的棋子。
    杜卉面容冷峻,终是道:“他肯不肯都由不得他选,没有他也还有别人。天快亮了,现在赶紧离开东都要紧。”
    “我们要去哪里?”思安问。
    杜卉挥手让车夫把马车赶过来,道:“去河东,与大哥汇合。”
    “可是我不在宫里,赵王很快就会发现……早上还有朝会。”
    杜卉道:“所以咱们更应该快点出发,赵王敢入宫,身边又有大臣出谋划策,一定有办法在上朝时给群臣一个交代,又何须替他担心。”
    思安愣怔站在原地。
    阿禄催促道:“圣人,咱们快走吧。”
    杜卉看了阿禄一眼,道:“出了宫便不必再称圣人了,以后还是改个称呼好。”
    思安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但心中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杂而无序无从说起。
    他问杜卉道:“这些……都是温行的筹谋?”
    杜卉见他神色,知道他大概心里已有春秋,便道:“大哥派小常将军送赵王去封地,未至半路赵王烧了驿站遁逃,我悄悄跟在他后面回到东都。却也不是谁算计他,追随他的大臣和禁军总不能听别人指派,他处心积虑也算求仁得仁。”
    杜卉又道:“自我们与大哥结义,大哥出征我与三弟从未有过不在麾下助战,今次却将我二人都留下。其实我也不同意大哥这么做,俞家皇帝就算退了位离了东都,留在大哥身边也是后患无穷,可是大哥执意要如此,我们是他兄弟,只能替大哥分担,他这是为了谁,你不会不知道。”
    骆仁旺看看杜卉又看看思安,此时不敢插嘴,只对着杜卉说的话猛点头。
    “本来大哥不让与你交代什么,只让我们把你带去,如果你不愿意,就算绑也要绑走,等到了地方自有他与你分辨。”
    谋而后动,一不做二不休,倒像是温行的行事风格了,谁也阻不了他,可是思安很茫然,当初他忽而被推上皇位,骤然迷失了原来的人生,如今却以同样出乎自己意料的方式离开,同样对前方惶惶茫茫。
    他从没想过从皇位和这个姓氏逃离,毕竟若他逃走了,总还得有别人接替他的命运,他不想把自己的无奈和重负转嫁于别人,可又忘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俞嵇卿就这样夺了皇位。
    思安一时除了与当初一样的迷茫,竟不能再想起其他。
    阿禄着急道:“还是先上车吧,再久留于此恐怕不妥。”
    落在不远处的冯妙蕴忽然软倒在地,众人一惊。
    思安上前扶起冯妙蕴,道:“阿冯你没……”
    忽而想起,自己若就此离开,冯妙蕴也不能再留在城中,让她早日归家的承诺怕要落空。
    冯妙蕴抬起头,发间常戴的长簪不见了,思安只觉胸口被什么撞了一下,杜卉和骆仁旺飞扑过来把冯妙蕴拉开,尖处已没入思安前襟绸帛的发簪被甩得老远。
    双雁逐飞鎏金长簪,样式和用料都不算稀奇,簪头为饰簪尾为刃,尾藏于发间不可查,冯妙蕴极爱惜这枝簪子,几乎每日都戴在头上。
    “为什么?”思安从未怀疑过冯妙蕴,以为他们至少在宫中算得上知己。
    冯妙蕴被骆仁旺制伏在地,面如白纸,流着泪道:“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们走,他费尽心机吃尽了苦头才得到皇位,不能再让人抢走了。你不是不想当皇帝么,你把皇位给他,你可以和那人双宿双飞,这样不是很好吗,不要和他抢,真的不要和他抢。”
    许多往昔忽略的事电光火石之间都涌到思安脑海里,思安道:“你的心上人是俞嵇卿?在应徽宫那天晚上是你自己要去找他……诏书也是你告诉他的?”
    冯妙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流着泪闭上眼睛。她永远忘不了应徽宫中看见的一幕,曾经那么骄傲的天潢贵胄,京中玉华举世无双,天下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却完全抛下尊严,要用那样的方式向人祈怜。
    “可是昨天晚上他明明不曾对你留情,”别的时候思安也许注意不到,但昨晚俞嵇卿让人把冯妙蕴带进金鳞殿的时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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