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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白还在这里,他不好问什么,只能把疑问按在心里,面色如常的和赵飞白说话。
“杜文平酿酒十年一回,每一回酿造的酒都不同,为什么取名叫做春缕曲,就是因为这酒如春风一般有春风拂面之感,无论放在哪里都不损其中品质。”赵飞白得意的瞥了一眼他,“你当杜文平的酒这般好来么,就这这么一壶,岂是我与他赌了三天三夜就能轻易赢回来的。还是因着我们这儿的千门寒窟,还有这浩浩汤汤的千里云镜湖。这东西存在极阴寒的地方最好不过。源源不绝的寒气,正好一遍一遍的提炼这酒液中的绵长温存。若只是寻常存贮,不过白日,只怕这酒就烈得根本下不了口了。”
“原来如此。那我这福气可就大了,竟是第一口品尝这独一无二的东西。说来也该给山主和师傅送些去。”陈陵招手让随侍的侍女取了岁寒三友的玲珑酒壶,倒了一壶进去,遣她们去送东西。
陈陵和赵飞白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两人从来都是在对方的山头上当自己的家一般的自在出入,使唤侍女也不过是寻常小事罢了。可看在元清章眼里,却是他们俩好得如水乳交融一般的刺眼,与他相处的时候从未有过这样的自在。
他心中本就存着事儿,现在看见这刺心的一幕更是心口堵得慌,偏偏坐在对面的赵飞白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事一般的,对着他无声的送了一个挑衅的飞眼儿,嘴角也嘲讽得意的起了一个弧度,像是在讥讽他永远都只是一个得不到认同的熟人罢了。
第七十二章:一样
“好啦,今日邀你来,就是来赏春的,这酒也喝了,东西也让你送了,这酒走着吧。”赵飞白下了榻,脚上穿着一双石楠木做的木屐,落在石板路面儿上,发出咔哒的脆响。
“这个东西穿着有那么好么,我看你时时都要穿它,脚趾头露在外头,都起了一层白霜了吧。你受得了,你身边的这些个服侍你的人可一样受得了么?”陈陵只觉得自己看着都觉得身上冷得慌,伺候他的那些个侍女都是娇颜如花,为着配他这儿的风雅,这些个侍女身上穿的也是一样的单薄清雅,裹着十二层的纱衣,褶皱间熏了清甜淡雅的香味儿,裙裾摆动之间便是十二月的一缕春风,裹挟着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流连婉转的像是一幅美好的画。
“她们若是连这点儿寒气都受不住,怎么在我这里做事,我这里可不是什么善堂,她们既这样千方百计的爬到我的身边,就该做好我吩咐的事儿。”赵飞白浑不在意,这些女人都是家族中送上来的,有些是远房的亲戚家的女孩子,有些是家生子,不论她们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在他的洞府中就只能听他的话。
“我是叫你来和我一起赏春游玩的,你倒好,倒怜惜上了我身边的侍女。”赵飞白挑着眼睛扫了一眼林立在花丛之中的侍女,眼中漠然一片,“她们自有自己的本分,我又不曾打骂苛待她们,她们自己过得好着呢。倒是你什么时候改改自己的性子,别觉得自己冷了也就觉得别人跟你一样的冷。也亏得你师父古板得紧,并不曾在你身边放什么貌美娇柔的侍女,若不然,就你这性子,不知道被她们玩弄得如何呢!”
陈陵并不信他的话,在他看来世间女子都各有各的好处,即便一时走上弯路,却也大抵是有难言的苦衷的。他对待姑娘总是要比男子要宽容一些。只是随即想到现在还在禹州的冒充他母亲的那位肖氏,陈陵就消了这样的念头。他总觉得世间女子已经活的辛苦了很多,不必要再这样的妄加揣测的让她们过得更是苦不堪言,但想到肖氏,能为了自己莫须有的欲望而大开杀戒,破灭别人的幸福和快乐,便让他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好了,你说得对,这世间的恶本就不分什么男女,是我着相了,还是飞白看得更清楚明白些。看来日后是该多和你学学,也免得等到日后历经风浪的时候,还看不清楚别人的心思。”陈陵这话自然是恭维他,赵飞白这人性子和孔雀一般,不仅是外表喜欢像个孔雀一般的炫耀自己的羽毛,这内里也一样的喜欢别人恭维他。
果然听见陈陵这句话,赵飞白得意的鼻尖都翘了起来,挥手让身边的侍女都退下去,带着陈陵他们两个就沿着曲曲绕绕的不规则的石板路,去看他置办的那一片春光灿烂的十里落英。
赵飞白所在的这一片山峰上是地气最为湿暖的一个,比之陈陵那儿夏日炎炎中也一样的凉爽如秋日,要四季分明得多了。随意铺上去的石板路的缝隙中长了毛茸茸的小草,稀疏的野花夹杂在其中,还有昨夜留下来的湿漉漉的水汽。在往前走转过一个假山石头搭起来的拱门,就能看见雪白的花瓣轻轻地送过来,铺在地上,还有鸟雀啾啾的啼叫声。
“这花儿,是什么花?我看这有些像是我们那儿的雪樱花,但这颜色却又太白了些,花蕊也没有这样的细密。”陈陵捡起地上的一朵完整的花朵,四瓣花攒成一朵,中间有略带着点儿粉色的花蕊,是他没见过的花儿。
“要是能让你看出来,我还请你来做什么,自然是我自己弄出来的新得品种。是用梨花中最好的那一株,和你们那儿的雪樱花结合起来的。开的时日长久,且并无雪樱花的风吹凋零,花瓣洁白如玉,漫山十里都是绝佳的景色。”赵飞白自豪的道:“你的冠礼我不能去,就只有这十里花林算作是送你的礼物。”
说罢他一贯缠着冰碴和嘲讽蔑视的眼睛一下的温软下来,柔声道:“我知道你身边发生的事儿了,什么样儿的话说出来都是虚情假意,我只想告诉你,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开口,我一定随叫随到。”
“我知道你的心意,能有你这句话,我心中很是熨帖。”陈陵拍了拍他的肩膀,赵飞白喜欢的是风雅,是闲云野鹤的无拘无束,从来都不喜欢掺和任何人的事儿。做他师傅的长欢长老就常说这个徒弟实在是怪异,脑袋里在想什么东西完全不知道,常常是一个时候就转一个想法。神经质的让人吃不消。好在他身家丰厚,是长宁长公主的孩子,有足够的家产让他霍霍。
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陈陵眼睛肿浮起一抹笑意道:“既然你这般说了,那我以后就不和你客气了,现在我就有一件事情要把请你帮忙。”
“你这真真是给你一口气,你就能升上天呀,顺杆爬的快得很呐!”赵飞白闻言斜着眼睛看他,刚才的那一抹温言软语像是镜花水月一样的消失不见,“说罢,看在你和我矫情阿红的份儿上,我就允许你今天向我提一个要求。”
陈陵忍笑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身边不是有一个你娘在宫里给你求的太医,让他来给阿章看一看。他今日的脸色不好,我担心是昨夜刚从地气暖热的地方来吹了这里的冷风,受了风寒,你让他来给瞧瞧。”
听着是为元清章求的,赵飞白的脸色一下便不好了起来,从元清章和他们坐在一起就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的赵飞白才施舍似的撇过一点余光,轻慢的扫着元清章苍白的脸,道:“原来是这位生病了,可我看他气息绵长,并不是什么风吹吹就病了的美人灯。不过是寻常的冷暖交替罢了,竟然这么脆弱的就病了,真是让我惊讶得很。”
看陈陵不赞同的眼色,赵飞白勉强收了自己的毒舌,看也不想看他一眼的道:“既然是你的请求,那我自然是会答应的。只是这位太医只为我一人看病,且脾气大得很,也不受天幕山管辖,想要请动他,还得我带着去才行。你将将受了那样多的风波折磨,就不必跟着我们去了,自去看看我送你的礼物就是了。我带着他去便是了。放心吧,我是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且他身负武功,就算是我想对他如何,他也不可能这样的坐以待毙吧。你尽管放心就是了。”看着陈陵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忧,赵飞白恼羞成怒的说道:“我在你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形象啊!”
眼见着他连头发都气得飞起来了,陈陵忙收了脸上担忧的神色,安抚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们两个都去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嘴硬心软,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安抚完了怒批勃发的赵飞白,陈陵有回转过来抓着元清章的手道:“你先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今日神态的确苍白,话也少了,我实在担心。飞白身边的这位太医医术高超,让他帮你看看,若是没什么事那自然最好,若是有什么不好的,那及时的查出来也是好事。”
元清章有心想要拒绝,但看着阿陵担忧的关切,还是说不出什么不好来,只能白着脸的点头答应了,“我也正巧想要去看看,既然这里就有这样好的大夫,自然最好不过,且又是你帮我要来的,我自然不会辜负你的心意。”说罢半侧着脸朝着站在一边的赵飞白微不可见得点点头,算作是招呼了。
就这么三言两语的约定了,赵飞白招来侍女带着陈陵自去赏春,和元清章留在原地看着陈陵走得远远的了,才开口轻声道:“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能见到当初那个差点活不下来的孩子,当真是这缘分妙不可言。你说是不是?”赵飞白悠闲懒散的重新靠在榻上,翘着一只脚的道:“我现在是该叫你元当家,还是陈江海呢?”
听见这个久未听人说起来的名字,元清章毫无波动,眼神暗下来的冷声道:“常听说天幕山的常戊仙君喜怒无常,万事不挂在心上的大名,但没想到这竟然是个谣传,那么久的事情了,你还这样牢牢地记在心上,也真是难为你了。有限的脑袋竟然还要存着这样久的信息,若是你的师傅听见了,定然欣慰得紧。”
赵飞白并无刚才在陈陵面前的动辄生气耍性子的任性模样,极有风度的轻笑一声,“不是我记性好,而是当初那件事实在是太过于诡异非常,我那时年纪又小,见到那样的事情如何不胆战心惊,即便是我不想时时刻刻的记着,它也牢牢的存在我的脑袋里,让我想忘记也难呢!当初这件事还是咱们山主大人帮着平息的,想来他也一样对你印象深刻,见了你保不齐还会斟茶待客呢!”
“我不知道你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扒上阿陵的,想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看在我们相见一面的份儿上,我给你一个忠告,尽早离了阿陵身边,他是这山上最后的一抹净土,是我们捧在手心上的纯澈,绝不容许你这样污浊不堪的东西沾染丁点儿。”赵飞白的眼尾凌厉的割开一抹凌厉的弧度,漆黑的眼珠边缘影影绰绰的抹了一抹暗色的深红,看着元清章,就像是再看一个只能尽早扔在垃圾里的渣滓。
元清章竟也不生恼,这样的眼神在他从前不知道看过多少,就算是现在那些人也照样的还不是在背地里这样看他。
“你的忠告还是对着你自己还有那些······隐匿在黑暗里的人说罢,他们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暗中一直觊觎阿陵,你不会不知道吧。还是说你就算是知道还是一样的要与他们同流合污?”元清章嘲讽的轻笑,“我就算身世污浊不堪,但我也活得光明正大,我是光明正大的追寻我想要的东西,现在阿陵和我两心相悦,这都是因为我的诚心打动了他,而不是你这样的只会在暗地里装什么深情厚谊的好友,一个一个的排除那些在你们口中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