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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案上还摆着一副未曾画完的风景画,粗疏的线条一看就知道画的是一颗合欢花,除了合欢花全是大片的空白,边角上还有几点飞溅的鲜红的颜料的痕迹。那株合欢花上有一块颜色淡淡的晕开一圈,指肚摸上去还能摸到一点微微的凹陷和被水渍浸之后的水润。
那边的王琦已经把一盏又一盏的水晶灯点起来,儿臂粗的白烛燃烧灼亮的光彩,透过像是融化在水晶里多姿花卉,在地上顶上繁复错落的倒映出一片馥郁鲜妍的花海。那花卉的颜色实在是讲究又精致,栩栩如生的随着烛火的摇晃燃烧,微微抖动,像是真的让人置身于一个幻境之中。
因着这灯火点亮之后,更是让这间密室一览无余,拔步床上罩着的流光月影纱随着陈陵的一个轻轻地转身的动作就悠悠的飘荡起来,纱帐上用银线绣着的磅礴江水的暗纹,在烛火之下宛若流动的河流一般的不住汩汩流淌着闪耀的银光。脚踏上还放着一双丝履,似乎正有人躺在床上休憩。
陈陵伸手拨开轻薄的纱帐,宽大的床上铺开一床鹅黄的锦被,被子底下睡着一个人,一只手臂柔软的弯曲摆放在锦被上,手腕上挂着一串黑玉珠串,衬得那双手更显白皙。一头柔软的乌发流淌的淹没在锦被之下,从外头漏进来柔软和煦的烛光在那头乌发上浅浅的折出一个道暖色的晕黄。
虽然看不见这人究竟长什么样儿,但陈陵能肯定这定然是那个让这密室主人又爱又恨的,挂在心尖上的人。陈陵正要上前把那人的脸掰过来,仔细看看究竟是谁,那边就听见王琦的一声惊呼。
王琦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能发出这样的一声惊叫,定然是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王琦捧着一张薄如蝉翼的布匹,小心翼翼的过来,满室如昼的烛光把这张张布匹照的莹莹透亮,隔着它还能清晰的看见那一头的王琦的脸。
王琦鼓着一双眼睛异彩连连的来回看着这张东西,而后小心翼翼放在那张桌案上,一点一点的展开,明晃晃的露出它真容来。
“这是人皮。”陈陵倏地一下皱起眉头,凑近了的打量起来,这是一张剥离的完好无损的人皮,烛火之下还能看见独属于人的肌肤上的柔软和隐晦不明的光泽。黏连的筋脉也被完美小心的全部剥离了,连最容易剥碎的手指部分,也一样完美无缺的保留了下来。
空洞洞的似乎在无声嘶叫的人脸让陈陵飞快的扫了一眼就别开了眼睛,能这样面不改色的对着一张人皮仔细观察这么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人身上剥下来的,这样的干净利落灵巧,想必这剥皮的人也是个性格极为可怖的人。”陈陵难受的蹙起眉头,催促王琦,“快把这东西收起来扔回去,看了伤眼,到时候说不准还会在心里种下阴郁的影子,搅得人心里难受得紧。”
王琦根本不怕这些东西,无所谓挑了挑眉毛,听话的把人皮小心的卷起来,原封不动的收进去。
“那柜子里还放着许多人皮,整整齐齐的码了一柜子,就跟书架上摆着的书简似的。”知道陈陵看不得这些东西,王琦也不去大喇喇的把柜子打开刺激他,轻描淡写的把柜子里的情况说了一遍。言毕眼中闪过一道兴致勃勃的诡光,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人做的,单单一个柜子就摆了这样刺激人的东西,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练下来的手艺,又是如何保存得这样鲜活柔软的。
若是有机会知道,倒真想讨教讨教。到时候知道方法,再把那人杀了,也算事给这些枉死的,不能转世轮回的人减了一点儿怨气。
王琦在这边挑着嘴角的阴恻恻的想着,转眼看见自家师兄俯身在床榻上不知道在做什么,半晌了这身子僵直的一动不动。垂落下来的流光月影纱温柔的轻轻地扫在人身上,挂起一缕铺在背上的黑发,像是一条卷曲的小蛇,在光影之下蔓延进更深的黑暗里。
第五十四章:丝线
“师兄,怎么了?你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王琦惊疑不定的往前过去站在背对他坐着的陈陵面前,在他的印象之中,很好能看见这样让他师兄木愣愣的呆滞的时候,除了像上次一样的在陈家宅院里突如其来的那一次幽魂一样的失态之外,在没看见过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的时候。难道是又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王琦一点一点的往前蹭过去,一手撩起旁边散落下来的纱帐,一边探着脑袋的去看床榻上摆着的东西。
宽大的床榻上正中侧放着一个男人,身姿颀长,摆在鹅黄色的锦被上的手指白皙的有种昂贵的透明感。手腕上挂着一串黑玉珠串,和握拳放在一边的师兄的手臂上挂着的那串一模一样。最里头架起来的一个长条的梅花万簇的格子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玉器。那些玉器的成色极好,只是都只是巴掌大小,雕琢成孩童才会喜欢的猫儿狗儿,一点一点的把不算宽的长架子堆得满满的。
有几个甚至就滚在那男人另外的一只手边上,在后头昼白的烛光透过流光月影纱丝丝缕缕的筛进来光线中,照射得发出温润的光,透出一种吸收了人气之后的玉润,像是长年累月的有人捏在手中细细的把玩滋养。
可是这里一路观察下来,没有人进来走动的痕迹,就算是这处装饰的最富丽堂皇的密室也落了一层灰尘,显然是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看过了。
王琦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假人会让他师兄这样的大惊失色,可等到他再往前探了一下头,能看见具体情况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他师兄为什么会动不了了。
一根细白的丝线就绷在他的咽喉处,脖颈后头擦着后颈皮肤的一样有丝线凌厉的无声无息的绷在那里。王琦目光一紧就想上前帮忙,却看见师兄使劲的打了一个眼色,是让他往后退的意思。
在天幕山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王琦是个六亲不认的疯子,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一双眼睛绿幽幽的像是一种冰冷的没有任何人性的滑腻冰冷的动物。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只有两种用途,一是独来独往嗜血张狂的独行侠,一种是被人收在手中做一柄随时都可能会伤人伤己的无鞘的刀。这样的人总归下场都不会太好,不是被人利用到死之后横死,就是被仇家一点一点的鲸吞蚕食。天幕山上下的许多弟子都是豪奢之家出来的,他们学武只是为了让自己日后的生存获得更有利于自己的筹码,对于自己的性命和前路都有一个十分清醒的认知。他们会交朋友,但是像王琦这样的人,是很少会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的。所以当陈陵接纳了王琦的时候,很是惊掉了一众人的眼睛。
但是王琦从来都是一个极为单纯的人,他相信了就只会相信,在陈陵和善的向他抛来交朋友的橄榄枝的时候,他就决定要一生追随这个笑起来暖了他凄冷心肺的师兄。所以在这个时候,就算是他十分的想要上去帮陈陵把那两根丝线弄下来,但在看见他的眼色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的马上撤了下来。
在王琦撤退时的一瞬,安静的空气中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嗤”的穿透布料的声音,这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小声了,只要你稍微的转动一个脑袋,晃荡起一阵风声就会轻易的掠过这声微小的声音。
那跟白色的丝线在王琦低转头颅找到了一个角度之后,才看清楚是一根细如牛毛的丝线,透明的消失在空中,若不是因为有细碎的光线照过来在那根丝线上浅浅的留下一道一闪而逝的金色流光,根本不可能会察觉到竟然会有一根丝线就这样的无声无息的悬在了你的命门上。
这根丝线太过于轻巧了,刚才陈陵试着开口说话,但是说话的气音显然也会惊动这根敏锐的丝线,毫不容情的在他的脖子上割了一道细长的血口。后颈出也一样的悬着一根,他只有轻轻地摆动手指,让站在身后的王琦去寻找机关,看能不能撤回这丝线。
王琦很快的就在密室之中翻动起来,这里敲一敲,那里看一看。而陈陵则把目光重新落到床上躺着的这个人身上。刚才是在是被这串珠子吸引住了心神,还有这个假人做的极为逼真的缘故,才会一时不察的中了招。
陈陵丧气的闭了闭眼睛,面儿上依旧是保持着淡然的神情,一点异样都不露,只在腹中默默的腹诽,看来是今年流年不利,出门前实在不该贪图那点儿子省事不看黄历的。从今往后他一定回去见佛拜佛,见观拜观,一定诚心信奉先贤圣人。
现在这个情况,不必看他都已经知道了这床上放着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了。十有八九应该就是他的父亲,曾经艳惊大半个南国,让无数少女魂牵梦萦的男人。只是为什么会有人在夜游宫的密室当中精心打造了这样的一个屋子,还费尽机心的制了一个他父亲的人偶放在这里。看这架势,倒像是金屋藏娇似的。
可是当初奶奶告诉他夜游宫就是灭了他们家的罪魁祸首,现在那个祸头子还在禹州的陈家待着呢。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的目的他到现在也还是没能弄明白,只是他现在知道的就是夜游宫的人在找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在他父亲的身上能找到最后一切的关键。只是现在似乎也还是没能够找到,所以夜游宫的人还是在密切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才会在刚刚踏入洪州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门而来,主动地暴露了位置,还让他们如此轻易的进入了他们盘踞的不为人知的总坛。
在一些列的种种举措中,他能闻到一股迫不及待的······焦急。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等不及让他们慢慢筹谋了,只能用这样兵行险着的方法,来探知他父亲可能会留下的线索。
陈陵的额头上见了汗,他不得不保持着这个动作,全身的筋骨都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得舒缓,且他坐的姿势并不轻松,是把一只脚身在外头,偏移着的浅浅的坐了一半屁股。这个姿势并不算难,只是这样长时间的维持一个姿势,还是让他有些难受了。在这个角度,他只能瞥见下面的木偶被人皮绷在上头的莹润肌肤,脸那光滑利落的发际也做得十分逼真。若不是因为这里已经是一个废弃多年的密室,只怕他真的会以为这就是一个短暂的在这里浅眠的男人。
这肌肤还有人身上的鲜活饱满,显然是有人时常替换上头绷着的人皮,那一柜子的人皮“衣裳”,只怕就是为了这个。但是夜游宫的人不是和他的父亲有仇么,为何会这样的精心的保养着一个做成他父亲模样的人偶。难道是这个人偶身上有什么未解的谜题么?
想问题的时候,一入神了就会渐渐的把外界的痛苦隔离,这样的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对自己问下去,一个一个的提出假设再推翻它,显然很有效的让陈陵从僵硬得就快要暴躁的状况中解救下来。只是木呆呆的看着远方,一双眼睛似乎透过密室中的无数光影看见了未知的深处,让解除了机关的王琦差点儿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魇住了他。
好在这样的情况很快的就消失了,陈陵揉了揉酥麻僵直的膝盖,活动了一下脖颈,伸手撩起被子把上头睡着的人卷下来打了个结背在身上,招呼着王琦离开这个密室往前走。
弹云纵身在漆黑的夜色中行云流水的踏云前行,避过闪耀的灯火一路重新到了桃花谷的底部,见自家主子并不在原先的地方了,而不远处的树后传来几声不同寻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