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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倒要看看这个叫段鸮的在清楚听到自己口中这句话时; 具体会有什么反应。
是紧张慌乱; 害怕心虚还是会别的辩解自证。
可令人没想到,在短暂地一两个眨眼后的沉默过后,看样子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段鸮就这么开了口,只是他的反应却给人的感觉很是有点奇怪。
“官府?”
望着尽头处那一面折射着他们一举一动的银白色生铁墙壁,也不知是承认了还是否认了的男子语意不明地眯了眯眼睛又翘起了嘴角。
“我是朝廷派来的?”
这一句话落下,段鸮的语气给人的感觉实在太怪了。
怪到几乎有点他此刻正在反过来嘲笑他们两个的从容。
四分六和五分五虽是道上的,过去什么人都见识过; 可以前也没和这种长了八个心眼的家伙打过交道,当下就也有点被他这不清不楚的态度带进了沟里; 不敢很快就反驳他。
“呵,难倒不是吗?你真以为你身上那么多年的疑点不会被人发现吗?”
“你出现的时机可太凑巧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上次里面死了人之后; 外头那帮官府的不会派人来查,而且,你对我们的目的性也太强了,巴爷早就看出你身上有问题了。”
虽心里有点没底,但强壮着胆子,在段鸮控制下勉强粗喘着呼吸的四分六呵着粗气一字一句地嘲讽道。
“你就索性承认吧,这样好歹我们会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愿意供出你的同伙,不然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们,你自己也逃不掉的。”
这话听着像是个拙劣无比的激将法。
但不得不说,确实也把段鸮逼到了一个绝境,因他现在的处境完全无法判断四分六的刺探是何意,无论是反驳还是证明自己似乎都有点难。
可段鸮这种人,怎么也不可能被这么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就弄得露怯。
这一刻,他的眼睛望着三人尽头处身体投下来的阴影。
像是又看到了自己此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精神幻觉。
巨大的黑色蜘蛛在三人头顶攀爬结网的声音在脑子里回荡,他和对面这两个打手的影子从人的模样一点点扭曲,直至变成了三只蜘蛛的样子,他脑子里的幻觉才伴着一个人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
【“是冒着风险,再打草惊蛇一次。”】
【“还是,咱们俩重新想一个更大胆也更有效的办法,找到这扇门和那个圆形烙印后的真相,看来势必要做一个新的计划了。”】
这来自昨夜,某人最后对他说的话,段鸮的脑子里此刻传来得分明。
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冷漠而透彻的,因他已在这一刹那意识到自己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了。
最疯狂,也最冒险的计划。
总在一念之间就已决定下。
此刻这种情形,解释不用,辩解也无用,徘徊在自己眼前的根本不是一场拆穿,而是——
只是若这样做,不成功,就是彻底的败露死路一条。
他虽从不怕死,可若是成了,却能将眼前的一切关于太平府监牢的谜题全数解开——
所以当下,眼神已开始淬出一种血红色的段鸮只低头看着四分六刚刚吐在地上的唾沫,用才和围住自己的这两个人也挑挑眉,毫无预兆地低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边身子抵着墙,埋着头,像是听到了什么世上最有意思的话的段鸮的笑声很诡异。
他空出来的一只手掌试图死死捂住嘴里的怪异声音,但那扭曲的笑声却还是不断从劲瘦而强势的手掌间泄露出来。
他在笑。
不停地笑。
而且是一种极其歇斯底里,根本放弃了思考能力完全就是在发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耳边,段鸮发出这种回荡在这个囚室死角之外的笑声还在继续。
明明他长得非常不错,有张让世上所有女人都无比看得上的脸,但现在这个样子却更像个精神不太正常,早已没了正常人神智的疯子。
因只有疯子才会像他现在这副样子。
伴随着他两边肩膀垮下来的剧烈抖动,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分外阴阳怪气,再配上这个从喉咙里不断冒出是刺耳怪异的笑声,只把四分六和五分五都吓了一跳。
这人是疯了吗。
还是他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入狱以来都没直接表现出来。
两个被派来动手,却被段鸮吓到了的打手不禁有点发憷地这么想道。
加上他的一只手掌还死死地往自己怀中掐着四分六,那猛地一下贴着这打手耳朵,发出的阴冷而疯癫的笑声就更令人毛骨悚然了。
“你,你个孬货他娘的到底在笑什么!”
压不下自己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不懂他这现在是在发什么疯的四分六闪躲着怒吼着来了一句,可方才还笑的好像喘不上气的段鸮只猛地掐断自己嗓子里的恐怖笑声,又缓缓开口道。
“疯子,嗯?你说的没错。”
“那我现在就宰了你们两个好不好。”
低头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的段鸮这口气不像是在说假的。
因他说完这话,一双被囚室内的光映衬的过分惨白的手已是一把扼住了四分六的脖子动脉,只有真正见过死人的才能有他这样熟练到随口挂在嘴边的冷静。
头顶的光没有照亮段鸮底下半张面孔,让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片阴郁的阴影之中。
但本还气势汹汹的四分六一下子瞪直眼睛,面孔涨红地惨叫了一声。
因在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前提下,段鸮已经埋下身子一口像饿疯了一样咬上他的耳朵。
牙齿撕扯着人耳朵上的铜环,剧痛让人的惨叫和血一下溅满了彼此的脸。
被咬住耳朵满脸都是鲜血的四分六恐惧有痛苦地伸出手挣扎大叫。
对此,那察觉到不对的五分五一下反应过来就要怒吼着发难,可整个后背抵在墙上的段鸮已是一脚踹过去,又将那五分五的胸骨都踹的‘咔嚓’一声脆响。
“姓段的!你,你在这里杀了爷几个,你自己也会死,你一定也会死!!巴爷会杀了你!”
这一番彻底撕破脸的搏斗比之前可要凶狠残忍数倍
仿佛无所顾忌彻底疯起来的段鸮一下将让他们俩连番打倒在地上,又一只力道惊人的手臂摁住已经满脸是血的四分六的半个身子,就要作势威胁地比了比,一拳打爆他的脑袋。
这对着太阳穴一拳下去,已经被打的红了眼睛的四分六就是不死也是半残废了。
“啊!!”
四脚八叉倒在地上的黄毛辫子男四分六哀嚎惊恐地大叫。
“我杀了你,信不信。”
“嗯?回答我,到底信不信?”
段鸮继续眯眼问他。
“信……信……我信了我信了!”
死死闭着眼睛四分六终于怕了,开始打着哆嗦。
但对此,眉梢被溅上一滴鲜血,俯瞰着他脸上表情的段鸮却压根无所谓的样子笑了,转眼间就变了张脸一拳就要直接打下去让血直接溅自己一脸。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个从方才就一直出现死角最尽头,仿佛不存在的通道门却一下对着他们的方向‘吱呀’一声打开了。
对此,发丝散落在额头上,血染半张面颊,一条彻底散落开来的辫子搭在肩膀上的段鸮面无表情地停下了手。
那扇铁栅栏阻隔的银白色秘密通道门后,也响起了一声他从方才起就一直在赌,也一直等待的清脆掌声。
“段鸮。”
坐在那后头,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目睹这一切的巴尔图摸了摸自己的铜耳环露出了一个满意而激赏的冷笑。
“我这次果然没有看错你。”
“你做的很好。”
……
这是一场来自巴尔图对他完全彻底的入伙考验。
段鸮这一次真的没有赌错。
方才那发生在监狱里明晃晃的伺机杀人之事,任凭谁碰上了,估计都得在那场生死搏斗中被吓去半条命去。
但段鸮现在的样子却看上去还好,他好像将自己完全地代入了眼前这个角色中,任凭谁都无法看穿他面具底下真正还藏着怎样凶狠的真实面孔。
此刻,他抵坐在囚室一角,正在擦着自己脸上血迹的模样看上去很冷静,也很镇定自若。
他这是第一次堂堂正正坐在阴冷潮湿地肆拾捌号牢房内。
方才,他在巴尔图出现的那一刻最后停下了,却也赢得了成为这一伙太平府监牢犯人团伙的内部成员的机会。
不出所料,在那扇刚刚位于死角处被骤然间从内部‘吱呀’一声打开的暗门之后。
就和他上次跟某人一起爬到禁闭室上方所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入口一样,是这伙人才清楚进入和走出去路线的监狱内部的特殊通道。
太平府监牢之中,真的存在着一个奇怪的阶级。
如同这群犯人身上的各种不一样纹身一样,环环紧扣,如同猎杀般隐秘地进行着。
由一开始位于底层的小犯人国泰之死,引发了一系列被外界所第一次注意连环的案子,这伙人真正的面目却还隐藏在黑暗中并不为人所知。
当下,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那个深渊内部段鸮一个人跟着巴尔图这伙人缓缓进入。
一路上,在里头这个仅供内部的黑暗通道的他们不必弯着腰行走。
但上方用生铁皮包着的拱顶上还是有冰冷凝结的水珠子不断地滴下来,段鸮闻出了这并非是一般苦水的味道,而是经过蒸馏后的二性子水味。
蒸馏?
难倒这个秘密的通道口内竟然还藏着有用以将苦水进行蒸馏使用的工具,可这伙人好端端地牢里蒸馏水做什么——段鸮心下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想着。
一伙人踩着水打开位于连通着这个秘密囚室的最内一道门,这才进入了这里。
等一进来,段鸮最先看到的就是这里面已经身着囚服,或坐或蹲呈团伙状聚集在此的犯人们。
眼下,那一群对他第一次露出‘真面目’的死囚犯人们正围拢在四面八方。
他们都听命于巴尔图,也就会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在两边势力当中还摆着一口尚未打开的实木铜锁扣长匣子。
面前的这只上着锁的实木长匣子里具体装着什么。
第一次将段鸮彻底请到这儿和自己面对面说话的巴尔图并没有说明白。
但对面被打的很惨的四分六和五分五就鼻青脸肿地恨恨站在巴尔图后头,而作为主使者的巴尔图的神情却是充满了对他的激赏和玩味。
见状,将一只用干布擦干净了的手搁在膝盖上的段鸮对此没作声,也并无畏惧地同对方对视着。
这是一个双方心智谋略不停碰撞博弈的场合。
巴尔图和段鸮都在不怀好意地盘算着自己的主意。
也就不会轻易地将自己的筹谋这么快抛出。
直到,在这样互相紧张的防备试探中,松开耳朵上的那一只铜耳环,将胳膊一下横插二人之间俯身露出一个危险且审视眼神的巴尔图主动扔了个东西过来。
“——!”
那朝着他这边扔过来的东西依稀是个圆的物件。
划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