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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蓝,在阁里看到这段史料时,心里为这位聪颖、隐忍而又容貌惊绝的男子敬佩不已,隔着书卷中的黑白仿若置身于中陪同着他从屈辱中凤凰涅槃。这或许也是自己无条件信任从不怀疑花无尘的缘由吧。而今自己真正站到当年倾慕之人的眼前时却是这般咄咄逼人。世事无常,书里的终究只是书里的,合上了,就结束了。
活着的人,努力遗忘。此刻被解开的血淋淋伤疤,老人费尽的吸了几口凉薄的空气,终究是心绪难平,不甘的笑了,心叹息这么多年终还是过不去。抬头看着眼前少年的懊恼,别扭,生气的表情,温和的笑道“这些事,你知道不足为奇”
老者不屑一顾的云淡风轻让溪蓝为刚才自己的愧疚更加生气,花家都是一群心性非凡之人自己竟然还担忧言辞伤人,恶意地说道“那是,当年活下来的人都知道,如今活着知道这件事的也不在少数,只是难得,难得焯麟公子竟然在当年所有都死光了还独自一人活的好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夫从不觉着自己是良善之人。”溪蓝的咄咄相逼,既不狡辩也不推诿,一笑置之。让溪蓝不禁怀疑,怀疑眼前的人并非幕后操纵之人,不过是一介垂垂而已的老者罢了。只是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朝野动乱,江湖难安?继续道“可是当年这一群死去的人中间还有一个人,他活着的时候糊里糊涂,没想到死的更是不明不白”。
“闭嘴!”
“怎么,敢做不敢认了!”溪蓝突然退开背靠窗户,整个人进入紧急防备之态。
老者并不作答,低眸垂首,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尘,你还想听多久”
是的,溪蓝很早就知道花无尘在窗外,她不敢确定花无尘是选择无视她的安危还是冲进来救她。可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顾不了太多,机遇本就是险中求胜,每一次谨小慎微的走还是会出错,既然一切都不能确定,为什么不赌一把,赌自己可以浑水摸鱼,可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花无尘进来后,跪在了老者前面。
“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条件下,接待我未来的孙媳妇。”
“……”这一次轮到溪蓝诧异了,这不是逢场作戏的吗,什么时候弄假成真了。
“爷爷,请原谅孙儿的唐突,只是溪蓝突然闯入,担心叨扰到您老人家,这才赶过来。至于刚才在门外未来及禀告,只是孙儿见爷爷聊得正欢不便打断,未曾想”
“未曾想,听到了这么多不该听的话”暮色凄然,老者语中的颓然萧瑟之态,让溪蓝心有尴尬。让全天下人都畏惧的一个人却背着普天之下最大的笑话——太监的男宠。声名,荣华早已不剩一滴残渣;百年之后,家族之中只怕也难留一席之地。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悲的事情吗?你维护的一切却憎恨着你,花家恐怕并不感谢这个为他们带来无限荣耀的老人吧。
“你们走吧”说罢便将汉白玉佩交还给花无尘,可是他并没有接过来,固执的跪在那里。老者不禁有几分无奈,莞尔一笑,颇觉有趣的瞧着错乱不安的溪蓝,招了招手“过来一点”。
松弛的皮肤,上面清晰可见的青筋和斑点诉说着老态龙钟的岁月。庄重而又小心的将玉佩穿过溪蓝的腰带挂扣。并悄悄的说道“你找的那个人不是我,无尘,他虽然是个小人却待你极好”。溪蓝讶异的听着前半句,心有失望亦有愧疚“既然你说你不是,那便肯定不是”对自己刚才言辞逼迫和强揭伤疤之举而尴尬不已。而后半截话,惊的溪蓝整个人都充斥着控诉和抗议。这段精彩的表情变化未能逃脱花焯麟的双眼,只是眼前的女子理智的选择沉默,不反驳,不拒绝;不由得赞赏自己孙儿非凡的眼光。
而对于溪蓝来说,老者说的话她不认可,不接受;至于玉佩,她也并不清楚这玉佩代表着什么,但是此刻她不答应只怕回去花无尘更加不会放过她,只好委屈自己低头不语。
按了一下摇椅中的竹孔,挥挥手,阖上眼睛。溪蓝一时之间觉得自己背上冷汗涔涔,深呼吸。跟在花无尘身后向门外走去。就在踏出门外的那一瞬间,老者说道“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深雷过耳,让溪蓝觉得时光不老,又回到当初躺在满地黄叶中看书时一会哭一会笑的小女孩。她愣直直的回盯着眼前的老者,如星的眉目依旧可见当日的丰神俊朗,不由的笑了。他是谁?他可是墨门纪传中的第一公子啊!当年的朝野淫不堪、朝令夕改事,兵权旁落。背后的曲折苦衷,阁主也说过,花焯麟非常人也。无论最后他做了什么,谁也不能否认是他拯救了赢朝天下。
谁的罪,谁的错,时间已经将包袱抛下。溪蓝不再回头,余穆和自己这一路的刀剑风雨终有云开雾散的一日,因为只要不是第一公子的局,天下就没有墨溪蓝破不了的迷阵,想到此处心中的阴霾尽散。
两个人肩并肩的走在回程的小道上,晚风有点重,让溪蓝觉得几分冷意,不由得瑟缩着肩膀。花无尘也并不在意,只是那么慢悠悠的走着。倒是后面丫鬟看着心疼,不由得说道“公子,姑娘衣衫过于单薄了点。”似乎此刻才注意到般,不由的惊讶道“是吗”
“哪有,我觉得夜风清爽,恰到好处”
微眯了一下眼睛,笑着说道“泌儿,现在越发的眼目昏盲了;是时候,该去武夫子那里问点汤药了”。乾安只能顺着花无尘,拖着泌儿往武夫子居处走去。
“那个人是谁?”
“你这么聪明还猜不到吗”寒气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让溪蓝有几分后悔,后悔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脚下有几分想要逃跑惧意。急忙讨好似的答道“全天下除了千钰还有谁权利更高,让人更恨”
花无尘紧捏着溪蓝的下巴,威吓道“你以为余穆还在你身旁随意使唤,要是你再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我可不能保证,你会过的比现在顺畅”。
溪蓝憋着气乖觉的答道“无尘公子,让我生我便生,让我死我便死,哪还敢有半句怨言”
“知道就好!”说完便冲冲的往前走去,徒留下在后面追赶的溪蓝。赶着回去受罪的!溪蓝,觉着自己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同在一座城的余穆,这几日已经在花府外围转了无数圈,却总是无功而返。此刻静静的窝在城外文峰寺,等待即将到来的花府寿宴。今年虽然是花家大长老花鸣鹤的七十大寿,可是他并非花家主家人,天下各大门派却还是派了重要人员前来道贺,且这几日扬州城内高手云集,客栈早已是满客,每天为一间住房而大打出手已是常态。
“溪云初起日沈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只怕今夜不得安宁”智光和尚站在余穆身侧缓缓道来,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溪蓝!你我这一门之隔竟也难倒我余穆。
“施主心志之坚非一般人所能比拟,只是执者多失;来日种种皆因缘所种;切莫陷于迷障。”
“大师今日教诲;连日来的收留之恩;余穆铭感于心。”
当日从耕禺房舍中硬闯而出的余穆;虽然有风知儒在旁协助;但毒性尚未清除;再加上机关触发带来的暗器弄的一身是伤。躺在小巷子旮旯堆上;整个人已经命悬一线;让路过的智光和尚遇见;才捡的这半条性命。怎奈这个不安分的病患,醒来之后便不顾性命的赶回扬州城。打算偷偷溜进花府的余穆;却根本无从下手。只好又回到文峰寺静待时机顺便处理伤口。
“出家人本就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不过是修行。”
“大师大义余穆惭愧”
“施主;眉清目朗;言辞心性皆是侠义;老衲本为红尘外客;不便多言;只是今日因缘所致;有几句话思量良久难忍于心”
“大师请讲”
“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万物因果早在;勿求早;勿忧迟;善恶终有时”合手为十一声阿弥陀佛满是慈悯。
余穆脸上显露出些微笑意,原来大师早已看出我心中恨;怨难平;只是未曾说破罢了。此番心意;于这风雨飘零之路、苟延残喘之人何其难得。
”大师”余穆心感千言,当即跪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快快请起。
“余穆此生亏欠他人良多;唯一人;无辜受我辈拖累,死亦难安。她本非江湖中人;却为江湖事扰;此一生我余穆难护她周全;若余穆此去无归;乞求大师代我亲送她回到秦门。”
“余穆”智光和尚此刻略有讶异;却也感念余穆在这千钧一发时的坦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必当尽力而为”
“多谢大师”
将霁月剑背负在身,朝着这青山碧林中孤影起飞。狂风怒扫;倾盆即至。未待智光和尚关好院门;雨泼墨般洒了下来。这风雨大作的扬州城内;风云未起;暗流先涌。
冥冥中的拉线;将所有人拉拢在这人间天堂之地。距离花府寿宴还有三天;江湖刀剑客在此时都拼命涌进来的时候;有一人在此时离开了扬州城。
☆、江南酒楼:柒
“小二,给我来壶茶”,声音中带着无尽疲惫和催促。
“好嘞,阳城的苦茶一碗,客官您慢用”。
“嘿,花府六十寿宴,听说花家少主,花无尘,为表孝心特意为花家长老花鸣鹤大摆三日宴席,还特意从京城请来了梨园楼戏班子,说什么这三□□食住行,全由花府出资,天下豪杰尽是花府宾客。”
“哼,就算他花府不出钱,这天下人都会前去贺寿”末尾二字,被说话者讽刺般的加重语气。
“龙二哥,说的是;煦寒一出天下危,百年盛世转成空,余穆真乃天下之贼啊”
“华五弟,此言差异。天下双剑,英雄侠骨。此事怕莫有内情。”
“三哥,你怎么也被余穆那贼子给骗,说什么侠义风范,自古以来偷偷摸进墨规池的能有些什么好鸟,贼娼皆下流,三哥这数十年圣贤书读的还没我一个大老粗明白。”
“五弟此言虽粗却也有道理,我看我们定是被余穆那道貌岸然的一套给骗了。这回花家大办宴席,肯定也是一场鸿门宴,大伙此行务必谨慎小心。煦寒珠,与你我而言有害无益,争夺无劳。只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抢回来就立即把它送还墨规池,此事一了就回邯郸老家,抱着老婆孩子守着自己的热土炕,安安稳稳过咱的日子”
“好,干了这碗,去会会这搅的江湖鸡飞狗跳乱糟糟的主”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曾想人过中年竟也能血气冲天一回!”
旁边头戴斗笠的老者,只是静静的喝茶,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恍惚。
“穆儿,你说何为剑”
“锋芒内敛,锐秀于中”
“何为剑客”
“身行为锋,招式为空,心若清风”
“何为侠客”
“天下在肩,弱危为任”
“那穆儿何为”
“当为人先”
这个头戴斗笠的老者,正是当日在文峰寺辞别智光和尚的余穆。冒雨前行,一是为了避免路上遇到熟人;二是,藏匿行踪让人无法寻觅;三是,时间紧迫已不能再拖延。连日来的风雨兼程,此刻已逐渐靠近阳城。未曾想,在这里撞上了农家五子;还听得这番慷慨之言。
人可以坦然面对小人陷害,恶人栽赃,红颜误解;只因这一切本非你为,此心无悔。今日指摘竟让自己无可否认,贼淫皆下流,我余穆此生当真毁矣。君子坦荡荡,小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