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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成。”萧启琛道,“但你等了这么久,难道就为了告诉我苏晏受伤?”
萧启豫:“我看你都觉得辛苦——今日朝会前我给你递的纸条没有看么,为什么和我抬杠?现在难道不是出击的最好时机?萧启琛,你只担心苏晏一个人而已。”
他是在嫉妒。萧启豫就是这样,自诩天之骄子,于是见不得萧演对任何一个其他人流露出丝毫的赞赏或是认可。
萧启琛旁敲侧击:“我是怕没有领兵的。”
他的皇兄闻言,不耐烦地拧起眉间,萧启琛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知道自己在萧启豫眼中彻底沦落成为了儿女私情不顾一切的形象,十分满意。但他到底没表现出来,装了个疑惑的神色:“否则皇兄想让王贞将军上吗?”
禁军统领,大司马之子,听上去好似非常的顺理成章。
萧启豫却流露出一丝迟疑:“司马大人……王狄,他不愿亲子上战场,大约是被苏晏这次的事闹得心有余悸。斥候都能混进雁门关,你说可怕不可怕?”
萧启琛给他倒了杯茶:“其实还有一个人,你我都清楚。”
“怎么?”萧启豫似笑非笑,“撺掇我去送死?”
这话尖锐而刻薄,但萧启琛听在耳里的时候仿佛和平时的寒暄没任何区别。他的笑容长在脸上一般稳重,把茶壶放在一旁,顾左右而言他:“现在朝中无人与你抗衡,立储的呼声其实是很高的,但父皇迟迟未有动作,只是缺少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萧启豫见他一点不生气,反倒来了兴致,眉梢上挑:“哦?”
萧启琛心平气和道:
“皇兄唯一的劣势不就是庶出吗?要使父皇把东宫封给你,自然要比萧启平付出更多。他自小就含着金汤匙,和你我都不一样……但现在呢?国事上,皇兄,纵不说处理,这段日子你监国的成绩有目共睹。朝臣大部分都向着你,政务与人脉都有了,想想你最缺什么?嗯……我想应该是军功吧。”
萧启豫揶揄的表情挂不住了,他眼神锐利,放松的坐姿也维持不下去。
“军功这一档上,皇子从来都有弱势。我朝传统,封王之后居于金陵,没什么机会接触军务,况且父皇想将军权收到自己手中,更不会分给旁人——各州郡有外军,台军直属天子,精锐骁骑卫由辅国大将军统领,这样一来,皇子想要立战功让他刮目相看,和平民百姓寒窗十年位极人臣一样,难如登天。”
萧启琛字字珠玑,用一种慢条斯理的语气同他讲,竟不知不觉地让萧启豫忘记了重点。
他本意是来“管束”萧启琛的,怎么反被他出谋划策,而他居然挑不出一点毛病?!
这念头稍纵即逝,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萧启琛牵着鼻子走,萧启豫被他突兀的停顿弄得很不舒服,不由得出言道:“……那你说该如何?”
萧启琛笑意深了:“阿晏受伤了,短期内不会返回前线,如果这时突厥刚好打过来……对你而言,不是天赐良机吗?”
他说完,朝萧启豫露出个无可挑剔的和善微笑,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明显的动摇。
那天送走萧启豫时,他觉得有什么变化悄然发生了。
掩上承岚殿的门,萧启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天慧不失时机地从廊下拐出,问道:“殿下对赵王这么掏心掏肺,不怕自己当真吗?”
“我有分寸。”萧启琛道,“他不好糊弄,有时不掏出一点真心,他是不会信的。”
天慧似懂非懂,只点了点头,看上去好似不太信任萧启琛的解释:“我以为殿下是……想要同赵王抢一抢的。”
“抢不过,只好玩儿阴的。”萧启琛笑眯眯地说道,“要明面上来的话,我斗不过他。所以暂避锋芒,不和他正面冲突。我所做的是让他觉得……我被威胁身不由己也好,真心实意帮他也好,我不会、也不敢害他。”
天慧:“那殿下届时又当如何自处呢?”
“他将会逐渐地以为我死了心——萧启豫从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要的便是这个结果。”萧启琛说道,随手拿起承岚殿中一件精致的装饰物端详,“任他争,任他抢,任他上战场——反正最后他都是要死的。”
他话音刚落,空中炸开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轰隆隆而来。天慧见萧启琛把那件装饰物放回原处,转身点了灯:“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弑兄听着不光彩,还会碰到陛下的逆鳞,不是上上策。”天慧犹豫了片刻,抛出一个问题,“如果有得选,殿下还会一开始就走这条路吗?”
萧启琛的半边侧脸被烛光温暖地围绕,他直起身子一声喟叹,道:“可我没得选啊。”
他只有一条最阴暗的路走,每一招都是险棋。
“天慧,”萧启琛笑了笑,眼里有光在跳动,“我现在很开心,这段时间先让我冷静一下——我快要开心疯了。”
雷雨倾盆,空气中潮湿的气息蔓延开来。立夏刚过完,铺天盖地的雨水洗净了树叶上残存的稚嫩,新叶喝足了甘霖,绿得发亮,生机勃勃。
后来的日子里,萧启琛整日整日往侯府跑,丝毫不怕人非议。李绒还在的时候,他便时常来访,金陵曾经也有绯色传言,说怕是六殿下与侯府的少夫人珠胎暗结。但这流言蜚语随着李绒病逝渐渐销声匿迹,一个字也没能传到苏晏耳里。
他们没什么出格的举动,一切都像十五六岁时的亲密无间。萧启琛偶尔抓住机会亲他一两下,还惹得苏晏推他:“别闹。”
苏晏能下地的时候是个清晨,他试探着在屋里走了走,又去庭院中散了几圈步,没有大碍。这时游客来访,苏晏大好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萧启平。
掐指一算,他怕是有两年多没和对方见面了,萧启平不问世事,苏晏后来又疲于作战,更加没有机会寒暄。
他斜靠在门边,见萧启平被翠玉扶着在自己面前站定:“鸣玉,你好些了吗?”
叫他表字的人大都是些泛泛之交,萧启平这么一喊,倒比以前喊他名字时生疏了很多。见翠玉搀扶他踏进屋内,苏晏把凳子搬过去,正要接手,萧启平却跟突然能看见似的,轻描淡写地拂开了他的手。
察觉到萧启平的抗拒,苏晏不再坚持:“殿下突然来……是有事么?”
“昨天夜里启琛去博望苑吃了个饭。”萧启平道,“他很长时间没有那么开心了,也许久不曾与我聊他自己的事。”
苏晏这才注意到,萧启平惯常有的温和表情好似突然失踪了。他低垂眼皮,瞳仁中依旧深沉没有一点亮光,神情却是倨傲又冷淡的,让他感到陌生之余还有点没来由地畏惧。
“我和启琛虽是异母兄弟,但他这些年明里暗里用自己的方式帮了我很多,因而在我心里早就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亲弟弟。”
苏晏点头称是,暗自疑惑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似乎预料到他心中所想,萧启平话锋一转:“……所以当他告诉我,其实他并非一厢情愿,而是你们两情相悦的时候,我很震惊。”
苏晏猛地站了起来,带翻了身后的椅子,没好全的伤口被他的动作牵动,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苏晏弓着腰,勾起椅子重又坐下,自己调整了好一会儿呼吸,在这期间萧启平始终古井无波一般望向他的位置。
明知他看不见,苏晏莫名地有了种“老泰山”的压力,正襟危坐道:“殿下,有话直说么,你这样……我怪不习惯的,我也不爱猜别人的心思。”
萧启平道:“心意相通了,然后呢?昭告天下?”
苏晏皱眉道:“我和启琛没聊过其他的事……和他待在一起很舒服,但我……”
他半晌说不出话,萧启平静静地等了会儿,语气比方才柔和了一些:“听他很开心地说你也中意他,我为你们这份难得的情谊动容。但你有过夫人,还有个正在学说话的儿子,这就是事实,我并非有意冒犯。这种情形下,启琛执迷不悟,始终不肯放弃。而现在你终于给了他回应……话已至此,你懂我的意思吗?”
苏晏攥住垂下的袖口,柔软的布料被他捏变了形:“不太明白。阿琛并非为了我能放弃一切的人,他有分寸……”
“错了,”萧启平严肃地、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他就是可以放弃一切的——你怎么就不肯承认自己真有那么重要呢?”
听见苏晏骤然粗重的呼吸,萧启平道:“他情窦初开,第一次心动,感情会格外激烈,甚至像飞蛾扑火。如果他理智一些的话,我今天也不会特意来找你……阿晏,你若真了解他,就该知道这些。所以……放手吧?”
说出这些话,萧启平也很难过。
如今万事都公私分明的萧启琛和萧启平聊天,三句话离不开“以后”,而所有的“以后”中,又无一例外地围绕着苏晏。
萧启平非常自私地在萧启琛身上寄托了自己未完成的遗憾,从他语气中听出仿佛萧启琛鬼迷心窍了,一心一意地畅想起安稳生活,莫不是被下了蛊。
这样的萧启琛固然很多人愿意见到,可还是他认识的萧启琛吗?
真到了那时候,萧启豫会放过他吗?
“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晏勉强地笑了笑,想让话题轻松些,他太久没见过这样的萧启平,好似回到了小时候在东宫见他的第一眼。
萧启平道:“启琛想要江山,你若不能给,起码不要成为他的阻碍。”
苏晏张了张嘴,却发现他无法反驳萧启平的每一个字。
“……这是我很自私的想法,”萧启平显出点局促,“但你我都希望启琛好。你对他有求必应,如今算帮我一个忙——不要感情用事,毁了他。”
放晴的早晨,连空气闻起来都是甜的。苏晏不安地反复撕扯袖口,萧启平深谙怎么说话才能让他明白,哪怕他看不见苏晏现在的动作,也能从他呼吸的频率中察觉他心境被压迫到了极致,很快就会崩溃。
但苏晏到底没崩溃,他喝了口水,掐着自己的掌心找回理智,不着痕迹地挪得离萧启平近了些:“殿下有一个地方说错了。”
萧启平疑惑地挑高一边眉毛:“愿闻其详。”
“你害怕的不过是我毁了启琛,”苏晏沉声,在胸口撞得他一阵四肢无力的复杂情绪终于缓和,“是,我属意阿琛,但明白得太晚。所以耽误了别人,对不起家人期待,也毁了我自己……辜负了这许多之后我才发现还有个人等着我。他的确是罪魁祸首,可我恨不起来,不仅如此,还愿意和他耗一辈子——殿下,换做是你会轻易放手吗?”
天光大亮,苏晏望向窗外,他没有关门闭户的习惯,轻易地透过窗框瞥见外面枝条柔软的树木,一只鸟停在树梢,抖了抖浅蓝色的羽毛。
萧启平放弃一般垮了肩膀:“我和启琛不一样,我一开始就不能够感情用事。事已至此,无愧于心就好。”
他走出苏晏房门的时候,那只蓝色的鸟不知从哪儿掠过,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萧启平的肩头。他察觉有异,伸手想要摸一摸,鸟儿亲昵地在他掌心蹭,又啄了几口。
翠玉拉了拉萧启平的袖子:“殿下,是一只鸟,要赶走吗?”
感觉到掌心冰凉却鲜活的小动物,萧启平低头笑了笑:“不必,它愿意就让它跟着吧。我现在放心了,不用那么草木皆兵。回家吧,子佩醒来见不到我会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