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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拿过布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汗水。
封野的睫毛不住地颤着,似乎在梦魇的泥潭中挣扎了许久,才慢慢睁开眼睛。
燕思空心脏狂跳,目不转睛地看着封野。
封野的眼眸从茫然到清醒,花了很长的时间,他的视线仿佛被遮了一层薄雾,雾渐渐散去,眼前变得清晰,映照出一张熟悉的脸。
“封野,你醒了……”燕思空紧张地说,“你感觉如何?能说话吗?”
封野凝望着燕思空许久,才张开嘴,发出沙哑地声音:“空……儿……”
燕思空长吁了一口气,喃喃地说着:“醒了,你醒了……太好了。”
封野双目氤氲,一眨不眨地看着燕思空。
燕思空轻声说:“你差点就没命了……换做别人,几乎是必死无疑,或许阎罗王真的不敢收你。”
封野虚弱地说,“还能再见你……真好。”“你要多谢聿儿。”
“金、金兵……”封野似乎牵动了胸口的伤,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晈牙问道。
“卓勒泰攻城了,如我们所谋划的那样,广宁还撑得住。”燕思空抹了一把脸,站起身,“你别说话了,我去叫大夫。”
“不……”封野想要留住燕思空,但他连张嘴的力气都需要酝酿。
燕思空俯下身,看着封野的眼睛:“你现在需要休养。”
“别走……”封野那干裂的双唇微微嚅动着,恳求着,“别走。”
燕思空垂下了眼帘,轻声说:“我不走,我只是去叫大夫看看你。”
“空儿,别走。”封野眼圈泛红,他的意识尚不清醒,在一片混乱的脑海中,眼前之人是他此时认为唯一重要的。
“我去去就回。”燕思空看了封野一眼,转身去找人。
“不……”封野浑身颤抖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燕思空走出他的视线,他感到胸口传来撕裂般地痛。
燕思空去找了阙伶狐的徒弟,两个童子又将阙伶狐请了来,此时封野的意识再度陷入模糊,口中喃喃地叫着燕思空的名字。
阙伶狐绐封野把了脉,又用银针刺穴,令封野逐渐镇定下来,并再度睡去。
燕思空担忧地目光在封野和阙伶狐之间游走。
阙伶狐做完这一切,接过童子递来的布巾,擦了擦手,道:“他没事了,等再醒过来,就可以进些流食了。”
燕思空长长盱出一口气。
阙伶狐看了封野一眼:“他是我诊过的,身体最强壮的人之一,换做别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全赖阙掌门妙手回春。”
阙伶狐看着燕思空,“若他不是为了辽东百姓受的伤,就是天皇老子也休想请我离开药谷。”
“阙掌门虽隐居药谷,却心系天下,实在令晚辈敬佩,这世间竟真的有如阙掌门这神仙一般的人物,晚辈能够得见,真是此生大幸。”
“行了。”阙伶狐嘲弄道,“早听说你燕思空舌灿莲花,靠着一张嘴,不知将多少人哄得团团转。”
“晚辈此番是肺腑之言,晚辈对阙掌门的感激,无以言表。”
阙伶狐站起身:“好好谢谢你的兄弟吧,那玄天丹是稀世之物,希望这宝贝救的,是一个能内修外攘、定国安邦的忠良,而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穷兵黩武的叛将。”
第319章
封野睡过去后,燕思空又回到了城楼。
此时已是深夜,但城墙内外灯火通明。元南聿已换了一身铠甲,正在城头与梁慧勇商议着什么。
燕思空爬上城墙,急急问道:“情况如何?”
“尚未有动静。”梁慧勇答道。
燕思空从城楼上往下看去,卓勒泰大军就驻在弓箭射程之外,经过了一天的激战,敌军必然疲惫万分,且此时黑灯瞎火的,也不宜攻城,他们是在等天明。
“狼王如何了?”元南聿问道。
“他醒了,阙掌门喂了他药,说再醒过来,便可以进食了。”燕思空深深换了一口气,“聿儿,多亏了你……”
“二哥。”元南聿眨了眨眼睛,“我们之前说好了的。”
燕思空点点头,换了个话头,压低声音道:“将士们士气如何?”
元南聿的面容顿时紧绷起来:“军中四处有狼王重伤不治的流言,我已经捉了两个来问罪,但……光靠我一张嘴不太顶用,他们越是看不到封野,便越是会胡乱猜疑。”
“我担心他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燕思空不免忧虑,“此事的影响,一定会波及京师。”
元南聿也是深感无奈。
此时封家军正四面受敌,来自金兵的,来自陈霂的,来自朝廷的,来自民间的,若封野命在旦夕的消息广播天下,各路敌人定会蠢蠢欲动,内部的军心也会随之涣散。
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燕思空沉重地说:“待他伤情稳定了,便让他出来督战,在此之前,由你来统领兵马。”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兄弟二人的目光同时远眺出城外,看着黑压压的大军之中莹莹闪动的火光,像是蛰伏于黑暗中的、万千野兽的眼睛,弥漫着阴森地杀机,正伺机扑将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
天光初现,金兵就开始往城壕前输送木料,显然是要借助羊皮胎搭桥,助攻城机械通过。
于是一夜的平静过后,战争再次打响。
有元南聿在,封家军与广宁军的配合更加默契了,但金兵数量太多,他们打退了一批,便涌来下一批,仿佛无休无止。
这时,封野的近卫爬上了城头,找到了燕思空,低声在他耳边道:“狼王醒了,正到处找燕大人呢。”
燕思空观察战况,此时主要是他们打,金兵抗,且有元南聿和梁慧勇督战,他便可有可无,他怕封野见不着他,又动了元气,权衡之下,决定回去看一看。
知会了元南聿后,燕思空匆匆赶了回去。
他原以为能看到封野有所好转的模样,那便会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的好消息,可推开门之后,眼前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
封野没有好好地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封魂所卧的软榻上。
“封野!”燕思空急忙跑了过去,但见封野面色苍白,纯白里衣的胸口处渗了一滩血,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封魂,双目赤红。
而封魂也用那只青灰色地独目看着封野,它仿佛连眨眼的力气也没有了,每一次闭上,都需要缓慢地睁开。
燕思空心脏一紧,缓步走到了跟前,慢慢蹲了下去,低声道:“你还不能下床。”
封野的声音轻颤着:“它伴了我……二十年,从它一出生,我们就在一起……”
燕思空鼻头一酸,他将手覆上封魂的身体,感觉着那微弱的、几不可察地呼吸。
它曾经是那样地强壮,那样地威武啊。
可这世上,没有谁可以打败时间。
“我们喝过一只母狼的奶。它生来就最大、最聪明、最亲近我……”封野含泪道,“它是我的兄弟,它才是真正地狼王。”
燕思空难受地说:“它一直在等你醒来。”
封野的眼泪滑落,他哽咽道:“魂儿,你……走吧,不必再受罪了。”
封魂低低地“呜”了一声,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了头,舔了舔封野脸上的泪水。
封野紧紧抓着它的皮毛,泪如雨下:“你走吧,走吧,我会为你报仇,我一定……”他俯身抱住了封魂的脖子,哭着说,“魂儿,来世再回我身边。”
封魂呜咽了一声,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燕思空难受地扭过了脸去,掌心贴服的皮毛再没有了起伏。
封野紧抱着那巨狼,曾叱咤风云、威风八面的狼王,如今却像孩童一般蜷缩着颤抖地身体,无声地哭泣着。
燕思空抹了一把脸,伤怀地说:“封野,你伤口渗血了,必须叫大夫来,我们的命都是魂儿救回来的,你不要辜负了它。”
见封野充耳不闻,燕思空只得硬架开了他的胳膊:“封野,你要活着才能给魂儿报仇,你要活着啊!”
封野面如死灰,眼中满溢着哀伤。
燕思空将封野抱上了床,叫来了府里的大夫,为封野从新包扎伤口。
侍卫看着地上的那安然长眠的狼,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思空使了个眼色:“我来处理。”
大夫走后,燕思空坐在了床前,沉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现在你必须保重身体,为魂儿,为封家军,为辽东。”
封野轻声说:“魂儿从不想病老卧榻,能战死沙场,它死得其所了。”
“它一直在撑着,幸而你醒了,它与你道别了,可以瞑目了。”
封野眸中的悲痛逐渐变成了恨意:“金贼呢?”
燕思空将他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概述了一遍,最后说:“卓勒泰正在搭桥,要不了多久,就会正式攻城。”
“而我还在这榻上躺着。”封野咬牙道,“我中箭的消息必令军心动荡,不行,我得……”他说着就要起身。
燕思空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按住,斥责道:“你可知聿儿和阙掌门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保住你的命,眼下你必须好好休养,尽快好起来。”
封野抬眼看着燕思空,目光深邃而沉重。
燕思空松开了手:“魂儿,你打算怎么……”
“我要带它回大同。”封野哑声说,“让它回到出生的地方。”
“等击退了金兵,你就可以带它回大同了。”
封野沉默片刻,慢慢伸出手,握住了燕思空的手。
燕思空犹豫了一下,没有抽回。
封野静静地看着燕思空,他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燕思空平静地说:“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你许久不曾叫过我的名字,也许久不曾关心过我。”封野轻轻地说,“这大约是我受伤唯一的好事了。”
“你救了我,于情于理……”
“于什么‘情’?”
燕思空低下了头去:“封野,在你伤好之前,我不想用任何事来消耗你的精力。”
封野深深地望着他,良久,哑声道:“去督战吧。你放心,我会让卓勒泰重新看到我站在广宁城上。”
燕思空站起了身:“你好好养伤。”他又看了一眼封魂。
封野扭头看着封魂,目光柔和而悲伤,“让它再陪陪我。”
——
燕思空走出门后,心中依旧憋闷得难以喘息,他用力抹了一把脸,策马奔着城墙而去。
顶着箭矢和炮火,金人在围城两天一夜后,终于踏过了城壕上建起的桥。城壕前堆垒的尸身犹如小山高,那桥仿佛不是羊皮胎托起来的,而是千万个血肉之躯。
当燕思空重新回到城楼之上时,看到的就是金人的步兵、骑兵、炮兵、攻城兵,十几万大军如蝗虫一般朝他们涌来,黑压压地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一人一张嘴,就能将整个广宁拆吃殆尽。
守城的将士们,都感觉到了那侵入骨髓地恐惧。
燕思空握紧了双拳,眼前的画面不断与二十一年前的记忆重叠,寒意游走全身,令他止不住地颤抖。
来吧,做一个了断吧。
大军汇于城下,却没有急着进攻,燕思空猜到了他们要做什么。
当年,卓勒泰派了一员猛将,每日来广宁城下叫阵,叫得人心惶惶,叫得士气动荡。
他们叫着——降则不杀。
“降则不杀!降则不杀!降则不杀!”
卓勒泰故技重施,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一小队骑兵,而是十数万大军齐喊,声