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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删了荤腥。而且这章我写得不喜欢。
☆、章三十八 天火焚山(三)
穆修白伏着身子,只盖了一床薄被,两手交叠置于枕上,侧着头搁在上面。他的眉毛有一处是断的,因为那处有疤,往下是睡梦中依旧疲惫不堪的眉眼,往下是秀气的鼻梁,嘴唇上尚留着些李瑄城胡啃乱咬的伤处。整个人就像蔫蔫的白菜。李瑄城愧疚不已,日日守在在穆修白床前,便是有些旁事,也在外间处理。若是些信函消息,就只在内间漆案上看了。
周生见他时面上都有些轻微的不满,只道:“还是穆公子给你开了方子,叫我抓的药。”
李瑄城更觉愧疚。
他自己那日喝了一晚上的酒,本就有些不省人事,且□□用力过度,以至于晕厥。也算是尝到了不小的苦头。至于穆修白,完全是被他拖累,完了还替他张罗药方。李瑄城只觉得脸面都丢没了。
穆修白起了烧,他大部分时间都睡着,半梦半醒间也会发出些轻微的哼哼声。李瑄城听他哼一声便抬头看他一眼,连手头的事情都做得无比缓慢。
第二日的时候穆修白终于醒转了些,李瑄城见人醒,喜道:“你醒了?”这一句的声音也还带些沙哑,像是被烈酒烧坏了的嗓子。下一句便道:“这事我混账。你……”
穆修白的眼睛也不能完全睁开,睫毛颤动着,像是微风中纤弱的高枝。他迷迷糊糊见李瑄城,身体微微缩了缩。很快他便清醒了些,见李瑄城并没有什么动作,才哑着声音道:“你也知道自己混账。”
李瑄城哄道:“你打我也成,怎么打都成,我不还手。”
穆修白没有再讲话,他有些疲累,又把眼睛闭上了。他也不知道这事情怎么处置。
李瑄城便伸手去捏这人的脉,那手依旧有些汗湿,体温也没有完全降下来。便道:“你体温还是没有降下来。”
穆修白依旧没有说什么。这日之前,他们尚在冷战。穆修白在等李瑄城自己讲一遍,结束这场僵持的那句话,可是那人只是关切他的病状,道:“……你昨天讲的那句,是什么,你再讲一遍。”
李瑄城都不记得自己讲了没,讲了什么,穆修白这样问他,只答道:“我说,你不喜欢,我便不去理她们。”
穆修白道:“那天那句。”
李瑄城不敢说自己忘了,可这氛围里一时也说不出那类海誓山盟的情话,只道:“我往后就守着你一个人。”
穆修白知道不是这句,但不再问了。
李瑄城道:“好了,你不是就要我这样么,现在如你愿了,你以后和我都把话讲敞亮了。你都窝在心里,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穆修白想说,我明明和你讲了。但是实在没什么精力讲话。那厢李瑄城便喊了周生,叫他将银汤瓶里温着的汤药盛出来,又向穆修白道:“起来喝药。”
穆修白一点都不想动,他浑身上下都疼,比当日折腾完都还要疼上百倍,眼皮子却沉得像铅一样。李瑄城只好亲自将人抱起来,小心地避开人的伤处,即便这样,穆修白面上还是露出了些痛苦的神色。李瑄城将人横抱了,自己坐在床沿,将人放在两膝之间,以避开些伤处。
周生便端了药碗,一勺一勺地喂人喝药。穆修白在喝药上还算自觉,不管多难喝都能忍着喝下去。喝完了,依旧是棵喝了药的蔫白菜,又往薄被里趴着去了,不多时便睡着了。
·
这烧来势汹汹,但去得也快。再过了两日,穆修白便好了不少。
李瑄城带着愧疚的心思,药都往贵了用,生怕穆修白不原谅他。
穆修白又催李瑄城走。他总觉得李瑄城成天在这里呆着不是事。这要是让李瑄城呆着,总免不了一些麻烦。他虽然睡着,也知道外间时而有人拜见李瑄城。这叫穆修白哪都不舒服。可李瑄城又不肯走。穆修白道:“李瑄城,你再这么守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临盆。”
李瑄城道:“你要真能给我生个娃,也好。”
穆修白被这么反呛一声,嗤道:“我生不出来,你找别人去。”
李瑄城道:“哪敢呢大爷。”
穆修白道:“有什么敢不敢的。你想要,我管不着你。谁让我没肚子生。要是你李家绝了后,可别怪我头上来。”
李瑄城忽然就舍了案前的简牍,坐到床沿上来,道:“我还当你之前胡闹,怎么这便不吃味了?”
穆修白听他又讲前事,心下还是有些膈应,但其实这事穆修白也考量很久了,只把头往枕头里埋得低一些,道:“你和我不一样,我孤身一人,没什么牵挂。”
李瑄城道:“你这是想明白了?”
穆修白没有再答,只道:“你好生对那些姑娘,她们有些是真喜欢你。”
李瑄城道:“我没说不让你要孩子,你要是想要便和我讲。留一个人下来,总是念想。”
穆修白摇了摇头,他的拒绝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这事情有悖道德,相反,他的道德观念很浅薄。就好像他会替李瑄城内院的姑娘们难过,但这种难过只如同捕杀猎物时的一分不忍,并不会对行为造成任何影响。一切的法则最终都会上升至生存的法则,而生存的法则是最原始最残忍且不容置喙的。这些道理自然不只有他一个人明白,每个人都将为每个人的选择负责,每个人注定有每一个人的人生轨迹,苦难也好悲剧也好。吟诵着雪月风花的人自然不会明白凡尘对活着的奢求。而四季和暖的问闲山庄之外也尚有冻死的尸骨。连这些都明白的穆修白,怎么会连眼前事都不明白。
李瑄城道:“我也不是小气之人,你若有子,我一定视若己出。”
穆修白听这一句,依旧拒绝道:“你本来就喜欢女的。我本来也喜欢……但我现在看到她们,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她们美得不若凡物,不该由我这样污秽的人玷辱。”
李瑄城倒是呆了一呆,他不知道穆修白竟然是这样想的,道:“说什么蠢话?你这么讲,是说我眼拙?”
穆修白道:“我没有说蠢话。我家乡的人尚且对伶人娼妓不齿。这里也是一样的。便是我自己心里再明白,非我所愿,非我之过。但是我没有那种勇气。我向你讲明白我对你的渴求,都已经废掉了不少力气。”
李瑄城没有讲话,只拿手去摸人的头顶,又一路到后颈,以示安抚。乌发从颈侧分开,那处露出一小块肌肤。
穆修白又道:“……我单是看到她们,我就有些后怕。”
李瑄城并不知道这句指的是什么。穆修白也没有再讲。李瑄城便还是用手安抚这人,一并用上些推拿手法,按摩穆修白有些拉伤的肌肉。
李瑄城道:“都过去了,往后我会好好待你。”
穆修白便抬起头来看李瑄城的眼睛,道:“李瑄城,你前三十年都是这样过的。愿意妥协,是因为我在你心里的席位确实高过那些风月事。对此我感恩戴德。但要是我不在了,你还是过你原来的日子,死人没有知觉,管不得那么宽。”
穆修白说得太直白。李瑄城眉头一皱:“你说这个干什么?”
穆修白扭了头去,小声道:“我就是想说说明白。”
李瑄城微微沉默一会,只道:“七晋山人说你非福薄之人,说死还早些,等你能下床了,我们便往率卜去。”
穆修白道:“其实我是真有点怕我过完这两年就死了,否则我还真没胆子和你讲。其实我挺怕是另外的结果。”
李瑄城心里明白,若不是穆修白可能只剩这两年,或许真的未必是这个结果。只道:“血龙骨会寻到的,不要担心。”
穆修白道:“你真要和我同去?”
李瑄城道:“老鸮脾性古怪,一定要本人去求药。但给与不给,又要看他心情。我只是听闻他喜好结交江湖奇人,就想去赌一下我算不算得上奇人了。”
穆修白道:“如是说来,庄子里怎么办?”
李瑄城道:“我往日不在时,庄子照常运作,也不曾出过什么差池。且我顺道去查看一下率卜如今的形势。”
……
☆、章三十九 众生幻相(一)
率卜并不与祁夏接壤。欲往率卜,先过南梁,或者先过寒山。而寒山如今也已是南梁境内。
李瑄城斟酌之下,相比南梁原境,还是过寒山更为易取。寒山的形势虽乱,也可为遮掩。
过寒山先过定勉,这处是李瑄城故人之地。定勉王乃祁景凉。
茶馆酒肆往往说些逸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百姓说一方事。定勉城中酒家的堂上,便有人讲定勉王的逸事。这定勉王进来遇到些不顺意的事,而不得不举城寻求神医。城中寻不着,亦听闻语谰池主人盛名往泷上请之,依旧不得。
却闻语谰池主人云游过此。定勉王便恭敬迎至府中。再过两日,便听定勉王要寻月圆时成虫的一对蟋蟀,拇指大的海珍珠,婴儿的胎发。
这几样东西都不算难找,但也不好找。
穆修白拿着一双红着戳着碗里的馒头,往葵菜汤里一蘸,鲜滑的汤汁便将馒头浸透。穆修白啃了一口,道:“有人打你的名号招摇撞骗呢。”
李瑄城道:“往日也有不少。只怪信的人蠢。”
穆修白心道,看来李瑄城已经见怪不怪,不再多话,只把馒头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去。却听那边人把酒盅往案上一搁,道:“随他去罢。我既然弃了语谰池,保这些无用的声名有何用?”
穆修白把葵叶挑干净,最后的一块馒头往嘴里全塞了,又喝了一大口汤,呜咽不清道:“我吃好了。”
李瑄城才把扇子一收,起了身去结账。
·
两人的马车在主街缓行,忽闻一阵喧扰声,便是有官兵来清道。穆修白赶了马车避到路边。便见一条大道石砖齐整,洁净无尘,尽头来了一对车队,马匹皆是高头大马,车盖亦绘有彩饰。行至近前,方听得有细细碎碎的摇铃声。
车舆中人是一位异族女子,笑眸盈盈。边上金冠华服的便是定勉王祁景凉了。
李瑄城在车里嗤道:“祁景凉倒是不甘寂寞。这又是和率卜的女子搭上了。”
穆修白摸摸下巴上的一寸黑须,只是仔细看了看那位率卜的舞姬,生得确实好看。
车架将过时,却见祁景凉往这里斜眼看过来,和穆修白的眼睛对上了。穆修白自知盯着人家的宠姬看,甚是失礼,便心虚地移开了眼睛。却不料车上那位王爷眯了眯眼睛,侧头吩咐了身边人一句。
车架旋即缓缓驶过。但见一位家臣上前来,拱手道:“先生,我家主人请你府上一叙。”
穆修白打量了下这人,四十上下的年纪,衣着甚是讲究,像户大户人家的家人,道:“你家主人?”
那家臣道:“正是定勉王。”
穆修白不知道当如何,才听车内的人道:“那便会他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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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景凉在正厅接见他们。
穆修白与李瑄城被带入时,祁景凉正就着茶碗喝水,喝了一口,眼见得两人上了堂,矮一些的是穆修白,脸上装模作样地贴着些胡须毛发。身后跟着的高一些的面上也留了长须,走进一些,眉眼和口鼻却是他如何都不会认错的。一口茶便喷了出来。
李瑄城道:“子炎,许久未见。”
祁景凉陪笑道:“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承运兄,真是巧啊。”
李瑄城但笑不语。穆修白本来正要给祁景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