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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燕思空面露难色,隐忍不发。
封野再次将他搂进怀里:“思空,我喜欢你,越是靠近你,就越是喜欢你,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燕思空的瞳眸空洞地望着前方,只有紧抿却依旧轻颤的嘴角泄露了他的情绪,他犹豫着,这迟疑并且做戏,他内心竟是真的在反复挣扎,可最终,他还是缓缓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封野的背,小声说:“我……说不清。”
封野却是一阵狂喜,自负道:“你喜欢我,你一定喜欢我。”
燕思空的眉头拧成了一团,被这样密实地拥抱着,他却依旧觉得遍体生寒,他什么也没有说。
封野啊,傻瓜。
第49章
新编史一案,在一个寻常的早朝上始生波浪。
昭武帝看了蔡中繁的奏章,常年沉溺享乐、疏于朝政的他,勃然大怒,当堂质问王生声。
从蔡中繁的奏章送达内阁,已经过去了三日,这看似平静的三日,其实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京外官员所上奏的折子,需逐级送递,进京后先入内阁,由阁臣票拟出意见,一同呈达御前,勤勉之主当每日批复奏章,通常要充分考虑票拟的内容。同时,设司礼监秉笔太监五名,辅助皇帝处理政务,而经由皇帝或秉笔太监批复后的奏章,最后,还要交由司礼监掌印太监做最后的批红,方可生效、执行。从内阁至司礼监,奏章的命运其实只由皇帝一人定夺,可当人主如昭武帝般惰怠,几乎不怎么看奏章时,司礼监掌印太监作为二十四衙门第一宦官,则必然坐拥主理朝政的大权,也正因为此,多年来弹劾谢忠仁的奏章多半石沉大海。
因此,这封矛头直指王生声的疏奏,能够被昭武帝看见,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惊心动魄的细节。
而燕思空一开始策划此事,就有信心将事态扩大,因为蔡中繁曾经是吏部功考司主事,经他之手提拔的官员遍布朝野,尽管他现在失势了,但名望尚在,何况阉党广播仇怨,有如此好时机对付他们,自然一呼百应。
这封疏奏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笔误有意无意尚且不论,新编史已经印制千册,发往各地及海外邦国,昭武、武昭这般颠倒错漏,极为讽刺,必遭天下人耻笑。
听说早朝之上,王生声和霍礼脸色青白,跪地告罪、辩解,昭武帝许是考虑到俩人均是阁臣,虽然极为不满,但未当庭问罪,而是下令彻查此事,追回所有已发出的史卷,重新审核。
早朝之后,翰林院所有官员均被禁足于文渊阁内。大部分人不明所以,议论纷纷,只有燕思空和沈鹤轩端坐于案牍之前,神情肃穆,一言不发。
昭武帝尚未动用三法司,而是先派了于吉来调查那一章主笔何人,审核何人,很轻易便查出了刘钊林、燕思空和沈鹤轩三人,还有另一名叫林粤的小文书,作为那一卷的资料收集人,也被牵扯了进来。
四人暂未被下狱,只是那一日,轮番接受了盘问,将事情彻底缕两个清楚。
刘钊林被分配到这段年份,林粤协助其研读史料,刘钊林主笔,燕思空复核,沈鹤轩三核,霍礼总审,王生声主持,此案所需负责之人已清晰明了,可究竟该受何种责罚,才是这件事的关键。
不难想象,此时谢忠仁等正在为王生声求情,而对立一派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良机,毕竟王生声为人谨慎,多年来首次露出了尾巴。
燕思空虽然一手造就了今日的局面,但事态的发展,他无法参与,甚至无法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只能听凭发落,此时他跟其他人一样忐忑难安,却非害怕,而是事情不由自己掌控时的焦虑。
于吉将其他翰林均放走了,只留下了涉案的几人。
颜子廉客气道:“于公公,这几人要如何发落?总不能一直将他们留在文渊阁里。”
于吉笑了笑:“颜阁老,陛下一是派我来查,二是未将他们下狱,便是留了余地,陛下也未明示,放归家中总不合适,不如就暂时羁押在此吧。”
“这……”颜子廉顿了顿,转而道,“于公公,可否让我亲自审一审他们?”
于吉微微皱了皱眉,似乎一时拿不好主意。
这于吉是司礼监提督太监,御前太监第一人,主管皇帝的衣食起居,和宫中所有礼仪事务,虽然不如谢忠仁那般独揽政权,但因为深受皇帝信赖,连谢忠仁也不敢得罪他,他不参与党派斗争,极难笼络。
颜子廉拱手道:“既然公公决定将他们暂时羁押于阁内,那就也算得上是我翰林院的内务。”
于吉回礼道:“阁老请便吧,但只可一个一个审。”
“多谢于公公。”
颜子廉深邃的目光掠过沉默的众人,最后,落在了燕思空身上,“思空,你随我过来。”
在场之人皆是略有不解,燕思空既不是主笔,也不是主持,这不上不下的一个人,颜子廉为何第一个要审他?
他们只当颜子廉偏爱燕思空,也未多想,只有沈鹤轩面上浮现了疑虑的神色。
颜子廉把燕思空带进了自己的书房,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燕思空大幅躬身,然后跪了下来。
“让你坐你就坐。”
燕思空顿了顿:“谢老师。”他站起身,坐在了椅子里。
“如今情形你大致也知道了,皇上向来优柔寡断,此时谢忠仁定然在为王大人求情,王大人多年来也算恪尽职守吧。”颜子廉不屑地哼了一声,“虽然并无大用,但是皇上念在过往情分,说不定会大事化小。”
燕思空拱了拱手:“老师说得有道理。”
“我怎么见你并无喜色?”颜子廉眯起眼睛看着他,“难道你不希望自己被从轻处罚吗?”
燕思空平静说道:“学生自然希望我们被从轻处罚,但学生以为,若陛下当真在谢公公的劝谏下大事化小,这事却并不会小事化了,从轻处罚王大人,必然要从重处罚我们。”
颜子廉点了点头:“你能想到这一层,不错,那么你以为,此事应该如何解决?”
燕思空抿唇不言,而是静静地看着颜子廉,半晌,才道:“学生不敢说。”
“你有何不敢说?”颜子廉挑起了眉毛。
“老师信不过学生,学生自然不敢妄言。”
颜子廉眯起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燕思空站起身,而后郑重跪地:“王大人作为次辅,多年来在阁内与老师掣肘,相信老师并不愿意见到王大人轻松脱罪。”
颜子廉低低地“嗯”了一声:“说下去。”
燕思空深深地望着颜子廉:“蔡大人的疏奏是如何躲过司礼监的爪牙,最终被皇上看到的,相信老师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颜子廉轻轻摸了摸白须,面色严肃,他瞪了燕思空一会儿:“继续说下去,我想听听你的妄言。”
燕思空低下头:“学生不敢。”
“说。”颜子廉一拍案,“你还要不要你的前程?”
燕思空悄悄勾了勾唇角,再次抬起头,郑重道:“那学生就直言了。相信这三天时间,老师和同僚们做了不少工作,才能让蔡大人的疏奏不至石沉大海。如今此火烧得正旺,若不趁此时添柴,定会悄无声息地熄灭,我等区区七品芝麻官,就会分摊此案的罪责。”
颜子廉点点头,眼中浮现激赏:“那么,该怎么把这火烧得更旺?”
“王大人为官多年,连我都知道他贪墨、卖官之事,想必老师与同僚们更加熟悉,此时陛下正厌恶王大人,是弹劾他的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只要将他过往之事一一上达天听,这编史错字就显得不那么严重,到时老师与诸位大人再为我等求求情,方才真能大事化小。”
颜子廉低低笑了笑:“思空,你始终是个明白人。”
“老师过奖了,学生不过想要自保罢了。”燕思空道,“况且,学生能想到的,老师必然也早已想到了。”
“不错,此事已经在我等的运筹之中,若能除掉王生声,对阉党将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燕思空心中一喜,颜子廉能对他说这番话,证明他已经开始接受自己进入更深一层的权利网。
“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自当尽力挽救你们,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老师请问。”
颜子廉突然将身体前倾,一双灰褐的眼眸深深地盯着燕思空,那目光老道而犀利:“你……是当真没核出来吗?”
燕思空微微一怔,而后双手伏地,颤抖道:“学生是真的没有核出来。”
颜子廉坐直了身体,轻声道:“好吧,你暂退下吧。”
燕思空心中紧绷的弦稍松。
颜子廉太聪明通透了,在这样的人的眼皮子底下耍心机,无异于铤而走险,可正因如此,这个人才是值得他投注的。只是,他必须更加小心才是……
第50章
那日,除了向于吉敷陈整件事的前后始末,以及与颜子廉的一番对话外,燕思空几乎没再与他人交谈。
他们在文渊阁的案卷室内枯坐了一个晚上,时节已入秋,深夜寒凉,燕思空闭目假寐,其实毫无睡意,一是冷,二是心事重重,他能清晰地听到有人的牙齿在轻轻打着颤,里外都有禁卫军把守,无人敢吭声,那真是极难熬的一夜。
待到天一亮,早朝之上,必然再起波澜,他们的命运也许很快就有结果了。
不知封野现在在做什么……
新编史一事定然已传遍京师,封野一早就知道,并信誓旦旦地承诺会帮他,若是事态的变化脱离了他的预测,颜子廉保不了他,封野则是他备下的一道救命符。
通过此事,他也能挖出封剑平到底在朝中布置了多少势力,又有多少可以为他所用。
——
昧爽时分,第一声景阳钟响,敲醒了大晟王朝新的一日。文渊阁距离早朝的皇极殿不远,那历经百年风雨的铜钟鸣来犹如闷雷,震荡着每一个子臣的心,提醒着他们皇恩浩荡、天威昭昭。
燕思空闭着眼睛,仿佛都可以看到午门之内,官军旗校的依仗已然庄重列好,几百名大臣从左右掖门鱼贯而入,御前太监鸣鞭,他们走过金水桥,踏入皇极殿,对着金台之上的天子行五拜三叩大礼……
曾经,那是他儿时的梦想,是他爹的梦想,是燕家世世代代读书人的梦想,曾经,他以为天子之所以为天子,盖因天威神授,是神眷之人,曾经,他立誓要辅佐天子,做一个仁民爱物、抚慰苍生的明主。
后来他才知道,皇帝不过只是个人,从周天子到昭武帝,天下改过无数次姓,天子换过无数个人,流寇草莽也能做天子,只要兵权在握,将“有悖天恩”的失德天子“革除天命”就行了,天子不过是胜者的战利品,自古如此。
透彻了这个道理,他与那些一心奉主的忠臣们,注定要走不一样的路。
现在该开始上朝了,颜子廉应该会先以六科给事中上书弹劾王生声,而后其他重臣一同进谏,做官做到王生声这般品级,没有哪个清白干净,诸如贪墨行贿、卖官鬻爵、专权独断等罪名,一个一个往上罗列即可,他相信这些“好料”,颜子廉早有准备。
昭武帝因新编史一事尚在气头上,此时见他有如此多的罪状,再被群臣一番激,也许会当庭将王生声拿下。
只要昭武帝在早朝上问了王生声的罪,哪怕只是羁押待审,此事就算成了,因为过后无论谢忠仁如何求情,以昭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