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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传御医!”冬生紧紧蹙眉。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的错觉:我离完结不远了!!!
第59章 美人呀美人真可爱
“……未致失明,应是脑内淤血所致双目打晃眼。或许是余毒未清缘故。无论如何,老臣会重写一张清毒调养药方。”
玄北不在,御医神态淡然许多,捻一把胡子,松下搭脉的指来。
虞子衿问:“什么时候能好……?明个儿能不能好?后日能不能好?”
“这——”御医望着虞子衿熬至通红的双眼,欲言又止。
冬生轻拍虞子衿的肩,安抚一笑道:“不如我与御医大人走一趟,早些拿来药方与药材才好。”
御医连连道好,与冬生一块儿走出去。
虞子衿无言看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心中半是茫然一半恐慌。
——御医不说个所以然来,究竟是何时能好呢?
他迷茫。
按他敏锐知觉该是清楚个中真意的。可他宁愿故作不知,于是他便真不知了。
正赖在他怀里半眯眼的戈颖踢了踢腿,伸出两只手捏住虞子衿脸颊一小块肉,一扯,他两只眼也笑没了,奶声奶气地叫:“咿呀咯呀。”
虞子衿低下头来。
戈颖戈颖,你怎么半点也不聪颖呢?
戈颖全然不知处境似的,咿呀咿呀抬声叫,仿佛问:你怎么啦?怎么不与我一块玩呢?
“你这……”
——你这小傻子。
——你这个小小小傻子。
虞子衿忍不住要骂骂他凶凶他,却说不出来了。
一夜未眠的双眼酸胀得很,连带头闷疼。虞子衿双手揉揉眼。
戈颖笑得多无忧无虑,任凭天底下多苦多痛的事也快融化在这抹孩子气的笑容里。
虞子衿扯动嘴角,假假笑一下,如雾般无形无状的伤感慢慢吞吞弥漫开来。
他从前知晓一个人光是沉浸在自悯自怜中是不可取的,那是极为可笑无用的举措。时至今日才又知道,原来一个人身在苦中不知苦,竟会叫心疼怜爱他的人更苦。
他比戈颖还忧愁一些。
虞子衿皱皱鼻子,吐出长长舌头,翻个白眼贴近小奶娃子,舞龙似的晃悠脑袋。逗得戈颖心满意足地咯咯直笑。
小奶娃子改捧住他的脸,含含糊糊吐出两个字:“美……人……咿呀……”
虞子衿呆住了。
“美人……”小奶娃直笑:“美冷美冷咯呀……”
方才会开口吐人言的小奶娃满满得意,不住地叫:“美冷美冷美冷美冷……”
“你这个……”
虞子衿眉毛一高一低,压下下巴,轻轻亲一下他软乎乎的脸蛋,脸贴他脸,喃喃道:”小傻子……“
“美冷——”
“傻子。”
“美冷美冷。”
“傻子。”
小奶娃子越喊越清晰高亢起来。
虞子衿被他弄得不知该笑该酸,只得捏住他的鼻子,气势汹汹道:“是美人!你这个小傻子!”
小奶娃被挠痒似的笑得不可自抑,足足玩闹一个时辰才睡过去。
虞子衿将戈颖轻轻放在床榻上,小心细致盖好被,连边边角角也按紧。
他一眨不眨看戈颖好多眼来安心,总怕一个转身这个鬼机灵小子就消失了。
“你可别再哭了啊。”虞子衿轻轻点点他的鼻子,“以后我护着你。”
小奶娃皱皱鼻子,撅起嘴来好似要咬住压在鼻尖的手指。
虞子衿觉着自个儿骤然像是化身为护犊子的人了,竟有些恋恋不舍走。
可颜老公公在门外站了老大半天了,来意就是为带他去好好休息休息。茹太后去世了,玄北忙得不可开交,也再三派人传话来了。他再不走,怕是玄北要来抓人了。
虞子衿推门出去时,不光有颜诸。
木头也在。
木头放下一贯冷傲交叠在胸前的手,摆放在身体两侧。他投来一个深深的眼神。
虞子衿看得清楚他的眼神。
他是在说:我也料不到那小奶娃子会出毛病。我的确诚心诚意还你的恩情。哪怕不尽好,我尽力了。你不要因此疑心我归罪我。
木头在解释他绝非恶意叫小奶娃子落下一个花眼病根的。
虞子衿也去看他。
——我知道的。
——戈颖是个好小孩,傻了点,却没人忍心害他的。连投毒宫女尚且不忍心无辜戈颖遭受连累,何况是你?我知道你好心好意。
二人目光一触即散,彼此已然明白对方心思。
虞子衿偏头对颜老公公说:“走吧。”
走吧走吧,走去正清宫,走去玄北那儿。
夜很深了,雨停了。外头气很湿重,宛若含泪眼眶。双脚踩着的地很滑,须得慢慢走。虞子衿极少在夜里走动,这时抬眼四望去,花还是花,草还是草,却仿佛皆不是白日花草了。
他路上遇到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见他无不是满脸惊惶,又止不住翘眼皮转眼珠子偷偷摸摸看他,好似把他当做稀罕白虎看待。
白虎是什么?
是凶悍不可招惹的,能看不能碰的,是格格不入的。
虞子衿忽然意识到这深宫一夕之间与昔日状元府融到一块去了。如出一辙的沉闷,惹人烦躁。他抿起唇,板下脸,抬脚啪嗒啪嗒跑起来。
跑起来时是会带起一阵风的。这股风不够强盛,还带热气,吹动发丝飞往。反倒叫虞子衿想起数月前出征塞北,玄北带他骑马飞驰。万事万物统统不顾好坏抛在身后,迎面而来的风无论多凌冽寒冷也刺不如骨髓寒不了热心。
你在风里跑,你不再是一个沉重的人。张开两只臂膀,依稀有抱住一切好事物的豪情壮志。人不再是人,能做鸟,一瞬腾空而起,自由自在地飞。飞离这狭隘如金丝笼的一方天地。
他气喘吁吁冲进正清宫,心里头正盘算着问问玄北还能不能有一回御驾亲征了。
正清宫里,一个老臣正说道:“……丞相大人已有两三日称病不上朝,昨日却有人见牯夏拉王爷出入相府,二人说说笑笑走出来,似乎不大见丞相面有病色。虽传言不可尽信,又有一句事事总非空穴来风。不知大王如何打算?”
竟是谈及虞清安。
虞子衿立刻猜想虞清安那日之后避玄北不见了。
虞清安冲口而出二字仰慕泄露心意,玄北却避之不谈,面色如常过头。于是虞清安方知晓原来这份情早早被玄北看透。玄北不提不说破,正是对他毫无心思。
以虞清安那个不解风情又正派凛然的性子,应当是极为羞耻的。
他会羞耻他满口家风门风意图接虞子衿出宫,到头来不过是出于嫉恨。也会耻辱自身为国为民赴汤蹈火的忠诚里偏偏杂进去几分深情,耿耿忠心全毁了。
虞清安会羞耻的,羞耻他沦落到如同后宫女子一般也踩入吃味的泥潭去。
虞子衿知道他会羞耻,恐怕此时连出走的心也有。
毕竟虞清安执拗。
虞子衿唯一不明的是,他为何会与牯夏拉缠到一块去?
除非虞清安仍是中意玄北,这份中意远超他可控的羞耻。
中意压倒羞耻,就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事来了。
虞子衿愿意听一听玄北如何打算,却只见玄北一手扶额,挥了挥手。
老臣遵旨告退。
他经过虞子衿身旁时有一个很冷的眼神。
虞子衿察觉到老臣不把他当作白虎看,而是狼。
生性暴戾狡猾、需小心翼翼赶出家门以防万一的狼。
虞子衿跑到门边堵住老臣,赠回去一个凶巴巴的瞪眼。
他可不许任何人这样看他对他,叫他受委屈。
老臣猝不及防被惊吓,险些脚一滑要摔下。
虞子衿哼了一声,再朝玄北跑去。
他定在玄北身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意识到玄北并非想象中的难过。玄北实际上是一个心很细的大王。
此番丧母却没有十分阴郁模样,说来有点出乎意料。
虞子衿仔仔细细看,情理之中捕捉到玄北藏不住的疲倦。并非通宵达旦处理事务的疲倦,不是眼下蛰伏的一小片乌黑所代表的那一种。
他是老了。
面向无丝毫变化,他的心一夜之间老去了。仿佛茹太后连带大半年轻意气一块儿死去,他猝不及防苍老下来。从此往后,生不再叫他欢喜,死难叫他伤怀。
人一旦老了,万事皆淡了。
虞子衿不知若戈颖死去,是否他也将如此。
虞子衿又有些难过起来。他伸手轻轻去碰玄北两道锋利浓眉。
玄北微微低下头,俯下上身,犹如狮虎收起獠牙,友善的任胆大妄为的猫崽跌跌撞撞挤进他怀里取暖。
谁也不出声。
玄北伸出两条手臂环过虞子衿的腰,双手在背后扣死。
它们像宛若巨树要投下阴影,雄鹰张开凭大的双翅,一心一意要守护住一个人。想给他喜乐安平。不够,非得给他荣华富贵。艳俗的金银珠宝配不上他绝代风华。思来想去,不如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低下骄傲头颅,双手捧住掏出来的心,给他吧。一切给他。
可是他护不住他。
可是谁也护不住谁。
玄北试图护住虞子衿。无论如何也容易百密一疏。
况且护住人不管用。有人活着如死,有人死却长存。于人而言,身子能否安好是第二事。脆弱的眼及心能否安好才是头等重要的。
他护不住。
只因为,从未有人生到死是永不长大的。长大往往是苦带来的,逃不开,避不掉,无处不在。打从娘胎中呱呱落地就起步了,再也停不下去这条路。
要么走下去,要么死去。
玄北心想大抵许多人长不动了,便抉择去死。谈不上软弱,这不过是抉择。有人不怕苦,咬牙活下去;有人怕了苦,他不是怕一时之苦,十有八九是看透一重苦过还一重,如千百重山。谁也不要怪谁窝囊。有时不是单单翻不过这一座山,而是绝望于无穷无尽没有源头的山。
虞子衿则想要依靠天真的豁达通透去拉玄北一把,不要叫玄北彻底沉沦在暗无天日的斗争漩涡去。不忍心他对背叛与虚假皆习以为常,不愿意他丢却原先那狂傲无敌的气概。
谁也不准如意。
世间人人有铁定的苦,只许安慰不准全挡。有山得自己爬,有河得自己渡,否则躲过一时的山算什么?风会来吹你,雨来打你,你早晚会败。
再说玄北与虞子衿皆是注定要苦的人。
人越良善越苦,越柔软越苦,哪怕忘了替自己苦一苦,还忙不迭去心疼人家,替人家苦。苦得傻得很。
难道分明究竟他们相遇相知相爱是好是坏。
追溯最初。
虞子衿没心肝,决不会为人苦。他光顾着盘算今天偷什么明天抢什么,如野猴子顽强求生。
而玄北不会留恋上一人。他这命里或许会少上许多事,也不必渐渐多愁善感下来。
人究竟是一直苦而不知苦更苦?还是吃过甜后怕苦更苦?
他们到底是救赎对方?还是紧紧搂在一起跌入苦痛深渊?
说不清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能说清楚的东西都不够高尚,也不准称之为美。
by 我
嘻嘻。
PS:双开日更3000+起步有点hold不住,这周起应该是更六休一!我也是一个有休息日的人了!皮皮!
第60章 美人呀美人真可爱
“你抱抱我吧?”
“我抱抱你。”
两张嘴里吐出两句话撞在一个时候里,他们眼对眼,嘴角悄悄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