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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在他旁边坐了,顺从地解下外袍,袖口扎得紧,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解开。他□□出的皮肤上都是伤痕,有的只剩下一道浅色的印记,有的却留了疤,并不显得狰狞,落在萧启琛眼里,只剩下心疼。
新添的伤在肋下,和他当年遇刺时的疤挨在一起。萧启琛皱着眉俯下身凑近了看,嘟囔时热气都喷在那处,惹得苏晏直发笑。
他道:“这怎么弄的,你出去一趟不挨几刀心里不舒服么?”
苏晏忽略了他话里的刺,安稳地系好中衣,道:“他们小手段太多,受伤总是不能避免的。好在签过降书,此后二十年再不会侵扰我国西北。阿琛,我这不是主动交代,免得你自己发现又要追问。”
萧启琛抬手给了他一下:“你还有理了!”
苏晏笑着,双手搂过他胳膊下,将萧启琛整个人抱在了他怀里。暖阁烧着地龙,萧启琛在室内还穿得十分厚重,夹绒外袍被苏晏一点一点地剥去,露出里面的衣裳,绣纹精致,是白鹤与青天。苏晏埋在他颈间深深呼吸,嗅到他发间一点熏香味。
“好闻。”苏晏喟叹道,“是什么?”
萧启琛道:“荀御医开的药,貌似是丁香和百部……香囊挂在榻边,睡久了再加上冬日屋里暖,大约留在身上了。我不爱这些东西,但他执意说对心肺有益,生怕我气虚久了淤积出别的病,一定要预防。”
所谓的“别的病”让苏晏想到前些年京郊的流行病,还有他年幼时听说的宫中瘟疫亦是心肺间感染,萧启琛的母妃便是那时过世……他刚要说话,萧启琛却心念一动,打断他未出口的言语,继续道:“我有个秘密说给你听。”
苏晏疑惑地“嗯”了一声,萧启琛凑到他耳边,远远望去仿佛他们二人唇齿相依。
话到嘴边,萧启琛突然不肯说,遂沉思片刻,换了个说辞道:“母妃其实还留了个荷包给我,让我送给她儿媳妇。”
他悉悉索索地摸到卧榻旁边的一个隔层,几个抽屉并排着,萧启琛一手拉着苏晏的腰,一手从其中某个里取出一样软软的物事,塞在了他手里。
大小与用料都和小时候收到那个别无二致。苏晏一低头,当年萧启琛送给他的荷包是浅蓝色,绣有一朵荷花,这个却是淡粉的,花样苏晏乍一眼看不清,凑拢了些。待到看得分明,他忽然愣了——
那是一对交颈鸳鸯。
周容华统共绣了三个,一个下落不明,一个留给儿子,辗转到了苏晏手上,经年贴身使用放置安神香,到如今边角磨损不能再装东西,被他放在了旧物箱中。最后一个看模样是预备让萧启琛在新婚之夜给他夫人的,世事难料,竟还是给了苏晏。
苏晏翻来覆去地看,郑重其事地收好。他迎上萧启琛欲言又止的目光,吻上他脸侧,咬在耳边轻声道:“我还是喜欢你做的那个。”
萧启琛无可奈何,恨不能把这事忘了:“那个真的……”
只是当时的旖旎心思,现在回想只觉得有点丢人,偏偏苏晏还三不五时地提醒他,好似他当真多么珍重那丑不堪言的荷包一样。
“我就是喜欢。”苏晏接过他的话,“那不一样。”
眼看便要到新春,萧启琛被苏晏捂着手,问道:“那你得再送我点别的什么,礼尚往来,不能总让我给这给那的——马上就春节了,我就想要,你给不给?”
苏晏被他问倒了,磨蹭许久才应下:“包你印象深刻。”
此后一切照旧,萧启琛没把这话看得太重,以他对苏晏的了解,当年那方手帕、后来那盏花灯已经用光了他全部心思,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么?他照旧地处理政务,只是苏晏这几天却早出晚归,时常不见人影。
直到除夕当日散朝,萧启琛才又被他找到。
苏晏牵着一匹马,拍了拍辔头,对萧启琛道:“上去,带你看礼物。”
他已经有年头没骑过马,更别提出台城。萧启琛人生近三十年,出金陵的次数寥寥无几,唯有那些年与苏晏偷偷相见,好似才是他的自由。
萧启琛翻身上马,忽然有些陌生。他还来不及回味,苏晏也跟着骑上来,落在他身后,手顺过他的腰拉住缰绳,口中呼哨,那良驹立刻绝尘而去。
“台城内跑马,你好大的胆子啊……”萧启琛笑道。
苏晏一笑,分神贴在他耳畔落下个匆忙的吻:“这可怪不得我,都是陛下宠的。”
他恍惚间良驹已经载着二人出了台城,守卫只远远发现是苏晏带了个人,不敢阻拦,更遑论看清是谁了。
朱雀大街在除夕夜格外热闹,最后采买年货的人摩肩接踵,小贩欢乐的叫卖声沸反盈天,高头大马从中间飞速掠过,不时听见有人埋怨怎么在城中骑这么快。萧启琛吹着风,心情莫名有些欢腾起来,情不自禁地吹了个口哨。
那良驹听见着声口哨越发开心,撒丫子跑得更快,苏晏的笑声挨在他耳边。好似从前苏晏答应过带他骑马,那时他们欠下了一场同骑。萧启琛身侧风景飞速后退,他错觉自己再往前走,就是年少时光了。
一直到金陵城外,苏晏朝着梅花山的方向而去,萧启琛好似想到了什么,抓紧他的手腕。
冬天的九日台没有旁人,是座孤零零的跑马场,而漫山梅花却开遍了,多是白梅,香气悠远,与鸡鸣寺的山樱遥遥而对,一是春之华,一是冬之雪。
马儿被苏晏系在了一棵白梅上,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搭在萧启琛肩上,生怕他冻着。
萧启琛环顾四周,愣愣道:“台城没有这么多花……”
宫里最多的是桂花,其余盆栽都一个赛一个的精致脆弱,每逢冬天便奄奄一息。金陵城里栽种的又多为橘树柳树,着实没有这么烂漫的盛景。
“……我好像很久没在冬天出过城了,最远就去了上林苑。”萧启琛状似自言自语,“你带我到这儿来,是算准了我喜欢吗?”
苏晏从背后拥住他:“回城时路过,想起你那年写的信说十里山樱很美,想来这景象你也会喜欢,却从未想到过吧。倒也不是算准了……只是很想让你看一看。”
萧启琛却笑道:“这可不是你送我的。”
苏晏道:“还不够呢。”
他说着这话,变魔术似的将一张房契摊开在了萧启琛眼底。对方欣喜地“哎”了声,夺过来细细查看:这房契盖了官印和私印,已是有效了,大梁三品以上大员基本都有勋爵,故而附带食邑,萧启琛改革后虽削去一大批虚衔,仍是默许了他们对食邑的土地与房产的所有权,不曾收回。
但他不曾料到苏晏这成天军营台城两点一线的白痴居然还能去买房买地!
萧启琛看了半晌,苏晏见他不语,耐心解释道:
“我后来想过,离金陵太远你可能不太愿意去,毕竟日后启明即位,许多事他不可能全不听你的意见了,但离得太近你又觉得跟没离开这里一般……于是便打算落在临安,那地方我去过,小桥流水,却又十分繁华,风土人情与金陵相似。这房契是从一个富商那儿买来的,我喊王伯去办,他不知道我是买家,就在临安城东,我去过了,地段不错。”
萧启琛皱着眉,眼底却如星河璀璨:“你什么时候去的?”
苏晏有些不好意思道:“前天……不是回来迟了么?一天来回还是够呛,不过启明以后有什么事找你,传信也是一日之内能到的。”
一阵风过,柔弱的白梅花瓣纷纷扬扬如雪落下,苏晏细心拈去萧启琛发间一片花瓣,触感在指尖,有点冰凉。
他不合时宜地想:没有雪,这样也能算白头了。
但这话说出来显得不太吉利,于是苏晏咽了下去,蹭了蹭一言不发的萧启琛的侧脸:“陛下,你就收下吧,我难得去置办房子……以后咱们就住在临安,如何?”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要吗?”萧启琛拿好了那张房契,有些窝心道,“四境之内莫非王土,大将军,你这聘礼是不是太寒酸?”
苏晏:“到头来还不是只和我睡一张床。”
萧启琛踩了他一脚,苏晏却抱紧了他不放,直直地盯着萧启琛,见他从故作严肃到最后憋不住嘴角上扬得越发明显。苏晏腰间挨了他一肘子,他可怜巴巴地喊痛,却在萧启琛收敛笑意担忧地看过来时,一下子吻他个正着。
彻下落梅如雪乱,他们立在九日台边,直到日落才想起了回去。
萧启琛骑马,苏晏替他牵着缰绳。两人进了城,行过朱雀大街,夜幕低垂,天空中没有月亮,只剩几颗稀疏的星子,还不如万家灯火璀璨。
小巷中不时传来孩子玩闹与鞭炮声,周围却空旷,萧启琛不时偷看一眼那张房契,藏不住的笑意从眉梢眼底溢出来。
他当然不怕报应,每个决定都问心无愧,也没有任何遗憾。
江山,心上人,良师益友,手足至亲……他都有了,还奢望什么呢?
“阿晏,”萧启琛在马上拍了把苏晏的头,突然道,“等明日祭天礼和朝会结束,你就带我去临安看看这地方吧。”
苏晏仰头望向他,轻轻笑起的时候,让萧启琛错觉他还是当日那个少年。
“你说了就算。”
第69章 番外四 西江月
上巳,流觞曲水。
本应是个无所事事的节日,朝会时上到帝王,下至群臣,都一副懒散模样,恨不能赶紧“无事退朝”后各干各的事去。
偏偏平时难得在朝会上说几句话的苏晏呈了一封奏疏,此事和北方驻军无关,只是一个人的私事。萧启琛听完,眉梢一挑,只觉得现在这些将领动不动都告老还乡,有点欺负自己。
自从军区重新设置之后,商陆领了燕州、幽州、云州的驻军,但他三天两头地说自己老了,要苏晏尽快找个接班人出来。恰逢当年云门关一役中牺牲了的靳逸将军的儿子已经入军,苏晏便将他派遣去了北境,跟在商陆身边先做副将。
商陆的确是年纪大,但……
萧启琛看了看手头的奏疏,眉梢一挑:“雁南度又怎么了?朕记得他比朕大不过四五岁……朕还没说累了乏了,他就要告老?”
苏晏显然不知道雁南度在奏疏里这么写,闻言一愣,随后道:“他竟是说告老还乡?实际并非如此,请陛下容臣详禀。”
萧启琛“唔”了声,示意苏晏有话就说。
“雁将军……嗯,是遇到了一点私人的事。”苏晏难以启齿,思来想去,反复斟酌道,“他本是江湖中人,家在昆仑还有一群老小要养活,下山从军拿了俸禄也为国出生入死近十年,如今事了拂衣去……臣以为无可厚非。”
萧启琛见他支支吾吾,忍俊不禁道:“你直说吧,朕不和他一般见识。”
苏晏飞快地抬眼瞥了他一下,这才终于破罐破摔。
真相听来十分滑稽,却又藏着点坊间喜闻乐见的曲折离奇。
雁南度前几年受过一次伤,军医治不了,恰逢北境安定,他便借故托病回了昆仑一趟。久别重逢,雁南度发现自家门派的玉虚峰旁多了个热闹的山头,一打听,才知定居其中的是个医女。传闻此女出身崖州药谷,只身前来西北,一路救济了无数贫寒人家治不起病的孩子,孤儿被她收在身边,一直到昆仑山定居。
昆仑派中有好事者见掌门病了,自作主张请了这位新邻居前来。医女本身手无寸铁,也不会武功,亏得一副热心肠,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