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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池寒提出的要求,澹台烨果断拒绝道:“不行,阿笙不能露面,风险太大了。”
梁笙道:“可如果我不去,怎么证明自己是睿儿的生父?现在已经被东瀛人察觉,一旦睿儿再被梁焓带回宫,我们就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万一这是个圈套怎么办?”
“那是我儿子,难道就因为有危险就不去救了吗?”
“可你也是我夫人,更是未来的皇帝!”澹台烨态度强硬无比,“此事我自会安排,大不了带人去抢。你老实在家呆着,哪也不许去!”
梁笙望着对方,水眸在瞬间干涸如枯。
澹台烨眼神坚定地和他对视,丝毫不让。
失神良久,梁笙终于让步,声音干涩地道:“好,我听你的。”言罢拄了竹杖,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间。
澹台烨松开紧握的拳头,颓然地坐回太师椅上。
明明是自己最想保护的人,为什么总是以爱的名义伤害呢?
可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相比让对方以身试险,他宁可让梁笙福顺安康地恨自己一辈子。
他出生便失去亲母,父亲又不闻不问。身为大家族中的嫡长子,自小在姨娘的勾心斗角中长大,冷眼看叔伯们尔虞我诈,亲历过兄弟间的自相残杀,最后熬到澹台家主的位置,天知道他付出了多少代价。
恶劣的生存环境,注定不能感情用事。澹台烨一生都靠脑子活着,习惯了理智思考,遇事第一反应就是分清敌我权衡利弊,然后选出一条最利于全局的路。他没有良知和人性,胸腔里跳动的玩意儿是冷血的,所以很难理解梁笙这样的聪明人为何总为了梁睿犯傻。
或许,是因为他从没体会过亲情。
或许,他也从不懂得什么是爱情。
相比梁笙,他才是那个残缺的人。
正望着杯中冷掉的茶水发呆,葵安进来禀道:“公子,您快去瞧瞧夫人吧。。。。。。”
澹台烨猛地抬起头:“他怎么了?”
“小的闻着他房里有酒气,怕是。。。”
澹台烨立马站起身往外走:“他哪儿来的酒?身子还要不要了!”
“小的也不知道,丫鬟们也不敢劝。。。。。。”
疾步奔至后宅,推开屋门,正瞧见梁笙在往杯子里斟酒。澹台烨冲到桌前,一把夺过雕壶,恨声道:“你要是有气就朝我撒,别糟践自己的身体。”
梁笙神情郁郁:“我连借酒浇愁的权利都没了么?”
澹台烨板起脸:“病人没有喝酒的权利,想喝就把自己养好了再说。”这几年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不再三天一病两日一咳了,再喝回原型他找谁哭去?
梁笙无奈地扬眉:“可我想闻闻酒气,哪怕能闻醉了也好,要不。。。你替我喝?”
对方二话不说,举起壶仰头灌了起来。
清澈的水眸里闪过一丝讶异,最终化作落寞的星光,梁笙慢悠悠道:“酒里有毒。”
澹台烨噗地一声呛到了。
低头看看对方一清如水的笑容,方明白这人是在涮自己。澹台烨俯下身,捉起梁笙光洁如玉的下巴,吻住那只含笑的唇,惩罚般地碾压着:“有毒也不怕,你和我一起下黄泉好了。”
扫在脸上的睫毛硬而纤长,微微发痒。口腔里的酒液苦涩而辛辣,不闻已醉。
梁笙眸光定定地望着他:“你真的愿意陪我做鬼么?”
情话而已,还当真不成?风月场上,这种话他不知道和多少女人说过。澹台烨有些好笑地望着对方:“阿笙,我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和你在地下长眠同朽,而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在阳光下并肩到白头。。。。。。”
“可你并不知道我怎样才能活得好,也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梁笙叹息道,“我曾经的野心,是出于对明惠皇后的恨。苦心算计这么多年,她死了,我也倦了。在睿儿失踪后,我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想做皇帝,也不想夺江山。”
澹台烨终于松开了手:“那你想要什么?睿儿吗?”
“我只想要儿子。。。”对方轻轻抚上他的面颊。
“。。。和你。”
某人一向灵敏的大脑瞬间罢工。澹台烨愣在原地,半晌也反应不过来:“你。。。。。。什么意思?”
梁笙抬手拔去束发的钗簪,任乌缎裂锦般的青丝顺肩披落,笑如春水。
“烨,我想要你。”
☆、第42章 41。40。39
凌寒山下,暮色四合。
湖水漾着清波; 叮咚作响地撞击着岸边的石头。熹微的天光中; 树影婆娑、虫鸟啁啾。
若有人刚巧行经湖畔的林道,定会吓上一跳; 因为他会听到两棵树在对话。
枝叶稀疏的柳树用枝条抽了抽旁边的老槐树,问道:“诶; 怎么样?朕的野外迷彩伪装服不错吧?”
燕重锦抬脸瞅了瞅头顶绿油油的树冠,闷声道:“皇上英明。”
梁焓脸上涂着墨绿的颜料; 整个人套在深棕色的树皮里; 头顶和背后绑满了树杈子。在这种光线昏暗的林子中有着极强的隐蔽性。如果不走近细看,很难分辨出是人是树。
但燕重锦还是感觉蠢得可以。
“陛下万金之躯; 为何非要亲自来?万一出点什么意外; 微臣不好担待。”
梁焓道:“梁笙一个废人都肯只身犯险; 朕又有什么不敢来的?有些话; 朕想亲自和他说清楚,也让他死个明白; 免得睿儿心里结什么疙瘩。”
“那由臣等将他捉拿入宫,交给陛下亲审就是了,何必费这么大心思。。。。。。在这儿装树?”
“朕那二哥心机诡谲,若贸然带兵潜入凌寒山; 很可能打草惊蛇,不如精兵简从地守株待兔。别忘了,你上次就在乐湛扑空了。”
燕重锦听出对方有些不看好自己的工作能力,所以选择亲自出马。再想想下辈子才能领到的俸禄; 心情顿时灰暗得和乌鸦毛一样。冷风一吹,头上的树叶簌簌飘落,愈显凄凉。
梁焓干咳一声,安慰道:“不过你这次做的不错,还能说服你弟弟帮朕下套。若此次拿贼顺利,你兄弟二人都是大功一件。”
燕重锦眨了眨眼。没敢说池寒是被自己打服的。
天色一暗,山里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瑟瑟夜风中,立在道口的小白杨忽然连枝带叶地抖了起来。
燕重锦见瞭望的侍卫有了反应,虽然反应有点奇怪,还是当即传音给各个埋伏的高手:“有人来了,都打起精神来!”
“是!”身后一圈左歪右斜的树立马直起树干,脚下飞快地挪移一番,各自站好位置,随后就一动不动了。
车夫从杨树下解手回来,对马车里的人禀报道:“主子,前面未发现异常,不过上山的路越来越窄,到了山顶可能要弃车步行。”
梁笙摸了摸手中的竹杖,颔首道:“走吧。”
“是。”
青顶油壁马车从面前驶了过去。
燕重锦抽抽鼻子:“有药味,怎么还有股酒味?”
梁焓懒得理某条人形警犬,下令道:“两人留守在这儿,剩下的随朕来,跟着他们上山。”
茫茫夜色里,一辆马车行在路中。隔着十几丈远,几棵张牙舞爪的大树摇摇晃晃地行走在后面,瞧上去诡异而渗人。
是以,池寒在松树下一回头,见到一身女装的梁笙先是一愣,待看到后面那群树妖时,吓得差点把怀里的孩子扔了。
不过他事先得了燕重锦的提醒,反应也快,立马将视线拉了回来,没露出什么马脚。
“睿儿!”梁笙跌跌撞撞地扑向了梁睿,不断唤道,“睿儿,是爹!爹爹来了。。。。。。”
车夫便是白日里前去驿馆盗人的刺客,他递过来一只嗅瓶,对梁笙道:“世子被下了迷药,所以一直昏睡。”
梁笙一时心急,竟把这茬忘了,忙接过来将孩子唤醒。
梁睿睁开眼,一见眼前的人是梁笙。立马喊着爹扑到他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梁笙同样泪落如雨,抱着儿子哽咽不已。
这二人是不是亲生父子,已经显而易见了。池寒看得分明,却只能叹息一声,道歉道:“对不起。”
梁笙不明所以地望向他,身旁的车夫已扑通一声,当场倒在地上。
背后赫然插着一支箭。
燕重锦收起弓,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树杈子,威风凛凛又模样滑稽地呼喝道:“废王梁笙,还不束手就擒!”
梁笙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急忙向后退去。若不是池寒扶了一把,差点就掉下悬崖。
梁睿一见这帮群魔共舞般的“植物人”,当即吓得惨嚎起来。
梁焓忙用袖子抹了抹脸,向梁睿张开手:“睿儿,朕在这儿,快过来。”
梁睿眼泪犹坠在脸蛋上,望着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往梁笙的怀里缩了缩。
妈的,这领养的就是不如亲生的,回头老子自己也生个娃。
梁焓有些失望地收回手臂,冲自家兄长打了个招呼:“二哥这些年避而不见,原来是去变性加治腿了?”
梁笙没不理睬他的冷嘲热讽,只转过头,默默看向池寒。池寒根本不敢与那双复杂的目光对视,抿着唇垂下了头。
“不必看了,那位是我堂弟。”燕重锦道,“梁笙,你逼宫造反、谋害太后在前,罪无可恕。盗走皇子、挑拨外邦在后,其心可诛。事到如今,你还要一意孤行,不肯伏法么?”
梁笙惨笑一声:“梁笙一届废庶,又是残废之人,所有罪孽无意否认。可睿儿是我的儿子,你们凭什么夺走!”
梁焓道:“他如今是朕的皇长子,是祭告过宗庙,订上族谱的,就算你是他生父也没用。”
“没本事生孩子只会抢别人的?”梁笙心中气急,反唇相讥道,“皇上不是成亲了么,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梁焓一噎,正在肚子里找词儿,燕重锦先急了:“你大胆!陛下龙体康健得很!”就是有点缺乏锻炼,腰力偏虚。
梁笙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猜、猜的。。。。。。”
“别添乱,这不是重点。”梁焓拨开燕重锦,对梁笙道,“梁睿记在朕名下,总比跟着你一个在逃的逆贼强吧?再说他是朕亲侄,朕也没亏待他。。。。。。”
“没亏待?”梁笙眼红如血,“那他在乐湛生活好好的,为何到你这儿就失聪了!”
“他有病。”
“你才有病!”
梁焓深吸口气,拽住要上前打人的燕重锦,耐着性子给梁笙解释了一遍,对方却露出狐疑的表情:“皇上有这么好心?会换血救我儿子?”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不愿坐视亲侄死在眼前,也不想把上一辈的恩怨加诸在一个无辜稚子身上。冤有头债有主,你做的孽,朕自会同你当面清算!”
“你母后把我推向青魃的时候,可有想过稚子无辜?她为苟活性命杀我母妃时,又可曾有半分好生之德?”梁笙银牙暗咬,“既是冤有头债有主,惠贵妃当年害得我们母子一亡一残,我向你母子二人讨债,可算过分!”
“你说什么?!”梁焓不禁瞪大了眼。
“怎么?父皇驾崩前连这事都没告诉你?”梁笙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也对,说出来有失颜面,以他的性情,是得带入棺材里。”
听得原委,梁焓这才知晓当年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母后一提庆王就掉泪;怪不得焱妃是六宫里的禁忌;怪不得父皇临终前长叹梁笙不可留,眼中却没有半分厌恨,只剩哀凄落寞。
从前只当梁笙和梁昱一样眼红皇位,所以不择手段地逼宫谋反。现在看来,对方只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