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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立_借舒-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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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映辉摇着头来否定自己,怎么会是贺稳呢。他搁在帷帐上的手有点颤抖,想敞开来去看个究竟,可不知为什么还有一点怕。他在怕什么呢?怕外面没有贺稳吗?宋映辉没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离不开贺稳,可他迟迟没有动作。
    “唉……”宋映辉长叹了一口气,他感觉嗓子有点发干,很想喝点什么。时间总不能这么一直耗下去,他手上一用劲儿,帷帐被甩开,发出“呼啦”的一声。
    “啊!”外面的人听见声音,有些惊慌地叫出来声,是个女子。宋映辉看着一个浅桃色的身影,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不过他很快就平复好心情,对着那女子说:“别慌,是朕。”
    女子是平时侍候在宋映辉身边的一个侍女,瞧着很是眼熟。她看见从龙塌之上下来的人确实是宋映辉,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跪地叩首:“请陛下恕罪!”
    宋映辉是怀山长公主带着长大的,对女子很是体贴,他见到跪在地上的侍女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就起身上前将她拉起来。那侍女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看得宋映辉有些好笑,他说:“你……你,不用太自责。”他不知道这侍女的名字。
    “谢,谢陛下。”侍女一只胳膊还被宋映辉抓在手里,更是紧张得说不清话。
    宋映辉察觉到这点,赶紧松开他的手,然后故意咳嗽了一声,“你,你……叫什么名字。”
    “啊?回陛下,奴婢桃雀。”
    “桃雀……”宋映辉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一身浅桃色的宫装,觉得人如其名,很是合适。“你在做什么?”
    “奴婢是奉张公公的命令,随时给陛下备好茶。”桃雀回答说。
    宋映辉清了一下嗓子,轻声笑着,果然还是张福海最为了解他。一边端起茶杯来润润喉咙,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桃雀,宋映辉瞧着她有些眼熟。不过,他始终没有想起来桃雀正是被他不小心浇了一脸的漱口水的那位侍女便是。
    再问过桃雀现在是什么时辰,宋映辉就让她退下了。他竟然从昨日午时一直睡到天又亮起来,现在比他平时练拳的时候还要稍稍晚上一些。简简单单沐浴一番,宋映辉依旧觉得食欲不振,不过看着张福海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他还是强迫自己吃下去了不少东西。本想跟张福海说一说早上的时候他以为又在贺稳面前睡过头的事情,但宋映辉仔细考虑一下,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事情,他便没跟张福海说。今日没有练习拳法,所以时间还很宽裕,宋映辉早早就去流渊阁准备着了,翻一翻他昨日没看成的画卷。
    天气确实是热起来了。
    贺稳今日隐隐透出一些懒散和倦意来,倒不是说他衣衫不整,只是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对人爱搭不理的架势来。宋映辉却捧着手中的画卷看得津津有味,哪怕是早上还在念着的贺稳来了,他都未曾察觉到。而贺稳近来也很少遇到一句话都不跟他说的宋映辉,心下约莫也是有些好奇,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宋映辉身侧,站定,然后就着他的手看起那副长画卷来。
    贺稳之前讲与宋映辉的地方是在怀山郡还要往东边一些,是能看见海的地方,画卷描绘的正是渔人乘船泛于惊涛骇浪之中的景象,渔人被画得极小,而他手中长长的一柄鱼叉却难以让人漏看了去,那鱼叉直指风浪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潜伏着。
    贺稳摸着自己的下巴,觉得宋映辉看得这般入神也无甚奇怪,这副画卷实乃佳作,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笔法……好生熟悉。
    “陛下可喜欢这人的画?”
    贺稳冷不丁儿地出声,倒是把宋映辉吓了一跳,不过听出是谁的声音,他就安心下来了。宋映辉把画卷递到贺稳面前,说道:“喜欢,看着很有趣。”
    “这人如今应是在怀山郡,陛下要不要见上一见?”贺稳又仔细看了一遍那画卷,果然是他识得的那个人。
    “怀山郡……是平淹画廊的人吗?”宋映辉因为怀山长公主的缘故,对怀山郡多少有些认识,而且环星图也正是平淹画廊的柳先生供上来的。
    “算不上,他应是没去过几次平淹画廊的。”
    “贺夫子,和这人很熟?”宋映辉印象中,贺稳从未提过关于他自己的事情。
    “很熟?”贺稳反问了一下,然后想起了什么,微微弯了弯嘴角:“并不熟。”
    宋映辉看着贺稳浅笑的模样,心里觉得这画卷的作者定然是和他关系极好的,不然绝不会单凭简单的回想就得贺稳一笑。能被贺稳记在心中的,究竟会是怎么样的人呢?宋映辉好奇是好奇,更多却还是不想知道。他绕过原先的对话,说道:“朕不想见他。”
    “嗯?”贺稳保持笑着的模样,说道:“臣以为陛下对此人有些兴趣。”
    “有些。不过宫中无甚可画的,莫可惜了这才子跑一趟。”
    “陛下仁爱体恤,是臣疏忽了。”贺稳听了宋映辉的话,不知怎么想。
    “仁爱体恤,便是无所建树之意吧。”宋映辉记得张福海也曾经说过他“宽厚仁慈”,如今听贺稳再这么说,他似乎也明白了张福海想说而未开口的话。
    今日的贺稳较往常更为对外物毫不在意,心中强守着的礼数也少了几分,他很随意地回说:“也有此意。”
    宋映辉倒是没有受挫,倒是有点奇怪贺稳为何如此坦诚:“夫子还真是直言不讳,与平常不似。”
    “陛下也真是处之泰然,与平常不似。”
    宋映辉看着贺稳一脸淡然地学着他说话,觉得有些可爱,就“哈哈”地笑了几声,然后说道:“朕自知浅薄,不敢妄尊自大。”
    贺稳看着宋映辉笑得坦然,嘴角还是抿着,眼角却微弯。他想了想,回说:“臣既知圣明,不敢有所欺瞒。”
    “真是……算了,朕说不过你。”宋映辉把画卷一合,放在桌上,用手撑起脑袋,歪着头看着贺稳。
    “陛下言重了,臣无冒犯之意。”贺稳总是有理的。
    “你冒犯的朕的地方也不少,但你总是理直气壮的。”宋映辉无奈地沉了一下脑袋。
    “陛下若是真的觉得臣冒犯的话,便治臣的罪好了。”
    “你明知朕不会。”宋映辉从未这么想过。
    贺稳知道,所以他不畏:“陛下如果不让臣占到理,臣如何还能理直气壮?”
    宋映辉眯起眼睛看着贺稳,他思考了一下其中的意思,反问道:“你是在说朕不能驳倒你?”
    “不能并非不能,只是陛下怕是未曾想过要驳倒臣而已。臣已逾越,而言辞实则漏洞百出,陛下若是有心,臣又怎能这般理直气壮呢?”
    “朕以为朕从来没见过你漏洞百出。”宋映辉一直觉得贺稳是个圆滑之人,虽然他时而有些出格之举。
    “陛下若是对臣有所戒备的话,自然会发现臣的漏洞。可陛下您没有。”贺稳一叹:“您对臣也是知之甚少的,何以不怀疑、不戒备?”
    贺稳这一说便是问得宋映辉不知如何作答,他能记得怀山长公主说过此人不知信不信得过,可他为什么从没想过要戒备贺稳呢?
    “朕不知。”
    “陛下可是身边无人,所以哪怕是臣这样来历不明之人都不疑?”贺稳一针见血,宋映辉被他说得有些慌。
    “古人云,用人不疑。”这么说只是宋映辉在强撑罢了,他根本不知如何面对忽然之间如此直接和犀利的贺稳。
    “呵,陛下依旧不防备呢。”贺稳一副不意外的样子,他看也不看宋映辉一脸的窘迫,接着说:“陛下您确实无所建树,不过,不急。”
    “此话怎讲?”
    “陛下乃天子,天下独一人。威严得人崇敬,而仁厚,得人相交。陛下莫叹身边无人,自会有人为陛下而来。”贺稳说得诚恳,“您不要忘却这份仁爱体恤便好。”
    “那夫子可是为我而来之人?”宋映辉急切地问。
    “何人为何而来,陛下自然会明白,您还不足十六,时间还是有的。”贺稳对宋映辉的问题并不回答,说的话宋映辉也听不了个全然明白,“臣不知自己为何而来。”
    “夫子,你年十六之时可有人讲与你这些?”宋映辉试探着去问贺稳过去的事情,他想知道。
    “未有。”
    “那夫子就是为我而来之人,能遇夫子,是我之幸。”
    宋映辉轻轻伸出手去挽贺稳的袖子,后者看着他手上的动作默不作声,既不顺从,也不反抗。拉住原先藏于袖下的手,宋映辉伸出自己的小指绕上贺稳冰凉的手指,他抬起头来对贺稳笑说:“我说的是真的。”
    然后摇一摇。
    贺稳不从宋映辉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指,他能感觉到宋映辉的手指在发烫,但这发烫的手指好像绝不会放开他似的,微微缠紧。
    “陛下。”贺稳说:“臣十六之时是远不及您的。”
    “夫子有兴致之时,便说来给我听吧。”宋映辉又摇了一下两人相扣的小指:“我们说好了。”
    “好。”
    宋映辉想,也许贺稳终究也是什么都不会跟他说的,但相连的手指传来的温热依旧让他高兴,哪怕真的是有始无终的约定也好,他不会在意的。
    莫担忧,他很快就会知晓贺稳并没有对他说谎。
    就在繁星之下、灯火之上。
    
    第十三章
    
    朝武门外,权贵云集,寸土寸金之地自然不是寻常人家可以住的。红漆的大门向来紧闭,里面却总有看向四面八方的眼睛,这份心思就如同他们蜿蜒而入的庭院一般,深深深几许。
    庭院府邸极多,姿态万千,但若问其中最为气派的是哪座,则必然是陆府。而这陆府的主人却是鲜少出现在府中众人面前,总是早出晚归。所以当陆不然突然出现在贺稳面前的时候,着实让后者惊讶了一下。
    “怎么,今日是什么妖风把你吹回来了?”
    贺稳刚从宫中回来,在府门前遇见管家,听说陆不然回来了。走到自己的房前,一看门是大敞着的,还未等人进去,声音就先传了进去。
    “今日就是为本大爷吹起了一阵妖风,如何?”陆不然正坐在贺稳屋中的圆桌前,桌上摆着饭菜和一壶酒,酒香浓郁。听到贺稳的声音,他也没停下手中的筷子。
    “土夯的脸皮就是厚。”贺稳走到桌边坐下,然后看着白玉的酒壶皱了皱眉头,说:“谁准你把酒拿这儿来的?”
    “小气个什么劲儿啊,又没让你喝。”陆不然毫不在意贺稳满脸的不快,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酒。反正贺稳对他几乎除了嫌弃就是不满,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啧,真是烦人。”
    “嫌烦就不要看,眼不见心不烦。”陆不然坦荡荡地端起杯子小酌一口。
    贺稳把搁在自己面前的酒壶抬手放到另一面去,然后在桌上扫了一眼,撇着嘴问道:“我的筷子呢?”
    “谁说有你的了?”陆不然故作天真地冲贺稳笑笑。
    “没我的,还能有你的?”贺稳伸手夺过陆不然手中的筷子,然后轻轻一松手,往地上一丢,对着陆不然挑挑眉:“抱歉,我是故意的。”
    “你这家伙真是欺人太甚。”
    陆不然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吩咐婢女又取了两双新筷子来,之后再屏退左右。贺稳也不客气,白’皙的手指夹着筷子先把桌上的菜挨个儿尝了一尝,然后把不喜欢的菜式都端到陆不然面前。陆不然就像没看到贺稳的动作一般,继续喝着他的酒,随贺稳换来换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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