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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刑事犯罪科-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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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别和你爹一样,将来去成就一番天下吧,永远,别做一个平凡到连死去都……不被人所知的人。”

    彻底陷入了癫狂的男人,在仰头笑着留下一滴泪后,用刀子斩断锁链,一个人在家半夜上了吊。

    这个偌大的段家到底只剩下了谢锦和段鸮。

    “鸮儿,你怕吗。”

    女人穿着素衣低头问道。

    被大夫断定和自己患上一样病的孩子低着头,也不说话,看样子就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般,可女子知道,路还是要走,她的孩子一定会被她好好养大的。

    “娘是第一次做母亲,以前也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小姑娘也会变成母亲,鸮儿,以后娘如果做的不好,你就告诉娘。”

    听到这里,孩子还是不说话,可女子却像是很执着也很温柔地握住了孩子的一只手,又小声地来了句道,

    “鸮儿,别怕,有娘在呢。”

    “鸮儿根本就没什么病。”

    “有娘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伍)

    1727年

    顺天

    “我的名字,叫做惠龄。”

    “那一日,尚虞备用处的最后一任属官大人将我叫至堂前,告诉了我作为一只海东青一生唯一该做的一件事。”

    “那天开始,我的人生便从此注定了。”

    “……我从未骗你。”

    “顺天来的萨尔图克·惠龄。”

    “这辈子从也不曾真的好好喜欢一个女子。”

    “但昔日一见,此生再难相忘,从此明月是你,星辰也是你。”

    “睁开眼睛……是你,闭上眼睛也是你,这辈子……是你,下辈子也是你……”

    那不知名死在某一处角落,真正化身为海东青的人摊开四肢,双眼有泪淌下,却也在意识消失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但使龙城……飞将在,哈哈……”

    “不教胡马度阴——”

    胸膛渗出血的惠龄望着天空。

    芦苇荡里,一根根芦花在晃。

    (陆)

    1730年

    顺天

    傅恒很早就知道,他姐姐最喜欢自由,但是却要顾及家族,早早地要嫁入帝王家,成为宝亲王的嫡福晋。

    她过的幸福么,也无人知道。

    因整个富察家从来只为了满门荣耀而活。

    虽然在此之前,整整三年他姐姐都拒绝了宫里的安排,可是不知为何,在三年后的某一天,他姐姐还是最终做了那个决定。

    “阿玉,小恒。”

    “放心,姐姐会去做最好的。”

    “我一定会去做世上第一个富察皇后。”

    “你们也要好好活着。”

    可这话说完,幼年的傅恒却只听到,他姐姐真的哭的好伤心。

    他不知道,姐姐这时候究竟在哭什么,但后来的有一年,他站在长春宫外,却又一次听到了那来自自己姐姐的哭声。

    “我的永琏……永琏……”

    华美的宫殿内,一个女子梳妆,隐约有枯黄色搀着白色的长发掉落的背景。

    新帝二年,紫禁城这日大雪下了好大。

    尽头是苍莽白雪,连绵数里。

    悲凉之雾,遍被华林。

    傅恒一个人在雪中,一步步向前,身上沾染着空灵之美,一切看不清道不明。

    一串脚印子留下,手掌终是冰凉转至滚烫。

    “凡人的梦里有遗憾,但遗憾也铸就了凡人。”

    (柒)

    1735年

    顺天

    同样,为了这一份荣耀,那一年,他只有二十五岁的大哥同样倒在了血泊之中,那时候傅恒却是个少年人,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那一枪给毁了。

    在傅恒的印象里,傅玉这个人永远都是那么地骄傲厉害和不可打败。

    虽傅恒自从长大,就很久已经没有好好叫过傅玉一声哥哥。

    但是傅玉这个家伙在傅恒心里。

    就是那种永远能在和别家孩子吵架时候能够挂在嘴边吹嘘的哥哥。

    可有一天,一切却被毁了。

    当他大哥浑身是血的被人送回来的那天,脸色惨白,个子小小的傅恒还是一个人躲在门房外怎么也不肯走,图尔克他们都不准他进去,但是傅恒却看到了傅玉一身是血的样子。

    傅玉被枪穿过了整个头颅,像个已死之人一般,虽然他的脸上被止过血了,可是为了捡回一条命,傅玉的头发被剪掉了。

    那个样子很丑。

    明明很帅的一张脸也瘦的像个骷髅一样,整个面颊惨白惨白,没有一点活人的血色。

    宫里面和顺天府的好郎中都来了,却说傅玉这样子可能要残废了,因为那个燧发枪的弹药不仅扎伤了他的眼睛,还把他脑袋里的一个地方给打坏了,他这一次如果醒过来,没有死,那么今后,也会变成一个只要手脚动一下都会浑身剧痛的废人。

    废人这两个字。

    把傅恒的心都好像狠狠捶了一下。

    他不敢告诉傅玉这件事的真相,事实上,每一个人似乎都不敢去告诉傅玉这件事到底有多残忍。

    可不管怎么瞒着,到傅玉清醒过来的那一天。

    傅恒还是见到了一脸是伤,像是从鬼门关回来的对方睁开眼睛的样子,兄弟俩都不作声对视了眼,傅恒还没开口,傅玉却在沉默了下后,扯出一个难看的要命的笑慢吞吞来了句。

    “‘小……猪’,哭什……么。”

    好不容易捡回条命,说话都没一丝离奇的傅玉却还像个笨蛋一样在安慰他,可听到这话,傅恒这个小毛孩子还是特别笨拙地站在自己哥哥的面前低头哭了。

    (捌)

    傅恒的眼泪说明了一切,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傅玉其实就明白,自己的一只眼睛可能再也看不见了,他要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对此,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再也不能好起来,可能要变成废人了,傅玉一开始什么还很平静。

    他本是个见惯了生死劫难,却也骄傲了那么多年的海东青。

    一朝失去了一切,若说能若无其事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却还是每天正常地躺着,一动不动地望着天。

    因他没办法站起来,也没办法用眼睛去看任何东西,他感觉到自己肢体的无力,可他却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具体是什么心情。

    像个死人一般只会喘气眨眼的傅玉好像很平常地接受了这一切,接受着所有人对他的同情,对他的伤感,和对他未来的预判。

    但有一天夜里,他却偷偷地一个人在午夜慢吞吞地站起来了一次。

    当下,傅恒就睡在他的身边半步,除此之外,无人知道他已醒来的傅玉一个人扶着床沿坐了起来,久久地望着自己的手掌和已经没有一丝知觉和反应能力的双手双脚,像是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他在想,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每个人都告诉他。

    傅玉,既然你没有死,你接下来一定要活着。

    可是现在的他,还这般苟延残喘,失去尊严地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要是活着,又什么都做不了。

    那么,留下来,继续活着的必要到底在那里。

    那一刻,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二十五岁的傅玉张开了自己的一只手,却摸到了一直以来都在自己身边的那把燧发枪,他在这一刹那想了许多许多,好的不好的,可是他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接下来该去做什么。

    去找一件事做。

    无论下一次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至少当下去找一件能让自己继续支撑着一口气活下去的事做。

    ——我要活着。

    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这成了傅玉那一夜唯一能想到的结果。

    隔日。

    海望大人如约地来到了他的面前,这一次,他眼看着傅玉坐在他的面前,并告诉了他一件事。

    “傅玉。”

    “去松阳,如果你还想找一件证明活着的事情,去寻找一个结果,五年后,我等你回来。”

    “什么。”

    “有一个人,他其实并没有死,他还活在这世上。”

    (玖)

    1738年

    大同

    当一个彻夜在山路上,想收伞走近一间破庙的男人走近其中,并伸手拿开眼前的一堆草垛时,正看到里头躲着个孩子。

    孩子的边上躺着个已经死去多日的女人。

    小小的孩子面目污浊,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个挂在脖子里的红绳子罗汉钱。

    当他抬起头时,正看到面前这长发男子脸上有道疤,高瘦却丑陋的面容是个十足骇人的长相。

    一大一小不言不语。

    男子从来是个心肠冷漠的人,却也不打算多管闲事救人,但就在他站起来准备离去时,他听到了那孩子对着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爹。”

    “爹。”

    明明是素不相识的路人,这个孩子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管他叫爹。

    听到这呼唤,男子不知为何停下了,却没有做一声应答,而过了半晌,就在饿的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的孩子以为这个奇怪的男子就要走时,他的小手上却感觉到了一块饼落了下来,接着那个长的丑丑的男子才面无表情地对他开口道,

    “要和我回家么。”

    “爹。”

    嘴里一口咬着烧饼,饿的半死小孩子眼圈有点红。

    “我还年轻,不要叫我爹。”

    对自己的年龄冷不丁被叫爹有点在意,男子冷冰冰地回绝了。

    “爹。”

    “爹。”

    可偏偏,小孩似乎对‘爹’这个称呼很执着。

    “算了,你想叫就叫吧。”

    莫名有点被哽住了,爹这个称呼,好像就这么定下了,想想,男子却也补充了一句道,

    “从今天起,你就叫段元宝。”

    “为什么是段元宝,不是李元宝?”

    明明笨笨的,却好像问题很多的小家伙又呆呆地问。

    “因为我姓段。”

    男子开始对小孩子有点不耐烦了,可他到底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因为这是世上第一个叫他爹的人。

    所以,他决定带他走。

    “我叫段鸮。”

    (拾)

    1740年

    松阳

    哒,哒。

    有脚步声响起。

    “嘿!富察尔济,你怎么下来了!”

    札克善也一下子跳了起来。

    段鸮问朝上看去,却见那抱手从上方出现的皂衣男子身形极高,挺拔如松。

    隔着小楼并不敞亮的光。

    他的那双常年处于黑暗中的眼睛就如之前他和札克善所说,一阴一阳,所以白天不便出门。

    那只眼珠泛着灰,不知患了什么病症的左边眸子,因终日不见光,极浑浊也极古怪,两个人第一眼,都觉得对方是个很奇怪的人,但是他们却谁也不知,这一面并非二人第一次见面,更不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

    所以说,这江山到底有多大,千年照古今,锦文华章写,这延绵万里的江山土地之上,有兖州人,有蜀中人,有顺天人,有许许多多的人。

    凡人如尘,个体其实是万分不起眼的。

    但有人的双脚所踏过的地方,这山河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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