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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不肖生-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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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终于盼到了恩荣宴,倒不是冯逸馋到非要吃皇帝这顿饭,而是这顿吃完就意味着新科进士可被授官任职,自此成为大祁官僚阶层中的一员。这日酉时就要进宫,冯逸早早地焚香沐浴,换了无数身衣裳,想来想去,最后挑了件艾绿色的,把蜀锦扇袋撤下去,在腰间改挂了个玉佩,浑身上下低调地很,而后推门而出,对门口等着的杨沐眨眨眼:”我生得好看么?”
  杨沐:“……嗯。”
  冯逸见他神情扭曲,反而哈哈大笑。
  杨沐顿了顿,出言提醒:”你今晚少喝点儿酒。”
  冯逸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丝羞恼。
  杨沐见他神情,想起那夜他迭声叫“爹”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嘴角一勾,快步跟了上去。
  春末良宵,月朗星稀晚风习习,宫里灯火辉煌,不远处太液池浩浩渺渺。
  文武进士们三三两两散在太液池边,小声交谈着,当中也有不少人已认得冯逸,一一和他打招呼。冯逸倒是不记得他们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只微笑着一一回礼过去,而后挑了个角落,和杨沐站着说话,说了一会儿却见他心不在焉,便住了嘴,杨沐回过神后连连道歉。
  冯逸摆摆手:”无事。”
  杨沐眉头一蹙:“我听见他们说你……”
  冯逸朝两边一看,果然几人正偷觑着自己,见他四顾已立即收回目光去。冯逸好奇起来,问:”说我什么?”
  杨沐面露尴尬:“说你,实则、实则是个断袖……”
  冯逸莞尔:”对呀。”
  杨沐颇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你不在意就好。”
  冯逸笑道:”我做事向来不管旁人,却想问悦之一句,你在不在意?”
  杨沐立刻移回目光,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在意。”
  冯逸当下就想摇扇子,伸手却摸了个空,才想起腰上扇袋已被自己换掉,只好搓了搓手,笑着说:”那就好。”
  不远处一众仪仗旖旎而来,为首之人头戴三梁远游冠,杨沐下巴一点,说:“太子李亨。”
  太子是和一众皇子一起到场的,落座后却不曾对诸位进士多么亲善,点了点头摆手命众人平身,而后似个锯嘴葫芦般沉默地坐着,只偶尔和兄弟们交谈几句。
  冯逸挨个数过去,太子为首,其下为各位皇子,按次竟坐了三十个,当今天子倒真是风流。
  正说话间,一个尖细嗓音高声喊:”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入席,不多时皇帝携着贵妃从步撵下来,一众侍女仪仗排到身后,众人山呼万岁跪谢皇恩。
  今年恩科的状元是个矮胖中年人,皇帝见了便不太喜欢,说了几句话就摆手让他退下了。头甲三人中唯有冯逸长得最是风流潇洒,皇帝一见之下似乎对他颇为欣赏,笑道:“你就是探花郎?”
  冯逸连忙起身:”臣是,扬州人氏冯逸。”
  皇帝手往下一按:“你坐。”待他坐下后,皇帝语气悠然地说:”你的胆子大得很呐。”
  冯逸心里一个咯噔,知道这是皇帝看过自己的卷子,却不知当下说这话又有几个意思,不过他既已在殿试卷里把朝臣骂了个遍,此刻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当诤臣,当下恭恭敬敬道:“臣下只是说我当说的话。”
  ”这便是胆大了。”皇帝笑了一声,“你将朕的朝堂批得一文不名,又一心想得功名入朝,却是为何?”
  冯逸这下觉得大事不妙了,心中掂量片刻,择了个最稳妥的回答:”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
  “好了好了,”皇帝摆摆手,”探花郎安坐。”
  冯逸觉出自己背后冷汗丛丛,心道果然答卷太过锋利,日后要跟肖彧打个招呼,万万不可被发到御史台去。
  皇帝又跟其他人聊了会儿天,不多时开宴。冯逸一边吃,一边瞥眼去瞧。老皇帝虽年迈却气色甚好,跟国色天香的贵妃谈笑风生,眼见少不得还有二十年活头,这却苦了太子,一个位置坐了十几年,远远看不到边。他又忍不住去看李亨,这位东宫年近四十,两鬓却已白发丛生,眉目间颇见愁容,面容竟尚不若乃父,举手投足间虽无错处,却仍可窥见战战兢兢颇受拘束。冯逸想起之前花良说过的话,眼下看来,似乎东宫确实坐地不安稳,即便构造三庶之祸的李相已然死去,太子的日子仍算不上好过。
  正胡思乱想时,一个苍老的声音气势威严地喊道:“陛下,老臣有本启奏。”梨园的歌舞立时停止。
  皇帝被扰了兴致,颇有些不快地看了他一眼,说:”段卿有何事要奏,不能等到明日早朝?”
  那位白须白髯的段大人毫不买账,自顾道:“臣要奏,礼部贡举不公!”
  这话好似投石入水,场上立刻响起一片嗡嗡嗡的交头接耳声。冯逸立即就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在这启奏了。
  皇帝按了按额头:”这话,卿口说无凭啊。”
  段大人立刻道:“礼部侍郎钱徽主持本次科考,录取却以‘关节’计较,多人……”
  皇帝面色阴沉地打断:”今日是宫宴,卿之所奏明日朝堂再议。”
  自那姓段的奏称科举舞弊后,台上老皇帝即便对着贵妃都显得兴致缺缺,新科进士们无不低声交头接耳,太子好似很热一般不停地擦汗,冯逸遂觉得好没意思,只埋头吃菜,也不和别人说话。那传胪胳膊肘杵了杵他,恨不得咬着耳朵说:“探花,你看谁是关节进来的?”
  冯逸嫌他嘴里一股羊肉味儿,不着痕迹地往后躲:”我怎知道,我就一乡下来的。”
  传胪惊讶道:“你是乡下农户?那你一定不是靠的关节。”
  冯逸暗道,这实心眼的,叫少爷说你什么好。转眼已瞥见右手边那年轻榜眼心神不宁,便抿了嘴不再理传胪。
  好不容易熬到散宴,众人于宫门口告辞,一一上轿而去。
  ”子昂——!”杨沐追了上来。
  冯逸忍不住说:“你叔叔当了宰相,你怎还一个劲儿住太学?”
  ”我想……”杨沐飞快地看他一眼,又转头看路,“提他作甚,他是他,我是我。”
  冯逸也没放在心上,踢着石子往前走,百无聊赖道:”没意思。”
  杨沐抢身一步,把那石子一下子踢出好远,回头一笑:“菜都御膳房做的,还嫌没意思?”
  冯逸快跑上前,从他足下抢回石子,出脚一踢:”不是菜,是人。”
  杨沐在他腰间一挠,趁冯逸因痒发软之机,脚尖一捻一颠,像玩蹴鞠般把石子踢出去老远,然后说:“都这样。斗来斗去,一方登台,一方拆台。”
  冯逸也伸手挠他:”你怎这么幼稚!”
  杨沐抓住他的手,好笑地说:“到底是谁幼稚?”
  冯逸死皮赖脸道:”当然是你!”
  杨沐耳尖一红,松了手转过头去。

第36章郎官(二)

  太学里住着的人越来越少,没考中的无颜待着已回家去,考中的大多也舍得花钱去住客栈,冯逸没搬只因心里还想着花良,却实在不知杨沐为何还要住在这里。当然,待吏部的文书下来,再大的钉子户也得挪窝。
  当下二人在门口道别,冯逸推门而入,屋里黑黢黢一片,便喊木棋儿来点灯,然那小子不知去了哪里,冯逸先散了头发,再去摸索着点灯,这一摸便摸到个硬邦邦肉乎乎的东西,显然是个人。冯逸吓了一跳,转而又笑了起来,轻声道:“是花良么?”
  身后烛光一亮,冯逸旋即转身,只见一人躺在自己床上,大半个身子都是裸的,长手长脚俱露在外面,只在下身关键处盖了条毯,手里正端着个烛台。冯逸见了更是惊讶,低呼起来:”小白脸!你怎来了!”
  秦飞羽讶然道:“花良是谁,男的女的?”
  冯逸支吾一阵,转头又去瞧手边坐着的那个硬邦邦的,却是被五花大绑的木棋儿,口中还塞着个布条,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见了自家少爷便拼命眨眼。冯逸把小厮嘴里的布巾拉出来,没好气道:”你欺负他干嘛?这小子胆小的很,不经吓。”
  木棋儿嘴里一松,立即哭喊起来:“少爷!他就是那山上的小流氓!你快去报官!”
  秦飞羽”嘿”了一声,冲木棋儿嚷:“方才我还是贼,这会儿怎么又变小流氓了?”
  木棋儿一边哭一边叫:”你不穿衣服!”
  秦飞羽说:“你们少爷刚上山时不也没穿衣服,怎不见你骂他小流氓?”
  冯逸听不下去了,转身喝道:”你,把他解开!”
  秦飞羽听了就要过去,又想起自己身上啥都没穿,讪讪地掖了掖毛毯,冲冯逸笑了笑。
  冯逸瞪他一眼,蹲下去给木棋儿解绑,木棋儿哭着说:“少爷,真不报官吗,他抢了咱四万两!”
  秦飞羽立刻在后面说:”欠条作废,剩下的两万不要了。”
  冯逸将木棋儿推到门外:“自己玩去。”
  木棋儿哭丧着脸:”这大晚上的,我到哪玩?”
  冯逸往他屁股一踹:“我管你到哪。”
  阖上门一转身,秦飞羽已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笑。冯逸一把掀开毛毯,猛地朝他身上一跳,扯着两颊往外拉:”长能耐了,小流氓!”
  秦飞羽被他扯地眼歪嘴邪,口齿含糊道:“我……想死你了……嘶,先……放手……”
  冯逸不放手,扯着他的脸问:”你想个蛋!”
  秦飞羽按着他脑袋要亲嘴,冯逸死梗着脖子不肯低头,秦飞羽见他不听话,只好又牙齿漏风般说:“真的!就是总被我哥拦着,不然我早来了!”
  冯逸斜觑:”腿长在你身上。”
  秦飞羽忽然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你、你不知道……”冯逸脱了外衣朝床上一躺,把毯子一拉,打几个滚,全部卷到自己身上,冲他贼笑:”你就这么光着吧,谁叫你不穿衣服!”
  秦飞羽就去扯,冯逸哈哈哈直笑,死活不撒手。秦飞羽干脆不扯了,两腿把他连人带毯往怀里一夹,吻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后面养好了不曾?”
  冯逸闷笑道:”没。”他手脚都被裹在毯子里,动弹间只能蠕动,好似被他夹成了个毛毛虫。
  秦飞羽将他神情观察一番,肯定地说:“养好了。”他胯下早已坚硬如铁,隔着毡毯顶着冯逸。
  冯逸笑道:”顶我也没用,没好呢。”
  秦飞羽吻他的眼睛:“总作弄我,你太坏了。”
  冯逸被他亲地睫毛湿漉漉的,干脆闭上双眼,窝在他怀里轻叹道:”朝堂看着也挺没劲,有权的,没权的,台上的,台下的,聪明的,糊涂的……”
  秦飞羽顺势说:“跟我一起多轻松。”
  冯逸却忽然想起花良,实则跟花良在一起也轻松,那采花贼总有耍不玩的手段,每每叫人欲罢不能,然而这一切似乎停止于上巳节,连带着花良连日里踪影全无。正如他殿试卷中所答,大祁徒戴了顶盛世的帽子,实则内里被虫蚁日夜啃食,朋党就是其中一条大虫,他因此恨花良,恨他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话说回来,那贼子受了那么重的伤,不知这些天好了没有?
  他显是在走神,秦飞羽趁机把毯子扒开,然后毛手毛脚地扒他里衣。
  冯逸回过神,哭笑不得地推着他胸膛:”你急什么,待我去洗漱。”
  秦飞羽开始啃他脖子,匆匆忙忙说了句“我不嫌弃你”,复埋下头,在他脖间又舔又咬。
  ”我嫌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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