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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众人面面相觑; 桑扎听见设立南夷人的经略使时; 不由心头一热,斟酌话语问道:“敢问殿下,这南夷人的经略使,要如何设立法?”
贺融:“朝廷派来的官员为经略正使,南夷人为副使; 平日里讼狱断案; 一切照旧; 但如果涉及中原侨民与南夷百姓的讼案; 便须经由正副二使共同决断; 以免出现一方偏袒的局面。副使同样有监督岭南各县与直奏君前之权,若遇地方官贪赃枉法,或裁断不公,可上奏御前陈情。”
这样看来; 经略副使权力并不大,但多了一个监察权; 可与正使互相制衡; 令正使有所顾忌,不至于为所欲为。
桑扎不奢望南夷人能一下子当上县令或刺史; 他也知道朝廷不可能放任这块地方,让他们彻底自治,如今贺融能提出这样一个官职,已经算是良好的开端。
他没有理会几名长老的交头接耳,沉思了片刻; 询问道:“经略副使可是终身任?”
贺融失笑,桑扎想得倒美,但这是不可能的。
“自然不是,朝廷京官三年一任,外放官员五年一任,南夷经略使同样五年一任,任命方式,是先由你们内部推举出一到两人,再由朝廷来最后任命。”
如此一来,既可兼顾南夷民意,又能让岭南不至于脱离朝廷掌控。
见桑扎等人都未说话,贺融也没有留给他们太多思考的余地,便接着道:“南夷各寨中,懂汉话,识汉字的南夷人委实太少,语言不通,难免滋生矛盾,我会上奏天子,命各县扩充县学,每个寨子都可派出孩童就学,县学之中,每年也会收纳一定数额的南夷孩童,我希望五年,八年,乃至十年之后,在科举中,可以看见来自南夷的士子,在朝廷之上,也能看见来自南夷的官员。”
他环顾众人,面色严肃,一字一顿:“这是我,也是朝廷,对南夷的期许。还望在座各位同心同德,不要辜负陛下与朝廷的厚望。”
站在父亲身旁的桑林,看贺融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堂堂安王殿下会不惜此身,亲自来到这里,充当说客。因为这样重大的决策,若随便来一个官员,肯定无法取信于他们,只有安王出现,才具有这样强大的说服力,才能让他们相信,朝廷是真的对南夷抱着善意与决心的——而非像以往一样换汤不换药:大军过境,武力镇压,令人敢怒不敢言,数载之后,矛盾激发,又有人叛乱闹事,往复循环。
再看父亲和其他长老,他们虽然没有像自己这样激动,但有的沉思,有的颔首,有的面露微笑,显然心情与自己相去不远。
桑林定了定神,继续听贺融说下去。
只听安王殿下续道:“中原侨民与南夷百姓,皆为华夏子孙,千年之前祖宗同源,本不该如此生疏隔阂,我希望以后无论南夷女嫁侨民,又或者南夷男娶侨民,嫁娶自由,你们也好,官府也好,都不得横加干涉阻拦。”
他会说这番话是有原因的。
时下世风开放,虽然不提倡什么无媒苟合,但男女之间,青梅竹马,私下定情的也不在少数。贺融来此之前曾翻阅卷宗,发现几年前就出过一桩案子,一名南夷男子与一名汉女相恋,南夷男子愿意遵循汉俗三媒六聘,双方父母也都同意了,但事情传到当时男子所在的部落头人那里,却发生了变故,头人敌视中原人,甚至认为此举会混淆南夷人血统,坚决不允许二人成婚,谁知男子心意已决,依旧跟女子成了婚,头人知晓后大怒,当即就派人将男女双方都抓去,当着族人的面活活鞭笞而死。
后来女子家人告到官府,县令不想生事,便将案子草草判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今案子也还搁在那里,蒙尘积灰,而下令处死那对男女的头人,正是如今跟着黎栈造反的其中一部首领,名叫荀克。
听说这个荀克跟着黎栈起事之后,一路还杀了不少中原百姓,可谓血债累累,这笔账,等大军平定叛乱时,自然会与他算。
但桑扎听到这番话,并没有表现出刚刚那种激动和赞同了,反是沉默许久,才委婉道:“南夷人与中原人之间,习俗不同,恐难相处。”
贺融不容置疑道:“所以要融合!故步自封,只能加深仇恨,桑寨主也很明白,有些南夷人,像黎栈、荀克等,以部落头人自居,自己过着吃香喝辣的日子,就不管底下的南夷百姓。而山野狩猎,靠山吃山,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只有下山耕种,真正与汉民和睦相处,大家才会有好日子过。往后,若有男女双方,一方为南夷人,一方为中原侨民,成婚即可免一年田赋,成婚十年以上,可免两年田赋,成婚二十年以上,可免三年田赋,另免家中一人徭役,以此类推。”
桑扎神色微动,终于道:“安王殿下用心良苦,处处为南夷百姓着想,我若还不领情,就是不识好歹了。”
贺融笑了笑:“我这也是为了岭南百年太平,朝廷大军不日就会对广州城发起进攻,待得贼首伏诛之后,希望桑寨主能牵头,让六部的南夷百姓都过上安生日子,这首任岭南五府经略副使,我也是看好桑寨主的。”
他对黎栈等人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似乎根本就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也因此更让桑扎等人感受到天朝大军的威慑力。
这一番又打又拉的话说完,桑扎虽然嘴上没承认,但实际上心里早已对安王心悦诚服,彻底熄了摇摆之心。
不仅是他,在场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安王殿下开诚布公,对我们推心置腹,我们自然也不能忘恩负义,置身事外。此次黎栈叛乱,安家寨与桑氏一样,没有参与其中。还有另外一个林家寨,虽然他们从了黎栈,但也是却不过情面,提供一些粮食和兵器罢了,并未派人参与叛乱。若是殿下同意,我立刻就去联系安家寨和林家寨的头人,让他们尽快过来拜见殿下。”
言下之意,这一部分人是可以争取过来的。
贺融点点头:“他们要是不肯过来呢?”
桑扎一笑:“朝廷对南夷如此重视,又肯以良策抚之,我相信聪明人都知道应该如何选择,若他们不识趣,我也救不了他们了。”
贺湛在旁边听见这话,心道对方就算不识趣也没所谓,到时候大军一动,摧枯拉朽之下,推倒重来,让这些人真正见识铁与血的威力,也无须三哥在这里费心说服了。
但他也知道,三哥来到这里,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向来以德服人,要比以力服人更难,但如果真正能够做到前者,效果也要比一时的武力威压要好得多,南夷人悍不畏死,只有德政与武力双管齐下,才能像三哥所说的那样,保岭南一地百年太平。
这一席谈话下来,自然皆大欢喜,桑扎甚至让人开了寨中陈年好酒,将贺融请到上座,又让人做上一桌丰盛菜肴,盛情款待这几位来自京城的贵客。
论烹调手法,南夷自然不如中原精细,但胜在食材新鲜,山珍煮汤,飞禽碳烤,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桑扎对贺融道:“我那女儿,就是头一日让殿下受惊的阿云,亲自做了几道菜,想给您赔罪,所以我将她暂时放出来,还请殿下看在她诚心诚意悔过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若不然,我便拿着藤条狠狠抽她一回,替殿下出气。”
贺融当然知道桑扎舍不得这么干,否则要抽早就抽了,现在跟桑扎相谈甚欢,他也没想过为难小姑娘,就道:“何至于此,既是无心之过,下不为例便是,不过桑寨主还是要好生管教她,毕竟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的。”
桑扎没觉得他在自卖自夸,反是感激道:“殿下宽宏大量,胸襟如海,世所罕见,我代小女谢过殿下,那孩子从小被我纵坏了,殿下若不嫌弃,这几日就让她跟在殿下身边,端茶递水,权当赔罪吧!”
不多时,桑云亲自端着几道菜上来,贺湛一看,眼睛就瞪圆了。
这丫头哪里是要赔罪的态度,这是故意来整他们的吧?
盘中一堆金灿灿的,细看竟是一只只虫子,每盘的虫子还都不一样的,贺湛只能认出其中一盘好像是蚕蛹,不由一阵反胃,立马移开视线,却还是禁不住一阵阵酸水往上涌,干嘛捂住嘴,顾不上跟谁说一声,就急匆匆跑出去吐了。
桑扎笑呵呵解释道:“中原人初来乍到,都吃不惯这玩意儿,但这些的确是我南夷美味,并非我等故意怠慢,而且只有贵客上门时,主人家才会做这样的菜肴来招待贵客。”
桑云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贺融,期待道:“贵客请尝尝吧,真的很好吃!”
桑扎却怕贺融当真吃不惯,误以为他们在故意看他笑话,忙又道:“殿下若是吃不惯就别勉强,我特地从县城找来一位厨子,会做中原菜,这就让他们将菜肴端上来。”
……
那头贺湛把早饭都吐完了,蔫蔫地回到厅堂,就看见贺融正拎起一只不知名的虫子往嘴里送。
第90章
虽然贺湛看见那堆虫子就想吐; 但为了不让亲哥被毒死; 还是义无反顾,并作几步奔上前,一把将贺融手中的炸虫子抢下来。
“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虫子,你怎么就敢这么往嘴里送!”贺湛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 就朝贺融高声嚷嚷。
末了瞧见桑扎等人都张大嘴巴看着自己; 贺湛才想起自己忘了伪装的身份。
眼下他还是安王殿下的侍卫。
贺湛收敛表情; 丢下虫子; 拱手严肃道:“卑职关心则乱; 一时失态,还请殿下恕罪。”
贺融嗯了一声:“念在你忠心为主,就饶了这一回。”
在别人没注意的角落,贺湛冲着自家三哥偷偷翻了个白眼。
桑云见状有些急了:“这真是好吃的; 我没骗你们!”
说罢自己拈起一只送入口中,咀嚼几下; 咽了下去; 以示她没有说谎。
贺湛眉头拧起来:“你们南夷人从小吃惯了,自然没什么; 我们安王却是中原人的肠胃,恐怕无福消受。”
“其实我倒还真想尝尝鲜,既然是阿云小娘子亲手所做,想来味道不会差到哪里去。”贺融如是说道,看了几个盘子; 拈起一只炸蚱蜢,一口把蚱蜢的脑袋给咬下来。
贺湛又想吐了。
他下意识捂住嘴,强迫自己不要再度转身冲出去,那样太丢脸了。
但贺融与他的反应截然不同,吃下蚱蜢的脑袋,安王殿下没有感觉任何不适,相反还觉得虫子炸得酥酥脆脆,口感不错,很快连蚱蜢的身体也进了他的肚子。
“这上头是不是撒了香料?好似还有别的味道。”
桑云如同遇见知己,眼睛一亮:“没错,这是兰香,我们这边叫金不换,味道是不是很奇特,我将它们磨成粉末洒在这些虫子上。”
贺融给予肯定:“是不错。”
桑云高兴极了,只差没转起圈了。
贺融又分别尝了其它盘子里的炸虫子,发现除了蚕蛹之外,其它都挺合胃口,便问起做法,桑云兴高采烈地说,贺融一个接一个地吃,不知不觉就把半盘子的虫子都解决完了。
贺湛苦着脸看三哥吃虫子,嘴角不自觉抽搐,就像自己吃了似的,心里甭提多别扭了。
桑扎等人却又是完全不同的反应,那些人见贺融竟完全不排斥他们南夷人的食物,还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大为高兴,越发将他当成自己人。
酒过三巡,桑扎忍不住拉着贺融,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