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许是早就力竭了,他将一双眼睛微微闭着,一头白丝也无精打采地披散在肩头,像是春末待融的雪——唯独面上的表情冷淡而又不耐,明摆着写满了七个大字:
“要滚就别再回来。”
再狠一点,说不定还能翻译成:
“只当没你这徒弟。”
——该的啊!
薛岚因一捶脑袋,赶忙冲上前去,腆着脸托起晏欺手腕道:“哎,师父您老人家优先,您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晏欺不吃他那套,正巧也没多余的力气说话,故而脸色清清淡淡的,看起来尤为冷漠疏离。
薛岚因心想,这阵子可算是将晏欺惹得恼了,再隔火浇层油上去,怕是一辈子都别想得他原谅。
所以这小王八羔子别的不敢想,万一要想,那也只能一人偷偷摸摸地琢磨,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把自家师父哄高兴了,那才算得上是万事大吉。
“我哪都不去。”他吸了口气,格外笃定道,“……哪都不去了,我师父这会儿还伤着呢,且先陪他回竹林里修养一阵,往后的事情再作打算。”
云遮欢一听,脸就变了。似是不甘,又似是不解地反问他道:“你刚开始不还一心想要探知身份的真相么?怎的都到这一步了,又不愿继续往前了?”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晏欺豁出半条性命,几次将他自己置于险境当中奋不顾身,为的,也不过是保薛岚因一时平安罢了。倘若这时的薛岚因还要一意孤行地朝外开拓视野,那就当真是一条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况且——
薛岚因默默瞥了晏欺一眼。
依照现在的形式来看的话,他好像……发现了自家师父一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云姑娘,咱们本是半路结盟,同行至此……也算是一段缘分。但如今,你和从兄持了劫龙印在手,其凶险程度不言而喻,回族路上若还要拖带我一个外人,怕是不太合适吧……?”薛岚因眯了眼睛,半是敷衍,半是诚心地回应云遮欢道,“眼下你们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将那张人皮完好无损地运回族中去——至于有关我身世的那一串线索,大可留到日后再谈,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岚因兄弟分析的是。”从枕抱拳道,“族长本意就是先将劫龙印带回族中,而究竟破解与否,也是奠定在此基础之上。倒不如我和遮欢先走一步,如果事后当真发展到需要岚因兄弟出面的这一步,我们再作邀请也不迟。”
云遮欢面色一顿,火气没消下多少,声音倒是难得冷静了下来,扬起下巴一字一句道:“薛岚因,你当真不同我们一起走?”
这回,她没叫岚因了。
薛岚因心里有了落差,还怪遗憾的,但除此之外,他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先不了。”他道,“往后有需要的话,也不是联系不到——芳山古城敛水竹林,随时恭候,随时欢迎。”
云遮欢并不甘心,仍是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血脉和族史,都不想知道了?”
谁说不想知道呢?但问,与不问,始终要讲究一个过程。
薛岚因摊了摊手,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再偏头时,目光却是定定望向了身旁晏欺。后者明显没什么力气搭理他,手腕虚虚由他扣着,没再挣,也没再躲,看在云遮欢的眼里,便以为薛岚因已经铁了颗心要当乖个徒弟,不打算再过问那些有始无终的前尘往事。
云遮欢有些泄了气,好一阵子,没能憋出一句话来,倒是从枕言犹未尽,迟疑一阵,方走上前去,略带试探性地凝向晏欺道:“晏先生,如今劫龙印已然到手,但事态紧急,我和遮欢……终不能再任它意外丢失。当前权宜之计,先送它回族中安置完备,待一切处理妥当之后,约莫还是会涉及解印这一方面的事情,届时如果需要先生帮忙……”
“我没法保证一定有能力将劫龙印破解。”晏欺淡声打断他道,“我只能提供过往的一些线索和实例,具体该怎么做,还是得靠你们自己。”
从枕眸色偏了偏,有意无意地扫向一旁的薛岚因道:“晏先生做不到的事情,也许别人能够做得到呢?”
晏欺骤然睁大了那双凉薄的眼睛,连带着周身护体的寒气也一并渲染开来,瞬间在黑暗的石壁之间凝上一层白霜。
从枕一个躲避不及,竟被那气流生生卡住了脖颈,身侧的云遮欢见势大惊,慌忙开口要喊,偏又被晏欺冷冷出声抢先道:“我之所以帮你,恰是因为我们之间各取所需,又互不干扰——但,这不是你拿我徒弟当靶子的理由。”
从枕面色通红,英挺俊俏的容颜因短暂的窒息而扭曲得不像样子。而薛岚因更是骇得不知所措,好几次欲上前加以阻止,但看了看晏欺那副隐隐含怒的表情,终究忍着没掺和进去。
“你们白乌族需要解印,我自然会出手相助。”
晏欺容色虽苍白,眼角眉梢却皆为化不尽的凌然刃光。
他从不是什么极善之人。
生杀予夺,刀山火海——都是他不可避免的宿命。
他就是个恶鬼,也确实有恶鬼该有的样子。
“……可你若是耍小聪明想骗薛岚因过去作试验品,我手里的涯泠剑,不介意再赐你们一个灭族。 ”
字字诛心,如染霜雪。
好似他横手一剑下去,当真会将整个北域白乌族夷为平地。
从枕知他向来说一不二,因而极度痛苦的压制之下,他只得强硬点头道:“我……知道了……不,不会伤害到岚因兄弟的。”
晏欺脸色尤是冰冷,周遭萦绕不断的寒凉气流却渐渐撤了下来,一点一滴地,自从枕的脖颈要害处缓缓褪却离开。
云遮欢反应够快,连忙飞扑过去将他扶住,再看向晏欺的那份眼神里,又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鄙夷和恐慌。
“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所说的。”
这是临别之前,晏欺留下的最后一句警示。双方心知肚明,也不便直接扯开说白,倒是可怜了薛岚因一个蒙在鼓里的局内人,兀自一人思忖许久,都没能明白其中含义。
第34章 师父,啵一下试试?【倒V开始】
南域沽离镇外; 此时夏日正炎。
四人匆匆忙忙地回至地面; 也不拖泥带水,紧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开始各奔东西,就连告别的内容都寥寥草草。
云遮欢与从枕两个白乌族人; 确实是稳稳妥妥的行动派; 话没多说两句,离了地底撒腿便走,走得又快又急——倒是云遮欢那丫头天生多情,临别的时候; 偷偷瞟了薛岚因好几眼,最后还是让从枕狠狠拽了一下,才舍得转头离开。
这姑娘一向生得冷情; 眸底如若多了几分不言而喻的波澜,便会徒增些许别样的意味在内。晏欺看得明白,却没刻意说穿,只是淡淡望着她逐步远去的背影; 木然说道:“她挺惦念你。”
薛岚因也是个性情中人; 年轻无为,倒容易为凡尘俗世所牵绊; 如今头一回被人姑娘记挂上心,便更难免要平添一些血气方刚的骄傲与自豪。
“师父,你这就不懂了吧。”他微一摊手,得意洋洋地拉长尾音道,“这叫; 暗~送~秋~波~”
晏欺没说话,沉默了一阵,却将脑袋微微偏向了一边。薛岚因见他又不吭声了,心下一慌,不由凑上前去,弱了声音小心翼翼道:“师父,你……怎么了?”
晏欺眼角抽了抽,面色总归是不太好的。薛岚因人也不瞎,思前想后,幽幽贴近几分,陪着笑靠近他耳边道:“师父,你气还没消呢?要不……徒弟也给你‘波’一个试试?”
“……”
晏欺皱了皱眉,拦手想将薛岚因挥至一边,偏被他凑巧闪身躲了过去,没一会儿,便牛皮糖似的又粘黏上来,若无其事地继续乱套近乎。一阵拉扯推搡好半天时间,晏欺总算招架不住了,方要开口说些什么,忽只觉喉头一甜,还没能发出半点声音,便蓦地弯腰下去,狠狠吐出一大口鲜血。
薛岚因一个猝不及防,殷红血水星星点点溅了一身,一时骇得连呼吸都停了半拍,怔了片刻,慌忙过去攥紧他道:“师父,师父你……你别吓我,怎么了这是?”
晏欺呼吸虚软,脱了力一般,歪歪斜斜地想将薛岚因推开,然而几经挣扎无果,反是被薛岚因一把捞了回来,下意识伸手探入其衣襟内一摸,却发现他整个后背已被源源不断冒出的冷汗浸湿了大半,显然是伤入内腑而久不得医。
“师父,你别动,先坐好歇着……别乱动。”薛岚因不敢随意运功触人穴脉,故只能寻棵树干扶晏欺缓缓坐下靠稳,末了,怕他吹风受凉,又将外袍脱下来罩在他背上,细细裹了一圈,最后才低头捏住他的手腕,沉下声音问道:“师父,你这一身伤,到底拖了有多长时间?”
晏欺倒吸一口冷气,颤巍巍地闭上眼睛,双睫却仍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他许是想要说话的,然而唇角在痉挛般地哆嗦几下之后,发出的声音很快便被疯狂溢出的血液所吞没。
——薛岚因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带着一身几近耗尽的内力千里迢迢寻路至此。化劫替生咒所带来的巨大反噬无时无刻都在摧毁他早已不堪一击的脆弱身体,直到如今,薛岚因那颗浑浑噩噩的脑袋才破天荒地想起,自家师父并非是真的无所不能。
是个凡人,都会因伤痛而面临生老病死的拷问。
很显然的,晏欺此番状况,是将原本疲乏至极的身体活生生熬至了枯竭。
“师父……”
有那么一瞬间,薛岚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他垂头轻轻叫了好几声晏欺的名字,无人应答,但见晏欺微薄的呼吸在一点一点地迟缓下去,他心急如焚,却又始终无能为力,好半天过去,方才想起什么似的,慌忙贴近晏欺耳畔,小心翼翼地出声呼唤道:“或……或玉?”
果然,晏欺紧拧作一团的眉心,在微不可察的情况下动了一动。
薛岚因一看有戏,登时喜忧参半地坐直了腰身,将晏欺慢慢拉往怀里,一丝不苟地试去他唇边血迹道:“师父你听得到啊……听得到就好,别怕,没事了,我这就带你去找个郎中,管他是什么伤什么病,能医就尽量医,有我在呢,不会让你有事的。”
晏欺极为艰难地抬起手来,搭在薛岚因胳膊肘上,往后扯了一扯,随后又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似在明显反对些什么。薛岚因自然看不懂他此番举动意义何在,情急之下,只得一通胡乱蒙猜道:“你想说什么?不去找郎中?”
晏欺长长舒了口气,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哪怕只是闭上一双眼睛,都能耗去他所剩无几的小半条性命,故而薛岚因再尝试着去唤醒他的时候,已经得不到任何有效的回应。
好在薛岚因是个聪明人,他明白沽离镇内外一带全是归属于聆台一剑派的势力与眼线,倘若明目张胆地带着晏欺在外来回穿梭,必定会引起更多难以预知的祸乱。所以他难得理智地没到大街上一通乱窜,也没急着性子进镇里四下寻找郎中,而是抱着晏欺一路避人耳目地往镇外绕,约莫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渐渐感觉到怀中人大半片衣襟已被冷汗和血水湿透,薛岚因终没敢继续往前横冲直撞,转停下来仰头扫视一周,将目光远远往向了路旁一处暂且避风的小茅草棚。
那草棚子里破旧无人,三面围墙,一面临风,指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