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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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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这些典故傅云书是晓得的,但他原以为,那都不过是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故事而已,直到现在,听见孔伦平静的叙述,他才有些恍惚地明白,即便是久远的典故,其间的爱恋情愫,也是每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都可能有的。
  他听着孔伦讲这些与案件本身关系不大的事,非但没有出言阻止,反而心砰砰直跳,他察觉到自己耳垂滚烫,再过一会儿,也许就要烧到脸上了。
  寇落苼忽然出声,道:“孔伦,你可知沈珏已死?”
  傅云书悄悄转过头,望着寇落苼的侧脸。
  孔伦静默片刻,道:“我知。”
  寇落苼又问:“你可知沈珏何时被害?”
  孔伦道:“我知。”
  公堂顿时一片哗然。
  寇落苼再问:“你可知沈珏被谁人所害?”
  孔伦忽地笑起来,眼中却淌下泪来。
  他说:“我知。”
  深吸一口气,寇落苼定定地看着孔伦,问:“是谁?”
  话音刚落,孔伦前后猛晃了晃,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傅云书“腾”地站起身,寇落苼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稍安勿躁,我去看看他捣什么鬼。”众衙役原本都要一拥而上了,见寇师爷走下来,连忙让开,寇落苼蹲下身,探了探孔伦的鼻息与颈侧动脉,均无异样,又把了脉搏,也未觉有不对之处,心中正暗道奇怪,忽地想起先前孔德派来的那位郎中给孔伦灌下的那瓶药丸,于是起身回到傅云书身边,弯腰附在他耳边,道:“人死不了,保险起见,还是请个郎中过来给他瞧瞧。”
  傅云书道:“他爹送来的那个郎中不还在么,把他叫过来看看。”
  寇落苼轻轻摇了摇头,道:“以我所见,还是换个人看比较好。”
  傅云书一怔,霎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寇兄的意思是……”
  寇落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傅云书颔首,道:“来人,去将城东的白大夫和城南的邵大夫请来。”
  王小柱请示道:“大人,那眼下将孔伦怎么办?”
  “先退堂,”傅云书起身道:“把他抬去之前的那个房间躺着等大夫来。”
  这一番堂审,似是审出了许多,又似是什么都没问到。天色已晚,府中家丁前来请人,说晚膳已备好,请县令移步用膳。傅云书愁云满面,悻悻地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家丁背着李婶的命令前来,说请不来县太爷就别回来,听闻此言便知不妙,求助地望向寇落苼。寇落苼对上家丁恳切的目光,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傅兄,今日奔波操劳了一天,不饿吗?”
  傅云书道:“案子一日不破,我便食之无味。”
  “说起案子,我倒有一些线索。”寇落苼说着,从怀里拎出一枚用红绳吊着的玉佩,“傅兄可还记得此物?”
  “这……”傅云书觉得甚是眼熟,蹙眉细细思索片刻,恍然道:“这是沈珏佩戴的那枚玉佩!可怎么在寇兄手里?”
  “这不是沈珏的玉佩。”寇落苼道。
  “怎会?”傅云书道:“这明明与沈珏尸体上系着的那枚一模一样……”说到这里,他忽然领悟,怔怔地望着寇落苼,“寇兄,既然你手上这枚不是沈珏身上的,那……那你是从何处得来?”
  寇落苼道:“乱葬岗。”
  “乱葬岗?!”傅云书蓦地想起那夜凄厉的风声与摇晃的烛光,还有张铁柱说的那段荒唐的经历,额前一时冷汗涔涔,嘴里喃喃地道:“移动的尸体……两枚一样的玉佩……沈珣沈珏……”
  寇落苼道:“沈姓是菩提镇的大姓,镇上居民多为同宗,因此一开始,我们都忽略了这一点……”
  傅云书怔怔地道:“沈珣与沈珏之间,也许有什么关系。”立即吩咐道:“派人去菩提镇查一下,沈珏的养父母与沈珣家可有亲戚关系,若没有,再仔细询问当地居民,务必打听到沈珣与沈珏是否有所往来。”
  “待他们从菩提镇往返一趟,回来时早已是深夜了。”寇落苼幽幽地道:“我眼下却还有另外一件要紧事要同县主讲。”
  傅云书紧张地问:“什么事?”
  “傅兄,”寇落苼一脸凝重,附到傅云书耳侧,悄声道:“我饿了。”
  傅云书:“……”
  县令大人终于坐上了饭桌,家丁长舒一口气,屁颠屁颠地去找李婶复命去了,留下傅云书和寇落苼两个孤男寡男坐在一桌。
  但是他们两个已经孤男寡男习惯了,因此并不以为意。
  先前在办案时心弦紧绷,倒不觉如何,现在一在桌边坐下,闻着阵阵饭香,傅云书的肚子立时将嘴巴先前抛出的话忘在脑后,十分诚实地叫唤起来。寇落苼身为县太爷的心腹,很给面子,听若罔闻,一笑都没有笑,只盛了碗排骨汤,推到傅云书面前,道:“吃饭前先润润喉。”
  傅云书笑道:“我倒是不知,排骨何时也能润喉了。”说着,很乖地捧起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个精光。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饭,傅云书忽然抬头,望着夜空中一轮圆月,诧异地道:“哎呀,端午都过了!”
  寇落苼笑道:“你过端午还看月亮?”
  “不是,”傅云书低下头笑了,显出脸颊上隐约的酒窝,“我是想说……”踌躇着望了眼寇落苼,迟疑许久,还是复又低头,轻声道:“今天月亮好圆。”
  “那我便以汤代酒,敬傅兄一杯,”寇落苼捧起汤碗,笑道:“祝傅兄年年有今日,岁岁……”
  “哎哎,算了吧,”傅云书连忙摆手,“我觉得我今日过得不是特别美妙。”
  寇落苼挑眉,“那换一句?”
  傅云书道:“换一句。”
  “那便愿我与傅兄,明年此时,仍能共赏月圆。”
  两人仰头,喝光了碗里的汤,然后相视一笑。
  “傅兄,”吃饱喝足,两人继续谈公事,傅云书问:“关键时刻,孔伦突然晕倒,你怎么看?”
  寇落苼道:“本朝律例,不可无故羁押百姓,若无证据证明其罪行,官府需在十二个时辰之后将其释放。”
  傅云书问:“自我们将孔伦带入县衙,已经过去多久了?”
  寇落苼静默片刻,道:“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顿了顿,道:“若明日晌午前,孔伦仍旧昏迷不醒,那么孔德便有理由将他光明正大地接走。”
  “孔德将孔伦接走后,一定会把他藏起来,在一个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傅云书淡淡地道:“明日晌午之前,要么破案,要么前功尽弃。”


第32章 移尸(二十三)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寇落苼拍了拍傅云书的肩膀,“傅兄莫慌,此事定有转机。”
  话音刚落,便有衙役来报,“启禀大人!白大夫与卲大夫已经请到了!”
  傅云书既惊且喜,起身,道:“快将两位大夫请去孔伦房中!”待衙役领命退下后,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寇落苼,“寇兄当真神机妙算!”苍蝇似的搓了搓手,喃喃道:“这回一定得把孔伦弄醒。”
  两人急急忙忙地走向孔伦所在的房间,房门口一左一右立着两个衙役,见了傅云书同寇落苼立时躬身行礼,“见过傅大人,寇先生。”
  “免礼。”傅云书道:“白大夫和邵大夫可在里头?”
  其中一个衙役道:“两位大夫都已经进去了。”
  推门而入,邵大夫正半跪在床边替孔伦诊脉,白大夫在站在一旁捋着胡子,另侍立着几个衙役,听见房门开阖的响动,一齐回过头来,见是傅云书,纷纷行礼,“见过傅大人。”
  “免礼。”傅云书说着,走到床侧,踮起脚望向孔伦,见他仍是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毫无生气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问:“两位大夫,孔伦的病情如何?”
  邵大夫道:“孔大少爷是受了惊吓,又伤心过度,忧思郁结,除却身子骨有些虚弱,需假以时日静养以外,应当没有别的大毛病。”
  傅云书的目光移向白大夫,白大夫也连忙道:“卲大夫说的是,孔大少爷眼下虽然虚弱乏力,但毕竟是年轻人,底子仍在,休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傅云书对孔伦能不能养好丝毫不在意,右手食指不耐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淡声道:“既然无甚大毛病,为何孔伦会忽然晕厥?”
  白大夫道:“孔大少爷的脉细缓和沉静,应当是服用了安神药,只是一时不慎,服用过量而已。不过大人,这不要紧,教他好好睡上一觉,醒来便无碍了。”
  邵大夫跟着附和,“对对对,睡上一觉就好了。”
  傅云书的右手缓缓从桌子上收回,笼在长袖之下,手指紧紧地揪着袖口,道:“那他几时能醒?”
  两位大夫对视一眼,踌躇着道:“这个……这就很难说了,兴许一会儿就醒,兴许……能睡上一两天,全看个人体质。”
  傅云书一时沉默。寇落苼见状,问:“敢问两位大夫,可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即刻醒来?”
  “若要说方法么,”白大夫捻着胡须,迟疑着道:“倒也没有特别的法子,不过倒有个常用的法子可以一试……”
  傅云书眼睛登时一亮,“什么法子?”
  邵大夫说:“在手上割道口子,放点血,兴许能醒得早些。”
  割口放血对于寇落苼来说是再常做不过的事了,想也不想地道:“那便试试。”
  “不妥。”傅云书却伸手阻拦,对上寇落苼询问的目光,他轻轻摇了摇头,“虽然放血不过割一道小伤口,可万一被孔德察觉,说我们刑讯逼供,反倒落人口舌。孔家不比寻常人家,不可轻举妄动。”
  寇落苼微微一笑,道:“县主说的是,是在下鲁莽了。”
  “今夜劳烦两位大夫了。”傅云书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两个老郎中走到房门外,忽然一笑,温声道:“本县会派人护送两位大夫回家,天色不早,便早些歇息,莫要多说多想。”
  两个老郎中立即会意,躬身行礼道:“是,傅大人,草民告辞。”
  目送着两位大夫离去,傅云书转身回房,冷声道:“将孔家派来的那个郎中带过来。”
  衙役们一早猜到县太爷要提审这厮,就关押在离这儿不远的柴房中,得了令,没多久就将人押了来。那郎中想必也早有准备,见了板着脸神情不善的傅云书,不卑不亢地行了礼,“草民见过县令大人。”
  傅云书道:“你既如此沉着,想必知道本县找你来做什么。”
  “县令大人深夜提审草民,为的应当是孔少爷昏迷不醒一事。”郎中坦然承认,“ 不瞒大人,早先草民给孔少爷喂下的,确实是安神丸,寻常吃两三丸便足矣,草民不慎给孔少爷喂了六丸,加之他原本便身体虚弱,此番不睡到明日傍晚,是决计醒不来的。”
  傅云书冷声问:“是孔德叫你这么做的?”
  “大人方才莫约是听岔了了,”郎中平静地说:“是草民一时失手,不慎给孔少爷多喂了。”
  “你这‘不慎失手‘,失得可真巧啊。”寇落苼嗤笑道:“不多喂一丸不少喂一丸,偏偏多喂了三丸之多!”
  郎中跪倒在地,“草民自知有罪,请县令大人责罚。”他说得坦荡,面上也无半点悔改之色,显然就是“对事情就是老子干的但是老子不想招供你要打就赶紧打吧”。
  这份“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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