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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是么?那我便好奇了,不知陈公子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从何而来?”沈俊挑眉道。
陈陆桥眉头微皱,“孙老板何必明知故问!自然是从你们这□□商手里买来的,也不知被你们黑去多少银两!”
“好一个‘买来的’!”沈俊拊掌大笑,“陈公子先前百般诋毁商人,无非只因这‘买卖’二字……”
八字眉少年反应也挺快,当即强行打断沈俊道:“我们买卖和你们买卖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凡有商业行为者便都能称作广义上的商人,只不过像在下这种是专业商人,而阁下这类,是业余的,陈公子又怎能五十步笑百步?”顿了顿,沈俊揶揄道,“还是说平日里陈公子上馆子都吃的是霸王餐,去青楼睡姑娘也从来不付钱么?”
八字眉少年明显有点恼羞成怒:“谁、谁没付钱!你这分明是在强词夺理!‘工农士商’等级严明,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从古至今千百年来,普天之下人人皆知!休得把全天下百姓都归成你这龌蹉一族!”
‘学成文武艺,卖货帝王家’,若要细究起这‘买卖’二字,怕是王公大臣也能归在‘商人’一类,且还不算太牵强。流觞宴宾客纷纷议论开来,似沈俊所言也并非毫无道理。
这时就只听的林建德咳嗽一声,“二位不必为了这么点芝麻小事争论不休。宴会继续,接下来该轮到谁吟诗了?”
闻言,陈陆桥瞬间便会过意来,只见少年抱拳一揖。
“孙老板见解独到,似乎心头颇具几分天马行空的另类想法。陈某不才,欲与阁下赛诗一首,讨教个一二,不知孙老板可愿给在下这份薄面?”
沈俊冷眼望向陈陆桥,心想:这小子今天是咬定我了!
目光微移再望向林建德,那厮正与近旁友人把酒言欢,甚是惬意,似乎就等着看沈俊的笑话。与会众宾客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个的又是拍桌子又是敲竹筷,满堂起哄。
一旁的孙宏轩肚里早就憋着团火,这会儿明显看不下去了,当即猛的一个起身,却半途被沈俊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只见沈俊淡淡一笑,“既然陈公子有如此兴致,各位仁兄又都这般热情,在下若继续推辞似乎也说不大过去……陈公子,是阁下先来还是我先?”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众宾客们又是一番起哄。陈陆桥负手而立,自信满满环顾四周一圈,“由孙老板先来又如何!”
全场百道目光同时聚焦在沈俊身上,都好奇这位孙老板能作出怎样的诗句。只见他低着头闲庭散步般沿着流觞渠走了有二十多步,却始终未曾张嘴吐出半个字来,似是卡了壳。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孙宏轩握紧案几边角心里头干着急。众宾客经由短暂安静后也按捺不住发出一道道嘘声。林建德假意持杯浅酌,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约莫过了四、五分钟,陈陆桥朗声大笑三声:“看来孙老板心思的果然都只用在了拨算盘和算计银钱财务!像吟诗作赋这般文雅之事,孙老板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哇~罢了罢了,不比也罢,诸位也千万莫要笑话咱们孙大老板……”
闻言,流觞宴宾客又是一番哄堂大笑,其间不乏夹杂着奚落言辞,甚是不留情面。却在这时沈俊忽然笑笑着抬起头来,抬手一指悬空高挂明月:
“月宫清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自攀。”
上半阙诗句横空出世,犹似婴孩初啼般响亮,且工整不俗。全场宾客们顿时仿佛一台台突然断了电的高音喇叭,鸦雀无声。
只见沈俊淡然一笑,接着再道出下半阙:
“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
一诗作罢,所有人神色都为之一震,大家都没料到区区一介商贾且与自己年龄相仿,竟能造成这般上乘诗句来。
陈陆桥小手一抖,目光也是一沉,脸色更是铁青一般难看至极。没曾想这还不算完。沈俊抬手指向院内一簇盛开美人蕉:
“西风吹谢花成泥,
蜂蝶每向香尘泣。
情犹未了缘已尽,
笺前莫赋断肠诗。”
第二首诗一气呵成,现场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相继传出酒杯落地声响。众宾客皆被这优美诗句给惊艳到,大家心里都暗自揣度若以自己的水平怕是一辈子也造不出这般佳句,瞬间一个个都成了瞪眼哑巴,目瞪口呆愣愣望向沈俊,掌心间连酒杯也握不稳。
沈俊仍面带微笑,抬手再指向院内一株桂花树。宾客们意识到第三首要来,百十道目光连忙齐唰唰又顺着少年指向望过去。
“浩荡离愁白日斜,
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三诗作罢,流觞宴先是经过死一般寂静,然而未过多时,宾客们好似突然苏醒过来,又化身一台台复读机反复吟诵起这三首诗,尤其集中在‘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西风吹谢花成泥,蜂蝶每向香尘泣’、‘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三半阙。
又过半晌,宾客间忽然有位公子哥率先站起身来鼓掌,紧接着就见其余宾客纷纷效仿也站了起来。人群间爆发出一道道喝彩、掌声,越响越烈,更有热情豪放公子哥疯了般嘶吼叫好,那喧嚣吵杂远远传出林府外三四条街。而流觞宴主人林建德及陈陆桥等则黑着张脸悄然离席而去……
☆、48章
流觞宴当晚沈俊赋诗三首便迅速在汴京城文人圈内传了开,委实引发全城一番轰动。无形之中连带着也为‘因趣思婷’成衣铺子招揽来不少生意,一时之间可谓名利双收。
“这诗当真是你作的?”
“哎哟!杰少侠,你这都问第九十七回了!还有完没完呐?”沈俊趴在书案上,朝李睿杰翻了个标准沈式大白眼,“真是我作的,那天晚上一百来号人能作证呢!”
李睿杰顶着一张狐疑脸,“就你这草包也能作诗?我还是不大相信……要不,你即兴再来一首?”
“不作!本大爷那也是有身份有地位有脾气的主!岂能……天啦噜!你小子竟敢拿毛笔画我俊脸!”沈俊抹了把脸,眼一瞪,伸手在砚台里一沾,“吃本大爷一掌!”
两少年在书房嬉嬉笑笑又追又闹,直掀的是纸墨横飞,书卷四散,满室狼藉。不消多时,两人都是一身汁墨,不像人不似鬼,沈俊也因不敌李睿杰被后者给强压在了书桌上。
“别闹别闹!我服输我服输!”沈俊笑笑着连声告饶,“这会儿作诗怕是没灵感,要不,我即兴作副对联,怎样?”
李睿杰眯着两眼:“算你识相!”
沈俊脸上笑意更浓,伸手捏捏李睿杰前胸,“听好了,这上联是:男英雄单枪匹马勇闯无底洞。”
“男英雄单枪匹马勇闯无底洞?啧……一般般,辞藻不华丽也没多佳意境,那下联又是什么?”
“下联嘛~女豪杰双面夹击生擒独眼龙~”
闻言,李睿杰先是一愣,默念两遍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而沈俊又是一脸贱笑样。当下李睿杰心头是又恼又臊,十指照着对方胳肢窝就是好一通乱抓乱挠。
初秋午后,仍显闷热。沈、李二人于书房内嬉戏玩闹,好不快活。与此同时,一辆华贵马车亦经东门缓缓驶入汴京城。透过车窗帷布往内窥探,只见车内闭目养神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的孙家二少爷,如今孙家之主——孙宏宇!
五日后,傍晚时分,沈府后花园。
沈俊背负双手,望着园内一朵枯萎黄花,眉心微蹙:“惠芝楼?你确定没看走眼?”
“那么大块牌子,肯定错不了!”小安子一副低眉顺眼状,“小的还特意向装修师傅简单打听了两句,那东家确实也是从昌阳城过来的!”顿了顿,“能在这寸土寸金的汴京城盘下那么一整栋楼,又刚好起的是‘惠芝楼’这名号……老爷!只怕是二少爷他下血本要把生意做到汴京城来了!”
闻言,沈俊眉头皱的更紧。一旁的老管家也适时开口道:“老奴记得早在两三年前,二少爷曾向老爷提起过来汴京城的想法,且还颇为积极,不过……只因老爷认为二少爷能力尚不堪大任,便一直没能点头同意。”
眼底目光一沉,沈俊立刻吩咐道:“安子,你去给我查查那惠芝楼到底什么时候开张营业,大掌柜是哪位,重点再去查查孙宏宇来没来京城,切记,不要被对方发现!”
“是!小的这便去办!”小安子重重点点头,快步离去。
“年伯,你吩咐府里下人们最近都机警点,还有,‘因趣思婷’那边也去招呼一声,要伙计们多留点神。”
待年伯也离开,后花园只剩下沈俊一人,只见少年仍望着那株枯萎黄花,喃喃道:“孙宏宇,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惠芝楼的忽然出现令沈俊心里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得知孙宏宇确实已来到汴京城后,他心里更是不痛快。
但,毕竟这是在天子福地大宋国都,不比昔日昌阳城,孙家无权无势,无法作威作福。起初,沈俊仍还抱着与孙宏宇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然而,后者却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因趣思婷’员工便陆陆续续被一家名唤‘云霄坊’的绸缎铺子高薪挖去。紧接着,汴京城市面上开始出现‘因趣思婷’成衣仿制同款,且质品精良不逊原版,甚至价格还比原版要便宜个两三成。均售自‘云霄坊’。
连着两个月,‘因趣思婷’便已风光不再,但凡店里有新款产品推出,不出五天,‘云霄坊’必能推出仿制同款,营业额更因此狂泻六成有余。而经由查明,‘云霄坊’东家与‘惠芝楼’正是同一人——孙宏宇。
“涨价?”小安子眼都瞪圆了,一脸疑惑,“云霄坊跟咱抢生意,按理说咱不是该降价应对么?”
‘因趣思婷’掌柜望着沈俊,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一旁的老管家年伯不动声色。
沈俊笑了笑,“不但涨价,咱还限量销售,而且每件产品都要贴上‘因趣思婷’标签。他孙宏轩不是喜欢仿制么,随他仿去,再仿终究也得低老子一等!”
闻言,年伯捻须点了点头,“物以稀为贵。‘云霄坊’再仿仍也是个只卖二等货的仿冒铺子,汴京城百姓眼睛自是雪亮,若再假以时日,怕是‘云霄坊’得毁了自家名声。”
新的营销方式一经推出,立刻便取得不俗成效。
汴京城不乏许多富贵人家,但凡买东西都挑最好最特别的,一点也没在心疼银子。十一月、十二月,‘因趣思婷’连着推出两款新品,且每款都只限量两百套,一经面世立刻抢售一空。手慢者只能去‘云霄坊’买仿制品。
这么一来,两家店的质感便明显拉了开。一家是奢侈品牌店,产品受极推崇,顾客趋之若鹜,店里每月营业额相当稳健可观。反观另一家则是山寨仿冒店,尽管也非常努力经营,却鲜有回头客,且每月营业额忽高忽低,口碑还颇差。
然而,某天深夜却突然发生了一桩‘意外’。
子时刚到,汴京城百姓多已在睡梦之中,整条分营路亦是万籁寂静,不见行人,只每隔一个时辰才有一列队夜巡兵士及两位提灯更夫快步走过。
夜色间,‘因趣思婷’店门紧闭,铁将军牢牢把门。只见忽有一身形矫健黑衣蒙面人自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