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萧辰轻轻地抬袖擦了他额头的虚汗,笑道:“她没死,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你想去找她我陪你去。”他握着萧湛的肩膀带他往马车边走,“沉月宫不过是个幽禁的地方罢了,在哪有什么差别呢,看你害怕的,跟个孩子一样。做了错事总该受到惩罚的,对么。”
萧湛再度靠在车厢边,没有任何反应。
“转回去,”萧辰对车帘外的车夫道。
萧湛察觉到马车夫挥动鞭子,马车又动起来。他下意识道:“……不用了,我不去了。”
萧辰坐在旁边,让他靠着自己,轻声道:“那就不去了,都听你的。”他轻轻地拍着萧湛的肩膀,“睡吧,你需要多休息一会儿。”
萧湛体力还未恢复,柔和至极的拍打力道让他昏沉起来,那就像是极度不安恐慌之后的无边安宁与静谧,如浪潮一般把他掩埋起来,沉进深不见底的睡眠中。
回宫后,萧辰倒没叫萧湛立即到沉月宫去,他让萧湛在朝阳宫里先呆几日,把东西收拾一下。朝阳宫门口依然重兵把守,萧湛走得最长的距离,也仅有从宫门口到床榻上那么远。
萧辰每晚会来看他,与他说朝堂上那些大臣又奏报了什么事,以及又有哪些没脑子的大臣催他快充实下后宫,甚至连名单都拟好了。
萧湛其实没什么东西要收拾,他枯坐在偌大的朝阳宫里,一天里有话说的时候,便是萧辰来的时候。这般三五天过去,每到晚上那个时辰,萧湛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可常常是两人见了,他又说不出话来。
这一晚,天黑无月,干热的风推开了朝阳宫的门。萧湛打开屋门,来人走进来,他却愕然地立在了原地。
长宁缓缓地放下披风上的兜帽,露出盛妆精致的脸,微微有些疲色,眼睛却是闪亮的。几个侍卫跟着长宁进来,关上了屋门。
见萧湛的神色,长宁笑了笑:“门口的侍卫现在是我的人。萧辰今晚过不来。”
萧湛紧抿着嘴唇,皱了眉,并没说什么。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已经准备好了,”长宁舒了一口气,“兵马,还有足以叫萧辰死无葬身之地的理由。只要你作证,昭告天下,萧辰并不是父皇的亲生子。”
“长姐早就找到了陪伴母后的那位老婆婆,”萧湛盯着她。
长宁微笑着点头:“你也怀疑,并且去求证了,不是吗?你一定会去求证的。说吧,只要把你看到的说出来,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我可以保证,其余别的你什么都不用做。”
“我没有看到,”萧湛的态度过于淡然,叫长宁微微睁大了眼睛。片刻沉默后,他接着道:“长姐,收手吧。哥哥他……”
“怎么,你也觉得女人便一定逊于男人么!九五至尊,万人之上,我偏要试上一试!此时万事俱备,又怎知不是我萧长宁的机会?”长宁目光凌厉,又透出一种志在必得的凛然,“即便你不说,我便没有办法么?”
她轻轻转过头,两个侍卫立刻上前押住了萧湛。
萧湛难以理解地看着长宁,还有些细微的同情:“我不会作证的。”
“苏洋呢,你不想救他了?”长宁忽然挑了挑细眉,绽开一个美丽的笑容。
萧湛陡然挣扎起来,却被狠狠地压住肩膀,肩臂的骨节几乎听到了清脆的嘎拉声。
“萧辰不会放过他的,只有你会相信萧辰,”长宁怜惜又温柔地看着萧湛,“你过来我这里,等我坐了大陈江山,随你跟苏洋去哪里。”
萧湛听了,却无欣喜,反而面上闪过一丝绝望,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早就知道的……”
他很快睁开眼睛,苦笑道:“长姐要挟不了我。苏洋也许很快就能从天牢里出来。而我……会被幽禁在深宫里不见天日。所以此刻,长姐至多杀了我,那样,你也得不到我的作证。”
“为什么?”长宁背对着他,“混淆王室血脉不可原谅,你明知道萧辰犯下的滔天罪孽,却还要……帮着一个外人。我是你亲姐姐,萧湛。”
直到屋子里再度空无一人,萧湛才慢慢地走动了几步,他站得脚麻,扶着门框走进了庭院中。夜风还在盘旋着,朝阳宫门口罕见地没有守卫。
萧湛迈过宫门槛,心跳陡然快起来,他匆忙地向北辰宫而去,想要提醒萧辰即将到来的阴谋和罪恶,尽管他实在找不到自己要这样做的理由。
他跑到北辰宫门口的时候,燥热的风忽然停了下来。
“湛儿?”萧辰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长姐她……”萧湛气喘吁吁。
“我还有事,明天去看你,”萧辰微笑着打断了他,转向一旁的付青不容置喙地道,“送殿下回去。”
“不……”萧湛被拉住,他那么着急担心地想告诉萧辰,马上就会有危险。
萧辰却并不听他说话,北辰宫的大门很快沉重地合上了。
热风吹得猛烈,仿佛昭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第十七章
萧湛趴在桌子上,梦见了很久以前乱七八糟的事。那些事情和着窗外的电闪雷鸣,趟过无法倒退的时光,来到他的梦境里。
那是萧湛年纪很小的时候,一个春节,比他高的长宁带着他和萧辰去给陈帝请安。陈帝赏赐他们很多东西。萧湛很羡慕长宁,因为只有她和永安能得到一大堆甜的吃食。
那是女孩子喜欢吃的,带着他的宫女轻轻地哄他。萧湛点头,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长宁怀里的东西。
“快过来,”长宁在离开陈帝后就对着他招手,然后认真地把那些吃食塞给他,“我比你大,不爱吃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长宁会分给他,还会分给萧辰。萧辰好奇地接过去,咬到口里便弯着眼睛笑,“甜的。”
两个人开心地吃完,又齐齐拽着长宁的衣角问:“还有吗?”
长宁好看的脸上带着笑容,弯下腰摸了摸萧湛的头,轻轻地道:“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萧湛猛然睁开眼睛,被他拂落的杯子摔碎在地上。
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噼里啪啦敲打着屋檐,混合着泥土和草木腥气的气息从窗缝中弥漫进来。
萧湛跑进院子里,伸手去敲关得严丝合缝的大门。他拼命地砸着门,整条右臂几乎被震得失去了知觉,门才缓缓地打开。
萧湛如同久在黑暗中的人看见曙光一样,紧紧地扒住了那一道不算宽的缝隙。
“付青?你怎么不去帮哥哥,羽林军呢?”萧湛急急地道,“你去告诉哥哥,长姐……长姐……”萧湛的话戛然而止,他费力地张口,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请回去吧,殿下,”付青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他单膝跪下拱手,“末将在此守卫,这是陛下的旨意。”
萧湛浑身被大雨淋透了,水珠顺着他的脸颊下巴流下来,又滴到地上。他手指紧紧地抓着门,面上的表情却一片茫然,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木偶,以至于付青轻轻把他推回门里,他都毫无反应。
萧湛一动不动地靠着门扇坐在地上。直到开门的声音响起来,他本能地想挪个地方,双腿却没了知觉。
接着另一扇门打开了,萧辰走了进来。
“哥哥……”萧湛仰头,嗫嚅道。
萧辰蹲下来,解开自己的披风给萧湛披上,仔细地系好了系带,握着他的手微笑:“天亮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萧湛这才注意到已经逐渐明亮的天光。被雨水洗过天空透出青碧色,东方绚丽如织锦的云霞泼洒了一大片粉红色,因为即将喷薄而出的日光而发出一种迷幻的光芒。
萧辰把萧湛抱起来,映着霞光的侧脸看起来精致又不真实,他说悄悄话一般对萧湛道:“这次还要做一个游戏,湛儿不许说话。不然……我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的。”
萧湛靠在萧辰的怀里,固执地望着那一片明亮的天空,眼睛被刺得发疼。
朝堂,群臣持笏肃立,内监拖长了声音:“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慢!”殿外传来女声,紧接着长宁走进了殿中,她双手交叠在身前,华丽又繁复的裙袂拖在身后,看上去高贵雍容,仿佛已经凝固了的眼神无视了群臣的窃窃私语。
“皇姐,”萧辰手肘撑在龙椅上,支着下颔,漫不经心地笑起来,“何事值得违背祖训,亲上朝堂呢?”
长宁没有笑,她眼神此时才有了活气,凛冽如寒风,直视着萧辰:“我大陈六十年江山,在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之际,为人所窃,鱼目混珠,蛟蛇充龙——直至如今。萧长宁,为此而来!誓要亲手夺回山河,以慰先祖列宗!”
她的声音在大殿里发出轻微的回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萧湛在龙椅屏风后打了个寒噤,他真的感到冷一样,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听皇姐说的,朕差点以为图兰又来挑衅了,”萧辰站起来,仍笑着。
长宁没立即说话,她衣袖下的手深深地掐着手心,微微皱了眉,吸了一口气道:“先帝的淑妃,曾生下一女,之后却离奇失踪,抱出来一个男孩,取名为……辰,”她提高声音,压住群臣越来越大的杂语,“正是此时金殿之上,唤我皇姐之人。萧辰并非淑妃所生,却被瞒天过海,冒充皇室血脉……”
“传证人!”长宁厉色道。
朝堂一下子安静下来,萧辰始终面带微笑,甚至有几分好奇地看着应声出现的一个脚步蹒跚的老婆婆。
“老婆子所说句句为实……”那是萧湛曾经在禁宫时见过的老人,她眼神浑浊声音颤颤巍巍,却字句清晰,“那一晚风雨交加,淑妃娘娘明明生的是个女娃,怎么突然就能抱出来一个男孩呢……”
“还有呢,”萧辰耐心听她说完,又失笑,“皇姐急着想断我的罪名,这可当不了铁证。”
“验明胎记即可,如何不是铁证!”长宁面色已经有些难看,怒声道。
“一朝天子,威严扫地地随意叫人验胎记……皇姐,玩笑就到此为止吧,朕可以不追究,”萧辰收起笑,瞥了长宁一眼。
“萧辰,你敢说,你是淑妃的亲生儿子吗?”长宁过于大声而破了音。她没来由地焦躁起来,甚至有些后悔,前一晚上放过了萧湛。她居然什么都没有做,她本来可以多一份筹码的……萧湛不肯作证又如何,杀了萧湛,伪造证词也不难。
不等萧辰说话,长宁举起了一块令牌。
那是羽林军的调令,调令一出,八千羽林军莫不从命。
静谧无声。
“皇城内,大陈将士为守护江山而战!”坚硬的令牌硌得掌心发疼,长宁忽然从这份疼痛里感知到了莫名的踏实与胜算,她嘴角略微地弯了弯,“萧辰,你若不心虚,又为何不敢自证清白?”
萧辰终于变了脸色。
屏风后萧湛猛然起身,可没等他冲出一步,便被御前侍卫钳制住了手臂,腰刀压在肩背上,沉重到快要让他站立不稳。
第十八章
萧湛其实不知道自己想出去做什么,但是他猛然间迸发出一股不可思议的大力,挣开了那两个侍卫。混乱中肩膀撞在腰刀上擦出血口,萧湛丝毫没察觉到,他在转出屏风的那一刻骤然停住,镇定地走到龙椅旁,随后慢慢地走下了铺着红毯的金殿台阶。
长宁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很快又冷厉如初,她狠狠地盯着萧湛,倨傲地抬高了脸:“正好,先皇后的……”
没有人说话,长宁却突然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