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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臻说：“后来我就跟着办理案件的老民警一起生活，每两年他也死了。”
元沂说：“胖子说你跟着五哥当打手，是因为没人照顾，对吗？”
易臻面无表情的看着元沂：“人要吃饭的。”
“那，你妈妈呢？”
“坐了几年牢，现在在精神病院。”易臻声音毫无波澜。
元沂此刻忽然很想使劲儿的抱一抱易臻，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抬起胳膊的勇气。
他刚才看见易臻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变了，尽管他有着小时候的眉眼，让他依稀辨别出这是当年那个小家伙，但无论气质还是神情，易臻都彻头彻尾的脱胎换骨，变得冷酷，变得没有人情味，变得像一块冰。
他不解为什么易臻变化这么大，但现在他明白了。
谁摊上这样的事情还能乐的开怀，不是傻子就是蠢蛋！
元沂忽然清醒的意识到，在他眼前的并非是那个八岁的男孩，而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为生活奔波的少年，只是这个少年，恰巧曾经是当年那个小男孩而已。
元沂忽然觉得自责，没来由的自责，尽管他知道哪怕他不出去留学或许事情也不会改变，但他确实此时此刻，后悔自己当初留学的决定。
不只是自己，他甚至有些责怪所有人，秋佩珏、徐德海，甚至是自己的爷爷。
他知道这是没有理由的，秋佩珏怕担责任，这是人之常情；徐德海自从易臻与他失去联系后一直闷闷不乐，但天大地大也无处可找；自家爷爷那两年更是被蒙在鼓里，一心在埋怨易臻为什么连个信儿都没有。
他知道不该责怪，十七岁的元沂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他不自主的在想，当初但凡有一个人留下易臻，或许都不会将这孩子弄成这幅样子。
易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认真的看着元沂，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应该对我的遭遇负责，我更没有理由埋怨谁，或许这就是老话说的，不过是人各有命。”
易臻忽然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你看，我现在活的依然很好，不是吗？”
元沂看着他嘴角那点微微的弧度觉得心疼，这根本算不得一个笑，嘴角上扬，眼神清明，这种笑容是做给别人看的。
如果这就是易臻的笑容，那么这个孩子已经许久没有真正的开怀过了。
第31章 骨子里的自卑
胖子和猴子干完活儿刚要走进单间儿，就听见里头元沂和易臻剑拔弩张的吵架。
胖子和猴子面面相觑，贴着玻璃门就在门口听着，旁边儿小鹿走过来看俩男的撅着屁股的样子摇摇头，心想果然是十几岁的孩子，真是没长大。
屋里头元沂坐在沙发上赌气：“要你去见我爷爷，是能要了你的命是吗？”
易臻苦笑一下：“我这样，哪还有脸去见元爷爷。”
元沂说：“你哪样了？长得精精神神的，我爷爷那么久没见你了，你就不想回去看看他吗？亏老人家念叨你，还有徐叔，这要知道找到你了得多开心。”
易臻低头不语。
元沂皱眉看他：“倒是给句话儿啊？”
易臻说：“元沂，我现在算是半个社会人，在那种地方呆久了，早就脏了。”
元沂愣神一下，看着他：“哪里脏了？”
易臻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我现在一门心思的赚钱，有地方住，有东西吃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元沂，我跟你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元沂一听有些生气：“什么叫不是一路人，我也是个社会人，这场子就是我和胖子东挪西凑开的，我们也想赚钱，按照你的说法，这世界没谁真干净！”
“你们跟我不同。”
元沂指着易臻的鼻子说：“几年不见我看你是骨头硬了，当年徐叔养了你一年的情分你说不要就不要，我爷爷教了你那么久你说抛下就抛下，我看你就是没良心。”
易臻弯了一下嘴角：“你才发现吗？”
话说到此处已经有点聊不下去的意思，胖子从外头看见元沂青筋开始暴怒，知道他是真动气了，赶紧拉着猴子进去劝架。
“干嘛呢干嘛呢？好几年不见，一见面怎么还掐上了？”
胖子拉住元沂：“小易臻这些年苦，你不能这么逼他。”
元沂挑眉：“我逼他？我看他是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说着元沂走过去推了一下易臻：“我他妈的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一养不熟的白眼狼！”说完元沂就出了门，将玻璃门弄得叮咣响。
胖子看元沂气冲冲的走，赶紧劝易臻：“臻儿，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那驴脾气，顺毛捋可以，逆了什么都说得出口。”
猴子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劝人的话，他心里其实为易臻感到高兴，多久了没有人这么诚心的对待他们这种人，那个元沂虽然看着牛气哄哄，但也能感觉到他对易臻是真的好。
猴子走出门寻到气冲冲的元沂，赶上去说：“元沂，我知道你是对易臻好，但其实小易是这些年独惯了，受不了温情了而已。”
猴子叹口气：“我这些年陪着他长大，我太清楚他了，他不是不在乎别人，他是连自己都不在乎的那种人，我们这些人就像流浪狗，到处找食吃不觉得丢人，打架打的鼻青脸肿不觉得丢人，但真面对自己在乎的人时，反而觉得丢人了，我这么说也不知道你懂不懂。”
元沂皱眉看他：“他为什么会这样？”
猴子说：“他这辈子太惨了，从小没爹不说，八岁就遇上自己老妈捅死人的破事儿，谁还没点儿心理阴影呢，去找你们寻求帮助，但那个姓秋的把他拒之门外，好不容易有个愿意养着他的老民警，没两年也撒手人寰，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命不好方了人家老头儿……元沂，一个人心凉了是有原因的，这些事情你没经历过，但十四岁的他全都经历过了。”
元沂歪过头，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甚至有点不忍听。
猴子说：“你看他现在人模狗样儿的倒是齐全人，可他早就千疮百孔了，没浑浑噩噩走下坡路算是他小子有定力，但骨子里的自卑他到底是有的，你别觉得我多事儿，自卑这东西你们这些人是不懂的，但我们这种人都有，人一旦自卑就怕温情，怕受伤，所以他宁愿一个人，跟个机器似的活着，因为他真的伤不起了。”
元沂越听越觉得心里拔凉。
易臻说他跟自己不是一种人，他火一窜上来就开始赌气，但仔细想想，易臻的苦他怎么会了解呢？
猴子说：“如果你真的想帮他，就把他从五哥那个火坑里救出来，五哥对他好是一回事，但五哥那场子到底是个暗门，随时都有进局子的可能，他还在上学，万一出什么事情……”
元沂听了这话心道自己刚才太生气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说：“猴子，谢谢你，易臻也算运气，还有你这兄弟。”
元沂抿着唇一声不吭的回到单间儿，单间里胖子跟个老妈子似的在易臻旁边儿喋喋不休：“臻儿啊，我看你就别回五哥那去了，来胖哥这得了，反正我这正缺人手，你身手那么好不来帮自己人太不地道了，而且五哥那里到底鱼龙混杂，黑白生意都做，到时候怎么进去的你都不知道，你一个孩子在那里胖哥实在不放心。”
易臻说：“胖哥，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在五哥那习惯了。”
元沂走过来说：“习惯什么？打打杀杀的生活么？我看你是真不把自个儿的命当回事儿。”
胖子啧了一声：“我说元沂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冷着一张脸跟晚娘似的干嘛呢？”
元沂走过来跷着二郎腿：“臻儿，我也不逼你，你不是说你混口饭吃哪都成吗？五哥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猴子立马说：“四千，小易到底年纪太小，要是大点儿五哥会更得更多，不过这已经比很多童工赚的多好几倍了。”
元沂说：“我一个月给你五千，干好了有提成，管吃管住，你来不来？”
易臻一愣，猴子赶紧跑易臻旁边说：“小易，听猴子哥说一句，五哥那确实不是长待的地儿，既然有好的去处，就别再犹豫了。”
胖子笑的褶子都没了，心道这迂回政策不错，元沂出去一趟开窍了。回头看猴子一脸笑眯眯的样子，顿时心里有底。
易臻开始动摇：“可是，我怎么跟五哥说？”
胖子一拍手：“我去说！我跟五哥什么交情，当年一起在北城区打家劫舍的交情！他不给谁面子也不能不给我面子！”
胖子看了一眼元沂，元沂和他心照不宣，元沂总跟胖子混一起不是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想出五哥那场子要给份子钱才行，这是规矩。
但元沂打定主意要易臻过来，甚至心里有种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易臻救出来的想法，这种想法特别强烈，甚至是急迫。
胖子早看出来元沂的想法，搂着易臻的肩膀：“臻儿，你就放心吧，这事儿你胖哥给你搞定，你就安安生生的过来。”
易臻抬眼瞄了一眼元沂，发现元沂直勾勾的瞅着他，深吸一口气，说：“不，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处理。”
易臻知道离开五哥要给一大笔钱，这钱他出不起。
易臻打小就觉得自己是个麻烦，这种想法从老民警走了以后更是根深蒂固，他这几年在外头闯荡，认可头破血流也不求人，就怕给别人添麻烦。
元沂一听这话瞪他一眼：“我看你就是蠢货！”
易臻听了也不恼，一句话不说。
待易臻和猴子出去后，元沂说：“这事儿早办早了。”
胖子也这么觉得，第二天就约了五哥，一桌子的海鲜五哥一看就觉得来者不善。
胖子笑的恬不知耻：“五哥，开门见山，我跟你要个人。”
五哥说：“你们不会看上小易了吧？”
胖子嘿嘿直笑：“五哥真是神算子，眼睛就是通透！”
“切，猴子这两年在网吧吃喝等死胖了一圈，你总不会是看上猴子，除了小易还有谁。”
五哥皱眉：“小易在我那干了两年了，这孩子我真心喜欢，想着好好培养呢，你这一来就要人哪成。”
胖子给五哥倒茶：“我知道您老待见这小子，不瞒你说如果不是小时候我跟他就有交情，我也不会开这个口，这不合规矩我知道。”
“你们有交情？”五哥问。
胖子叹口气：“这也是后来认出来的，你说小易这小子也真是命苦，没爹，他妈坐牢那会儿住我朋友家，还一起打过架呢，后来被骗到昌平，老妈也疯了，孤苦伶仃的，到底自己一个孩子在外头我不放心，五哥，打手多得是，小易这孩子，您就给个人情吧！”
五哥一听这话知道了个底儿，胖子平常抠门的很，这今天一桌子好菜一看就是铁了心要人的。
五哥也不废话：“亲兄弟明算账，你也知道规矩，当时你从我这离开的时候也一样，少一个子儿都不成。”
胖子拿出一张卡摆在桌子上：“早给您准备好了，规矩我还不知道吗？拢共五万块，比我当时还多呢！”
五哥叹口气：“小易这孩子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得，有好出路我也不拦着，你带他走吧。”
出门看见易臻站在那里，身体崩的倍儿直，多好的孩子。
五哥走到他旁边儿拍拍他的肩膀：“以后离开了，好好读书，你五哥就是学问少才不得不干些卖命的事儿，你不一样。”
易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